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封號地位,四妃平起平坐,誰都不用給誰行禮。但賢妃覺得,既然自己暫代皇后之職,那麼和其他妃子相比,自然是要再高那麼一些的。再說了,在場衆人,也唯有她入宮時間最長,如此一來,論資歷,論能力,她都是最高的。而除了清歡之外,和她平起平坐的德妃每次見到她都是一口一個姐姐叫的親惹,惟獨清歡,看她時總是帶着嘲諷的笑意,彷彿她不過是個跳樑小醜。
不錯,她的確沒有皇上的寵愛,可皇上對她的尊敬卻是其他人得不到的,尤其是淑妃!她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皇上之前也不是沒有特別寵愛過某個妃子,可那些妃子現在又在哪裡呢?能從普通秀女爬到四妃之一的,惟獨她!
“妹妹倒是好心情,竟在這兒賞花。”見賢妃面露不虞,德妃便做了這個出頭鳥。她出身普通,沒有強大的孃家,長得一副嬌嬌小小的模樣,正是最典型的江南水鄉的美人,是明成帝喜歡的類型。再加上德妃溫柔小意,伺候的明成帝也很是滿意。加之跟在身邊多年,所以也一併封了妃位。
真要論起來,在這後宮之中,出身最高的,只有清歡了。
“不比姐姐,本宮心情好,自然瞧這花兒也美麗。姐姐看起來印堂發黑,莫不是衝撞了什麼吧?既是如此的話,還是莫要到御花園爲好。克着本宮倒是無所謂,就怕會傳染給皇上。”
比牙尖嘴利,清歡可不輸人。她當皇帝那幾十年,沒少爲了推行新政跟朝廷那些老古板脣槍舌劍。德妃在她面前耍的小心機,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話是很氣人,但更叫人受不了的是她的眼神與口吻,好像站在她面前的這一羣嬪妃不過都是羣低等生物,根本連讓她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傲慢,真真是叫人想要狠狠撕去她臉上的高貴。
人人都對清歡恨之入骨,可沒有人真的敢跟她撕破臉。這個女人的出身和她所得到的寵愛,所有人都看在眼裡,沒有人會爲了一時之快而給自己招來這麼大的麻煩,惟獨賢妃。
她是個聰明的,否則也不會以這般平淡的容貌得到這樣的地位。皇上雖然從來不說,可她不是告訴傻的,自小她便跟在父親身邊學習,自然和那些只讀女戒女訓的妃子不一樣。她清楚地知道,以淑妃的出身,皇上決不可能立她做皇后。且不說皇上待淑妃是真心或假意,若是後者,那自然好,即便淑妃現在再跋扈也無妨,她甚至可以幫助皇上一起慣着她,因爲賢妃很清楚,皇上若是對淑妃無意,待到時機成熟,準備剷除陳家的那一天,便是淑妃香消玉殞的那日。
若是前者……就算皇上再喜愛淑妃,那又如何?他畢竟是皇帝,是這天下的主人。他清楚地知道外戚專權有多麼可怕,君不見前朝的維安皇后險些改朝換代?那樣的話,即便皇上對淑妃愛到了骨子裡,也是決計不會給她孩子的。
否則淑妃進宮快一年,皇上夜夜寵幸於她,爲何迄今爲止尚未懷上龍種?
不得不說,賢妃的猜測很大一部分是對的,明成帝的確有過這樣的打算。但現在是這樣,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改變呢?
賢妃受到父親教導,認定了爲帝王者必須冷硬無情,將國家社稷至於一切之上,可這世上又哪裡有絕對肯定不會更改的事情?即便是有,在清歡面前,又能堅持多久呢?
無論如何,清歡的下場決不會好。便是皇上寵愛她,待到日後她年老色衰,總會有更美貌更年輕的妃子出現,那個時候,她又能囂張到幾時?
所以,瞧着如今得意跋扈的清歡,賢妃心底除了厭惡,還隱隱升出一股鄙夷。不過是個空有美貌的臭皮囊,連皇上是真心亦或假意都瞧不出來。她有種居高臨下俯瞰清歡的優越感,可是瞧清歡這樣囂張,賢妃又忍不住想狠狠撕下她臉上的面具。
自作聰明的人到底是誰,尚未可知。賢妃這種自以爲是的女人,清歡最討厭了。
雖然心底知道明成帝對清歡不過是逢場作戲,可清歡的姿容卻是毋庸置疑的。但瞧她玉指輕擡,拈起一顆青翠的葡萄,雪白的指腹,修剪整齊的指甲上塗着鮮紅的豆蔻,每一處指節都美得恰到好處。這個女人的美如同一團烈火,稍不注意,就能將你焚燒殆盡。只看這隻手,便可以想象得出來那張容顏會是何等的傾國傾城了。
後宮絕色美人無數,端嬪秀美出塵,仙氣飄飄;德妃典雅精緻,氣質出塵;武昭儀嫵媚入骨,杏眼勾魂……可她們就像是這御花園裡的花,每一種都很美,每一種都美得不一樣,分不出誰更美一些。
而惟獨清歡,稱得上的豔冠羣芳。但凡有她在的地方,蓮花也好,蘭花也罷,都要在牡丹面前黯然失色。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說的便是她了。
而賢妃莫說要和清歡比,便是跟端嬪比,都要稍顯遜色,更別提她還沒有端嬪有仙氣了。她勝在性格體貼溫柔,又善解人意,慣會察言觀色,再加上身上有着其他嬪妃沒有的書卷氣,因而才得了明成帝的青眼。
但他對她其實並無多少喜愛,將後宮的權力給她,也不過是因爲賢妃看起來比較值得信任。
賢妃自己自然沒想到這一點,她能清楚地看到清歡的處境,卻沒有絲毫自知之明。若是連清歡這般絕世的美人明成帝都看不上,她又憑什麼認爲明成帝一定會看上自己呢?“妹妹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若是皇上龍體欠安,妹妹應當避開纔是,怎能——”
她原本準備好的長篇大論被清歡懶洋洋地截住:“少在本宮面前說些冠冕堂皇的大話,本宮便是要死了,也要抓住皇上的心。諸位妹妹若是看不慣,大可試着與本宮來搶。”說完,她勾起嘴角,露出睥睨的笑,慢條斯理地道:“本,宮,不,怕。”
這話,當真是大逆不道,毫無絲毫婦德可言!賢妃正要指責,突地聽得身後一陣大笑聲傳來:“好一個不怕!好一個不怕!”
衆妃隨着回頭看去,見明成帝正在宮人的伺候下緩步而來,都心生一喜,不枉她們今兒個都精心的梳妝打扮了!一個個都垂眼低眉,做出柔順的姿態來——因爲她們都知道,皇上喜歡這樣的女子。
可有了珍貴的牡丹,誰的眼裡還看得見其他花草呢?
明成帝壓根兒就沒注意她們含情脈脈的眼神,而是大步走進了涼亭。在他人面前,清歡還是要給明成帝留下面子的,於是便起身行了個禮:“臣妾拜見皇上。”
嬌軀還沒拜下去,明成帝便把她扶了起來,自己坐到她方纔的位子上,把人拉到大腿上,點了點她挺翹的鼻尖,又見她脣角有抹果汁,忍不住給她擦去,中途不知爲何,竟鬼使神差地放入了自己口中!
就連清歡都沒想到明成帝會如此厚顏無恥。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無視掉周遭那羣還跪着的嬪妃,拈起一顆葡萄送到明成帝嘴邊:“皇上?”
玉白的蔥指與青翠的葡萄,竟是異樣的好看。明成帝張嘴,連着清歡的手指一同含入口中,舌尖舔弄,曖昧地挑逗着。清歡也不害臊,用手指在明成帝嘴裡攪動起來,嬌嫩的手指玩弄着他的脣舌,竟讓明成帝有了別樣的快感。
他隱隱有種自己會死在這個妖精身上的感覺。
被無視的衆妃心裡又恨又氣,明成帝攬着清歡起身的時候,她們更恨毒了清歡。這算什麼?她們給皇上下跪,那是理所當然的,可清歡又不是皇后,憑什麼她們也得跪?
其中最不甘心的大概就是德妃跟賢妃了。兩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可礙於明成帝在場,也只能忍氣吞聲。
奈何清歡看不得她們快活,非要找點事兒膈應膈應她們不可。明成帝本是要帶她去賞花來着,可被她拉住,於是用疑惑的眼神詢問。清歡不懷好意地看了德妃一眼,道:“皇上,方纔臣妾見德妃姐姐印堂發黑,是不是衝撞了什麼東西呀?哎呀您瞧,更黑了!”
聽了這話,明成帝忍不住莞爾。這小女人哪裡是擔憂,分明是在落井下石,德妃的臉爲什麼黑?還不是因爲她在告狀?可他現在對她很是上心,所以樂意慣着她,而且這樣壞的毫不掩飾的清歡着實是很稱他的心。今天在御書房的時候他也想過了,待到拿走陳家的權利,他不會殺了她,反而會把她留在身邊,至於陳家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他也能饒他們一命。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抄家流放是避免不了了。但這般已是天大的恩情,她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既然德妃身體不適,便在自己宮裡休養一個月吧。”
這是要禁足了!
皇上竟肯爲了淑妃做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