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碗湯長生(八)
從蘇昔我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她一直搞不懂邱束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明明歲數不大,可心機手段比起她這個成年人不知高出多少,很多時候她覺得與其忌憚邱素白,不如提防一下邱束元。
然後邱束元也沒有要跟她聯手的意思,只跟她說不用她操心,之後就什麼都沒問過蘇昔我。蘇昔我一開始還有點擔憂,後來就徹底撒手不管了——反正是邱束元不要她管的,再說她也管不了,她只要每天努力碼字給夫人賺錢就好了,有銀子纔有好日子過啊,看她現在吃的穿的比在現代社會都精緻奢華,要是能有無線網跟抽水馬桶就更好了,簡直完美。
令人墮落的古代貴族生活……
邱束元已經從蘇昔我口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不過蘇昔我當着他面自然不能說他不好,想想也知道,在蘇昔我口中的“邱束元”是經過無腦美化的,真正的邱束元肯定比蘇昔我描述的更可怕。
叫人害怕不敢接近有什麼不好的,只怕做個好人,叫人欺辱剝削,才叫難過。
蘇昔我說過,冉迎琴會在他身上打主意,將他處理掉,以免與她的兒子爭搶家業,所以邱束元很是注意自己的安全,他不僅向夫人要求學了武,暗地裡還培養了只效忠於自己的忠僕——夫人太信任他了,將外頭的一切都交給他來打理,邱束元就有了銀子跟人脈,他聰明絕頂,哪怕身處絕境尚且能大殺四方,更何況手裡有這樣的底牌。
蘇昔我還說,邱素白會是最大的麻煩,最後他們都會死在她跟她的男人手裡。
是嗎?
邱束元剛到總督府那會兒,對邱素白的印象就是個刁蠻驕縱的千金小姐,被她的母親寵壞了,在總督府作威作福,不拿下人當人看,連帶着她那個兄長也不成器。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怕的?可蘇昔我卻說,邱素白已經不是從前的邱素白,她身體裡如今是另外一個靈魂。
另外一個靈魂。
邱束元從來不看輕任何一個敵人,蘇昔我鄭重其事地說夫人會死,那麼不如讓邱素白先死好了。對蘇昔我的話邱束元並不懷疑,倒不是因爲他對蘇昔我有多麼信任,而是因爲他看人的眼光極準,像蘇昔我這樣大腦簡單的人,一看就是生活在無憂無慮的環境中長大,因此沒有多大的貪念,也沒有壞心,當然也就不會說謊。甚至因爲怕他不相信,會將嚴重的事情往輕了說。
邱素白再厲害,現在也不過是個小姑娘,還是個妾侍生的。冉迎琴在總督府前些年還得寵,走路帶風,這幾年不知爲何被邱廣泉冷淡了,隨之在府裡的待遇也差了些,這樣的話,邱素白就更難翻出什麼花樣來了。
沒有錢也沒有自由,邱素白還能是仙女下凡不成?任憑她曾經如何呼風喚雨殺人如麻,在這總督府,也不過是被他邱束元捏在掌心的一隻螞蚱。
跳樑小醜,難登大雅之堂。
邱素白想成事,必定不能靠她那個已經被邱廣泉厭棄的姨娘,邱束元只要稍加打壓冉迎琴院子裡的下人就能對邱素白的舉動了如指掌。過日子又不是殺人,時間長得很,總能讓他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邱素白那個哥哥就更不用說了,小小年紀就吃的腦滿腸肥一肚子肥油,腦子迂的連個三字經都學不會,想他未來繼承總督府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唯一能讓邱素白依靠的就只有邱廣泉,只有得了邱廣泉的喜愛,她才能去做點什麼,否則固若金湯的總督府,能讓她一個小女孩來去自如?
她曾經就是絕世高手,到了這麼個小孩子的身體裡,也是有本事使不出來。邱束元暗地裡叫人加強了府裡的守衛,家丁們看得很緊,別說是邱素白,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不是說邱素白是在外出時遇到了那未來會逼宮的不受寵皇子,兩人合作建立起了個收集消息的組織,表面上是販賣消息賺錢,背地裡卻是在給皇子招兵買馬攢積實力——這倒是個主意,邱束元已經先一步這麼做了,瞞着所有人。
就算邱素白成功跟皇子搭上線準備合作,想跟他搶生意也得掂量着來。
在蘇昔我不知道的時候,邱束元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他的心機他的城府,是蘇昔我描寫不出來的,她只是在文中提到此人有大才,一出場的時候便已經是權勢滔天,卻不曾想過建立起這樣的勢力,邱素白哪怕具有現代社會的記憶,又如何能跟這樣的人相抗衡。
邱素白有太多金手指了,可現實跟故事是不一樣的。在現實世界裡,邱束元纔是真正在幕後掌控生殺大權的人。
他不需要機遇,也不需要垂憐,因爲他哪怕卑微到了塵埃裡,也能憑一己之力昂然屹立。
蘇昔我認爲自己將所知的告訴了邱束元,那麼他應該就能防止邱素白勢力壯大,按照故事裡那樣一路毫無阻礙的走上權力的最高峰,可她忘記了,既然這裡和她的故事不同,那麼這個邱束元自然也不一樣。他變得更加深沉難測,更加無法捉摸,也更加危險。
和他爲敵,是要吃大苦頭的。
但蘇昔我很幸運,她在邱束元要保護的名單裡,雖然是沾了夫人的光,但能被邱束元劃拉到自己人陣營裡,蘇昔我還怕啥!
她這個人雖然神經有點大條又是超級樂天派,可感覺神經還是非常敏銳的,尤其是身爲作者的這個身份,讓她對於一切不尋常的事情都具有非常敏感的嗅覺,就好比說,在這此後的幾年裡,邱廣泉從隔三岔五的來騷擾夫人,變成了十天半個月也不來一趟,不僅如此,對冉迎琴也好了許多,上好對胭脂水粉綾羅綢緞金銀珠寶都朝冉迎琴的院子裡送,另外還有一點就是——邱素白成爲了他的掌上明珠!
真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上要掉了的那種疼愛,蘇昔我曾經親眼看見邱素白髮脾氣,邱廣泉百般討好,還給她當馬騎!這讓蘇昔我不得不服,同時她也很擔心,邱素白得到了邱廣泉的青睞,那還有什麼事不能做?這樣下去的話不是什麼都按照本來的走向去了嗎?除了邱束元沒有被冉迎琴派人給賣掉之外,基本上一切都在朝劇情靠攏。
這就很讓人難受了。
蘇昔我壯着膽子去問已經十五歲更顯得沉穩的邱束元,他越長大,就越顯得俊秀挺拔,蘇昔我每每看到他這張臉都忍不住出神——太好看了,哪怕知道這人很厲害不能招惹,她都忍不住想多看兩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她最近在改寫龍陽之書,每每寫到裡頭的主角如何貌美如何出衆,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邱束元的臉。
當然她是不敢讓邱束元知道的,好在他也不看她的書,倒是夫人讀了兩本意味深長,嚇得蘇昔我以爲被看穿了。
“……不用擔心。”邱束元着一身月白衣袍,坐在書桌後面讀書,見蘇昔我急的頭上冒火,終於大發慈悲安撫了一句。
這幾年下來,他是越發的高深莫測了,蘇昔我更不敢惹他,好在他們之間還算是能說得上話,但蘇昔我對做生意不擅長,只知道夫人總誇邱束元厲害,什麼都不用操心。可現在邱素白跟邱廣泉的關係太好了,蘇昔我能不擔心嗎?“什麼叫不用擔心啊,你是沒看到,邱廣泉讓她騎大馬哎!這都多大了啊,按理說在這個時代都能嫁人了,邱廣泉還這樣慣着她,一開始我還以爲你會阻止呢,結果就眼睜睜地看着邱素白把邱廣泉攻略了啊?”
邱束元翻了一頁書,仍然神色淡淡:“人家舐犢情深,我爲何阻止。”
蘇昔我深深懷疑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都喂狗了。“???你是真的不怕。”
“自然。”
說完這兩個字,邱束元突然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直看得蘇昔我頭皮發麻:“幹什麼……你、你什麼眼神啊,我又沒做什麼壞事。”
邱束元問她:“知道我爲何一直對邱素白視而不見麼?”
“啊?”蘇昔我茫然。“我怎麼知道。”
其實她以爲他是慫了,當然她不敢說。
“因爲啊。”邱束元突然微微一笑,容色俊美,滿室生輝,“我需要她幫助我,除掉我看不順眼的人啊。”
蘇昔我的第一反應是問他,這世界上還有你看得順眼的人?可是轉念又一想,哪怕是她也知道,邱束元最不喜歡的就是邱廣泉,但這跟邱素白有什麼關係?
有什麼關係,蘇昔我很快就知道了,因爲邱束元沒打算瞞着她,更何況蘇昔我雖然笨了點,但腦子也算靈活,總能想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一點邱束元還是能給予充分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