（173）無奈
兩份文件，我並沒有拿給胖子翔哥看，因爲就算給他看，以他那種像紅軍一樣的覺悟和視死如歸的精神，也絕對還是要跟我倔強到底。
相反，我直接拿着他們去找了那個肌肉男。
雖然我跟肌肉男只見過一面，但是他的聯繫方式我還是有的。
學監會的老大阿龍。
我分析過，阿龍這傢伙把什麼事都交給胖子翔哥去做，要麼因爲他根本就不想管了，要麼他本生就是一個不喜歡惹是生非的人，這樣看起來，我從他這裡來打開突破口，比從胖子翔哥這裡要更容易。
我和阿龍約在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裡，而不是校內。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也是我對我手上拿着的東西有所顧忌。我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帶了過去，先給他看過了那個word文檔。
看完之後，肌肉男阿龍一臉的怒氣，說：“你是來給社聯那邊當說客的吧？”
我說：“差不多，不過其實我的意思是，希望學長你幫幫司馬天翔，他是我舍友，但是我也勸不了他。”
阿龍說：“你覺得我們停止查這件事，就是幫司馬天翔了？”
我說：“老師的態度這麼明確，還繼續查，對大家都不是很好吧，我們都還是學生，混個畢業證，混個文憑纔是關鍵，不是嗎？”
這種話，我覺得本來不應該從我嘴裡說出來，我不知不覺，還是在慢慢變成自己討厭的那種人，慢慢變成說出違心的話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傢伙。
阿龍沉默了，我知道他比司馬天翔更膽小怕事，雖然他看起來相當的man。
過了一會兒，他說：“不對吧，你不能拿一份word文檔就來糊弄我吧，如果這是你打的，爲了完成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我說：“學長，如果你不肯相信的話，這裡還有一份東西。”
我拿出了樑華給我的那份文件的複印件，這份東西，是上面專門給社聯辦公室的，估計除我以外，只有社聯辦公室主任敏倩和樑華本人看過，那上面甚至還蓋着學工處的公章。
而且基本上當做機密檔案文件來處理。
一個學校，要搞到這個份上，確實也算是奇葩中的奇葩了。
我說：“這上面還蓋着公章，這個學長不會不相信的吧？”
我發現阿龍的表情變了，他在看到這份文件的時候我覺得他眼睛都在發直，就好像受到了什麼莫大的心靈衝擊一樣。
他說：“老師們居然是這樣認爲學監會的？老師們對我們是這種看法？”
我心想：“你才知道麼？老師對學監會的態度，連司馬天翔都比你更清楚，你這個學監會的老大，當的也是夠嗆了。”
阿龍說：“居然是這樣，看來有些事情我真的要好好考慮考慮了，抱歉，學弟，剛纔有的地方錯怪你了。”
我心裡有些好笑，這傢伙的膽子到底有多小，完全和他的外形不符，而且他的膽小和司馬天翔的膽大妄爲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但我還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說：“沒事，學長，其實我也是爲了幫司馬天翔，但又勸不了他，所以想走走私人的關係，說起來，本來這些東西也不該拿出來的，一來是學校的制度，二來是本生就可能影響同學之間的關係……”說完我把那份文件的複印件又收了回去。
之後，我和這位阿龍學長吃了一頓僅僅半個小時左右的飯，他明顯有些心情焦慮、魂不守舍，很快就跟我說下次再聊，先走了。
我付過錢之後，站起來，走到餐廳外的垃圾桶旁，把樑華給我的那份文件的複印件慢慢地撕成小片，扔進垃圾桶裡，我想，今晚司馬天翔他們學監會就該開會了，要討論的問題是什麼，大概我用膝蓋都能想得出來。
我承認，我當時的心情非常複雜，因爲我發現，我越往前走，越往上走，自己遇到的事情就越來越複雜，老師和所謂的“校領導”一直在我面前強調一句話，學校不是官場，學校不是商場，沒必要如何如何，可是我卻發現，很多時候這裡比那兩個最可怕、最污濁的地方還要讓人不安。
當然，也許我的想法，只是因爲我太幼稚，閱歷太淺的緣故。當時的我還沒有步入社會，腦子當中的合理與不合理，全部來源於傳統的觀念和書本。
但那些東西，卻往往容易在現實中被打破，就像現在這樣。
大概也是在那一段時間裡面，我明白了所謂的合理和不合理，不在於對和錯，而在於制衡和協調，人際關係之中，永遠都不能用對錯來衡量一切，而應該用平衡來維持一切。
回到宿舍之後，我發現胖子翔哥不在，看來那阿龍學長的動作比我還快，我在宿舍坐等結果。
直到晚上十點多，胖子翔哥纔回來。
從他的臉上，我看到了“失敗”兩個字，他把自己那胖乎乎的身子整個“拋”在凳子上，我甚至有些害怕凳子直接被他壓垮了，接着，他轉過臉來，說：“林謄，你去找過阿龍學長。”
我說：“是啊……”
胖子說：“你怎麼這麼卑鄙？”
我說：“卑鄙？真是可笑了，我在幫你，你還說我卑鄙？”
胖子翔哥有些無力，他說話的語氣相當平靜，但是說話的方式卻犀利的很，他說：“你幫我？那你就是害了整個學校。”
我說：“切，你到底是什麼腦子？豬腦子嗎？阿龍學長還沒給你說明白，你以爲你繼續堅持下去就有什麼好結果嗎？學校已經授意要打壓你們了，你還要堅持，最後的結果就是跟你一起硬到底的人畢不了業，甚至被除非；然後整個學監會因此受到衝擊甚至垮掉，你以爲你很偉大是吧，我呸！”
我當時的情緒已經混亂瘋狂了，尤其是胖子說出來的“卑鄙”兩個字，明明最開始是他在算計着我，明明他自己連汪憶帆都不放過，最後還好意思來說我卑鄙，我真的是完全服了。
胖子翔哥站起來，臉上的肥肉都在抖，估計這個時候他全身的肥肉都在抖。
我說：“你不要老把自己看得這麼偉大行嗎？你以爲你是正義的使者，你是超人啊？你就tmd是超人你也飛不起來啊！拿着一羣無辜的同學，自己的幹事去當炮灰，去衝去殺，整天就知道煽動這個煽動那個，我真搞不懂你是天生就喜歡跟老師作對還是怎麼樣。”
胖子翔哥也瘋了，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往地上一砸。
玻璃杯是他開學的時候買的，貌似是用來吃早餐喝牛奶豆漿的，平時他拿着都很小心，這下應該是真的怒了。
玻璃杯碎了，連白龍都嚇得站了起來。
胖子翔哥吼叫着說：“就是，因爲太多學生像你們這樣，逆來順受，我們纔會被欺負！我操！我高中的時候，在縣城讀，那裡頭的老師是怎麼對我們的，你知道嗎？不是說中國嚴令禁止體罰嗎？不能打，不能罵，那你知道他們怎麼做嗎？跑十圈，蛙跳，做下蹲，上課太累了睡着了，就叫出去頂着凳子來回跳。呵呵……上體育課，有女生以爲來例假痛經跑不動，老師罰她站在太陽底下直到暈倒。有女生忘記了，不小心穿了裙子來，老師讓她當着全班人的面脫裙子。”
“男生們不但不同情，還很興奮！”
胖子翔哥說：“我們不敢報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曾經通過關係打電話去教育局，上面派人下來查，但學校造就收到風聲，三天時間我們過得像是在天堂裡一樣。但檢查的人一走，我們又恢復原狀！”
“你們是不是覺得這些都沒什麼？啊！”胖子翔哥的樣子，貌似是要聲淚俱下了，“在很多學校裡，有一部分學生根本就沒有人權可言！所以從那時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改變這種情況，不論走到哪裡都要！”
他這一番演說，卻被白龍打斷了。
白龍說：“別傻了，憑你一個人想改變全世界嗎？別傻了。”
“你……”
我看着胖子翔哥，我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算是超前，還是幼稚，我說：“你別激動了，你的出發點，可能可以理解，但你的做法，這裡沒有人會接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不想跟你爭。”
胖子翔哥咬着牙，看着我，我從他表情裡看出了憎恨。
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裡糾結的很。
這些事情，到底誰錯了？我錯了？胖子翔哥錯了？還是什麼錯了？我真的很壓抑，很無奈，我不是聖人，我根本改變不了這個世界上很多的不公平不合理，即便是我也處在不公平和壓迫當中，我很多時候也只能逆來順受。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遇見事就操起板磚上去砸的，因爲這是現實，不是青春熱血電影，不是古惑仔。
寫到這裡，回想起當時的情況，我又想起了前不久聽到的一句話：或許人越長大，懂得越多，責任感越強，就會變得越發的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