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是個很講究的男人。講究到，有點無聊。至少陸靈這麼覺得。當然，這也許跟他的長相有關，如果是尼克，她可能會有別的看法。
陸靈坐在桌子的另外一側，看着他跟服務生說了一系列他的需求，她覺得自己可以睜着眼睛睡着。她垂下目光時，注意到他手腕處精緻的袖釦，她打賭，那一對袖釦比她全身上下所有東西加起來還要貴，儘管她穿的已經是Burberry的風衣。
服務生彎着腰，一直在認真聽他說，一會兒點頭一會兒補充幾句。終於，史蒂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把菜單遞還了回去。
“派崔克說我們應該一邊吃一邊等他。”史蒂夫跟她說道，但他馬上皺了下眉，“我並不喜歡這樣，但是他堅持，想必是怕你餓了。”
坐在史蒂夫對面的女孩兒靈動地笑着說，“你得多給點小費，史蒂夫，剛纔那個服務生記性真的很不錯。”
史蒂夫抿着脣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她在諷刺他。
然後，她單手撐着下巴，有些好奇地問，“史蒂夫，你的父親，你的祖父是不是都是這樣？”
史蒂夫拿起高腳杯，衝女孩兒舉了舉杯。
陸靈也拿起了面前的紅酒。
他喝過一口，慢悠悠回答她先前的問題，“是的。很好猜測，對吧？”
如果說陸靈和派崔克是典型的英國中下階層出身。那麼，史蒂夫-貝克則是典型的英國富人階級出身。而如果不是足球，他們跟史蒂夫-貝克這種人大概永無交集。
陸靈一口喝掉不少。酒很醇香，她放下紅酒杯，邊回味邊說，“史蒂夫，我想你小時候一定沒有去球場看過球。噢不，也許去過，但是，是在包廂裡，對嗎？”英國球場是屬於中下層的。史蒂夫的父親不會有時間帶他去球場看球，即使有，也不會是在看臺上。
“沒錯。不過我小時候很羨慕坐在看臺上的孩子，後來才意識到，他們大概更羨慕我。”史蒂夫自嘲地笑了笑。
“我從來不羨慕坐在盒子裡的人。我一直覺得坐在包廂裡看球會失去很多樂趣。還是跟球迷們一起唱着全是fuck和shit的歌有意思。當然，我不被允許唱就是了。”陸靈回憶着當她還只是個球迷時的時光，服務生已經端着盤子過來了。
而在服務生身後，另外一個服務生帶着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他們的桌子走來。
派崔克換上了一套黑色正裝。已經長長了不少的金髮上抹了些髮膠，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也很帥氣。他微笑着，剛纔過來時被幾個客人拉住，簽名和合影，導致他又晚了幾分鐘。不過現在，他總算見到她了。
史蒂夫覺得自己有點多餘，派崔克從頭到尾就沒看過他，直到他入座他才象徵性地衝他點了點頭。
陸靈又看了一眼男孩兒，不由自主地讚歎，“我喜歡你的西裝，很好看。”
派崔克難以控制笑意，歪了歪嘴，問她，“只有西裝嗎？”
“當然不是，漂亮男孩兒。”他英俊的像是電影明星，跟他的臉蛋和身材比起來，衣服肯定是配角。
史蒂夫輕聲咳嗽了兩聲，那兩人總算把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他今天喊克里斯汀一起過來吃飯，也是有原因的。
又有兩家著名時尚品牌希望找克里斯汀合作，此前他已經幫她拒絕了幾家，但是她不可能不籤一兩家作爲以後出席正式活動的備選。而除了時尚品牌之外，史蒂夫手中還有大把的合作意向等着克里斯汀敲定。
至於派崔克的問題，則比較複雜。QPR的球衣贊助商是耐克，但是現在阿迪達斯提供了一個鉅額合同，想挖男孩兒過去。從前景來看，這個合同對派崔克之後的商業價值更有好處，他希望派崔克能答應下來。
於是，三人開始一邊用餐一邊談這些問題。
“克里斯汀，你穿的不就是Burberry嗎，他們願意贊助你，有何不可呢？”史蒂夫切了一小片鵝肝放入口中，細嚼慢嚥之後說道。
一開始，陸靈看着盤中精緻的餐食，全無食慾。不過吃了一片小牛肉之後，她覺得不錯，至少不比尼克做的差。
“噢，我確實喜歡他們家的風格。”她又喝了一口紅酒，“Hmmm，那好吧。還有什麼？”
史蒂夫又介紹了幾個品牌，以及這些品牌所希望合作的方式。
陸靈點了下頭，“你的建議呢？”
“我的建議是，全部答應。”
“那你又何必問我？”陸靈扭頭衝派崔克笑了笑，男孩兒心領神會。
“我已經幫你拒絕了很多，你知道，最後，你總是需要這些的。”史蒂夫對於這兩人對商業合作的態度，真是很頭疼。
“好的，我採納你的意見。你跟派特說他的事情吧。”陸靈實在不在想這些事情上費太多腦筋，這也是爲什麼她需要經紀人——而史蒂夫值得信任。
派崔克的問題原本更加複雜，但是男孩兒還沒等史蒂夫說完，就打斷了他，“史蒂夫，就按照你的意思來吧，我相信你。”
史蒂夫撓了撓右臉，他這是在催促我離開嗎？
“你不想聽聽阿迪達斯所提供的……”
“你可以發郵件給我。”派崔克再次打斷他。
史蒂夫無奈地點了下頭。然後，他用紙巾擦了擦嘴，起身，“我吃完了，你們慢用。我離開的時候會把單買了。”
經紀人已經走了。只剩派崔克和陸靈二人。
有一分鐘，兩人都不說話，各自咀嚼着食物。
“緹娜，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派崔克突然問道。
陸靈放下刀叉，擡眼，男孩兒正盯着自己，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問題，所以她半天都沒做聲。
派崔克輕微嘆了下氣，“我什麼都沒幹……緹娜，別把我推開。”
“我沒有。”陸靈輕聲道。她不接他電話，是因爲她希望他能明白她不可能跟他發生什麼。
“那就好。”派崔克說着拿過她的那杯紅酒，一口喝完了。
“嘿，那是我的。”陸靈輕呼道，也許聲音還是大了一些，有兩個桌子的客人回頭望了他們一眼，她連忙壓低了聲音，“你忘記你不能喝酒了嗎？”
“這麼一點兒，開車都不會有問題。”
“你總是這樣。”陸靈看着他輕笑着道。
“總是什麼樣？”
她擺頭，“不會完全按照規則來。”
“我倒是覺得我太遵守規則。”
“爲什麼這麼說？”
派崔克緊緊盯着陸靈，“如果不是我太遵守規則，在尚蒂利那晚，我們之間就不會什麼都沒發生。還有，前幾天你在我家，我就不該讓你走。只是，我也沒什麼選擇，每次你都喝了酒。”
“派特，這就是爲什麼我不接你電話。你不應該談論這些，我們說好了的。”陸靈放下紙巾，準備起身離開。
派崔克連忙抓住了她的手，不讓她起身，“緹娜，我什麼都沒做，我他媽什麼都沒做過，如果你不想聽，我也可以不說。我明白我的位置。你不喜歡我，你他媽對我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你是別人的女朋友，我明白，OK？你想讓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沒問題，我不會再對你造成任何困擾。但是，不要不接我電話。除了這一切，我們是好朋友。”
男孩兒的聲音不大，但情緒有些激動，最後他自己平復下來，一雙藍眸帶着一點傷痛看向她。
“我保證。”陸靈移開視線，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難過，她也覺得難過。
他依舊握着她的手，她也沒有掙脫。
“我今天進了球。”
“是的，那個球很漂亮。”
“也許主場打埃弗頓的時候，我還能進一個。”
“派特……”
“因爲客場打他們的時候我進了，可惜那場沒有贏。”
“的確很可惜。……你開車來的？”
“對。”
“送我回家？我是說如果你方便的話。”
“當然。你是說，現在嗎？”
“現在。”
陸靈縮了縮手，派崔克最後握了一下，放開了她。
****
一週後，哈靈頓。
國際比賽周結束了，從國家隊回來的球員們都有些疲態。打熱刺和曼城那兩場耗盡精力，而國家隊的比賽強度從來都不低——只要不是友誼賽的話。
訓練課的氣氛有些低迷，陸靈可以理解，她暫時也不想逼得太緊，他們需要一些時間調節。
她跟門薩聊防守問題的時候，聽到子翔和伊恩在問派特新的約會對象是誰。她回了下頭，碰到男孩兒的目光，他歪着嘴笑了一下，陸靈愣了愣，好像一年前的派特。她愣住的瞬間，他已經扭過頭去，不再看她，跟兩個哥們說道，“天空體育的記者。”
噢，那個姑娘，克蘿伊。
陸靈低了低頭，他去約會了，真的去了。
門薩喊了她一聲，她擡起頭，再次強調道，“就是這樣，斯托克城現在地面球比空中球多了，所以，禁區裡一定要時刻注意，放鏟和解圍的時候要果斷一點。”
兩天後，女王公園巡遊者將會做客不列顛尼亞球場，對陣現在排名比自己高出兩位的斯托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