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塊糖,羅溪瞬間忘記了流淚。她慢慢地從喬寒手上把糖果接過來,在他溫和鼓勵的目光中將糖紙剝開。
甘甜的味道讓她苦澀的心似乎好轉了幾分,羅溪低着頭,喬寒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哭。”
雖然他這麼說,可羅溪還是止不住的眼眶一酸。她睜大眼睛遏制淚水的傾瀉,“學長……”
“你這麼好的女孩,怎麼能被那樣的人渣欺騙糟蹋呢?”喬寒輕笑。“放心,學長給你教訓他。”
羅溪吸了吸鼻子,接過喬寒遞過來的手帕,對他笑了:“好啊,那我就等學長給我出氣了。”她是真沒想到那人竟然會是這樣的,原以爲兩個人婚前都商量好了,可人家一開始就在騙她。
她想,自己真是倒黴透頂了,難道她天生走黴運?好不容易下定結婚的決心,竟然還遇到了騙婚的……越想越悲傷。
喬寒摸摸她的頭,像是之前在別墅裡那樣把她整齊的頭髮揉亂,今天結婚,她頭上用了不少髮膠定型,喬寒這一揉,頓時露出噁心的表情。羅溪瞧他那樣,頓時破涕爲笑。
其實仔細想想,她也沒有多麼不開心,甚至還鬆了口氣。結婚是爲了奶奶,也是因爲大家都勸說自己年紀差不多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婚禮開了天窗,羅溪除了一開始覺得丟人之外,在喬寒的目光中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隨便他們怎麼弄吧,反正她不會不開心了。
喬寒問:“好些了?”
“嗯。謝謝你,學長。”
“不客氣。”
兩個人相視一笑,很快就回到了別墅,喬寒拄着手杖艱難下車,羅溪下意識地跑到他身邊扶了他一把,他現在是能走路,但還不是特別順暢,而且走不了多久就會累的大汗淋漓。所以一下車,保鏢就把輪椅搬了過來。看着喬寒坐上輪椅,羅溪又很自然地接過他的手杖,推着輪椅往裡面走。
吳叔看着羅溪身上的婚紗,張口結舌:“這、這是怎麼了?少爺你去參加婚禮,怎麼把人家新娘搶回來了?你這是?”
喬寒說:“新郎是個人渣,不能讓小溪嫁過去。”
吳叔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尋思着這倆難道有戲?可是看少爺的表情又不像,自己到底是老了,搞不懂年輕人都在想什麼了。
羅溪把喬寒送回房,正要轉身出去卻被喬寒叫住了。她有點猶豫,卻還是回頭看向他,並且在喬寒的示意下走到牀邊坐下。兩人之間大概有兩米的距離,喬寒先是嘆了口氣,對她招招手:“靠過來點。”
羅溪悶聲不吭往他那邊挪了一下。
“再近點兒。”
又挪一下。
然後便被擁入了溫暖的懷抱。她先是渾身一僵,隨即眼眶發酸,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喬寒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別擡頭。”
他只是想抱抱她,讓她不要什麼苦什麼痛都自己扛。她這樣美好的女孩子,應該被捧在手掌心疼愛呵護。“我沒有辦法給你愛情,但我會一直保護你。”
很多年了,羅溪記不清楚已經多久沒有人這樣安慰擁抱過自己了。喬寒對她好的真誠,從不欺騙她。他無法愛她,所以從不做會讓人誤會的事,也不說曖昧的話,像是這樣的擁抱,真的是頭一次。
可是,那樣溫暖。好像小的時候被爸爸扛在肩頭,被媽媽擁入懷抱。好像所有的脆弱和難過都可以釋放,不用一個人假裝堅強,不用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扛,只要好好的生活,風風雨雨都有人爲你擋。
她把臉埋進喬寒胸膛,悶聲哭了起來。
真的特別委屈。
委屈的她不知要如何是好。
羅溪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奶奶是最親的。出了這檔子事,如果沒有喬寒幫忙,她一個女孩子根本沒辦法解決。就算能成功跟那家人斷的乾淨,但這糟心爛肺的破事恐怕少不了。只要一想到會面對那麼多的嘲諷憐憫同情幸災樂禍……羅溪的頭就一陣一陣的疼。
生活有如一團亂麻,總是在不合時宜地時候出現在你身邊,告訴你,世界並不是那麼美好,總有些煩人又無法避免的事發生。
她在喬寒懷裡哭,哭到厲害的地方,忍不住就問了:“你怎麼就不能喜歡我呢?”要是他也喜歡她,那該多好。
她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這個時候,在這個男人溫暖的懷抱裡,她卻還是感到了深深的遺憾。
若是能互相喜歡就好了。
一廂情願,總是得不到美好結局。
喬寒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再不會愛上任何人了。”他活着的時候,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忘川河裡的一千年,痛苦、絕望、怨恨一直在纏繞着他,從忘川爬出的厲鬼,沒有一個會擁有愛,它們揹負的是千年不消的淚水與回憶。
羅溪聽不懂這句話,卻覺得喬寒的語氣莫名的悲涼,她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他,他卻只是對她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臉:“但我只要還在,就一定會保護你。”
羅溪哭夠了,從他懷裡退出來,不允許自己再軟弱下去,伸手胡亂抹了抹眼淚,說:“我自己也能保護我自己。”
然後她對喬寒認真地說:“學長,你沒法愛我,我感到很難過,也很遺憾,但我能夠理解,並且也能接受這個現實。”她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然後伸出一隻手,“不能做我男朋友,去掉那個男字總可以了吧?”
她好像又變回了樂觀開朗的羅溪。喬寒看着那隻小手,笑着握住:“做哥哥也可以。”
“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親人了,你要當我哥哥,就得對我好。”
喬寒點頭:“當然。”
話雖然這麼說,可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羅溪之後就回了她的房間卸妝洗澡,她對付難過的事情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覺,睡着了就不會去想,也不會哭,等到睡醒,她就逼迫自己把一切都忘掉,重頭再來。
那樣的人沒有結成婚纔是幸運呢,真要結婚生完孩子被掃地出門,羅溪覺得自己會瘋掉的。
醒過來後她發現自己手機上有幾十個未接來電,都是那男人還有對方家人打的,現在羅溪看到通訊錄裡“伯父”、“伯母”這樣的稱呼都覺得噁心,她曾經覺得這對夫妻對人不錯,雖然有些嚴肅挑剔,但畢竟是長輩。可現在想想,他們都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樣的人,對於騙婚這種事,非但不制止,竟然還主動幫忙撮合,甚至在羅溪面前一度保持着我家兒子很優秀你作爲兒媳要怎樣怎樣的態度。
想起來就跟吞了個蒼蠅一樣。如果真和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只是用想的都覺得非常可怕。
羅溪把手機丟到一邊,看了下時間,正好是晚上,她睡了多久啊?
換了衣服下樓,就看見喬寒正坐在沙發上喝咖啡,見她下來了,對她笑道:“醒了嗎?廚房裡有晚飯,一直給你熱着。”
羅溪哦了一聲,把飯菜端出來,慢吞吞地吃着。
喬寒說:“不用擔心你奶奶,我已經派人去照顧她了,那家人也沒本事鬧到她跟前去。老人家覺得很對不起你,等到你去看她,記得寬慰幾句。”畢竟是上了年紀又傳統的老人,也沒有壞心,又是真心疼愛羅溪。
“好。”羅溪一一應了,然後呆呆地問:“那……他呢?”
“你說那家人?”喬寒挑眉。“這還不到一天,現在就問太早了。”
羅溪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過很快她就明白了。雖然喬寒不讓她隨意出門,但是那家人是怎樣被辭退,怎樣被指指點點,信息是怎樣被髮到網上,上了頭條然後人人喊打的視頻跟照片她卻都看見了。巧的是他們家剛買的房子土地使用權到期了,也就是說,這剛裝修好沒幾個月的房子,剛貸款借錢掏積蓄買了的房子,又得多交一筆土地使用費!
看到他們這麼悲慘,羅溪就開心了。
更讓她開心的是奶奶沒事,只是氣暈了過去,而且經此一事,奶奶再也不逼婚了,羅溪覺得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這樣想想,這場噁心的婚禮其實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的,至少以後她不用再因爲懼怕被逼婚連家都不敢回。
她終於可以好好陪着奶奶了。
只是讓她難過的是,學長生了重病,而且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好幾年了也沒有治好,甚至連帶着已經勉強能走路的雙腿又重新癱瘓起來,跟在學長身邊這些年,她學到了很多東西,她變得自信而又亮眼。可身爲醫生,她救不了自己的病人,這纔是最讓羅溪感到難過的。
學長去世那天握着她的手,問她幸不幸福。
羅溪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雖然她還沒有遇到屬於自己的愛情,可是有奶奶,有這樣的哥哥,還有那麼多朋友。她幸福的不能再幸福了。
喬寒死後,根據他的遺囑,喬家的所有產業都轉到了羅溪名下。可羅溪並沒有爲自己一夜之間成爲億萬富翁感到開心,她一直沉默地照顧着奶奶,羅奶奶去世後,她便帶着這筆錢投身到了無國界醫生的行列中。
在那個時間裡,有屬於她的緣分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