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碗湯(1)
【這世上充斥着愛、恨;相守、放棄;不渝、背叛。】
【也或許,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愛,沒有相守,沒有不渝。】牆頭的磚塊掉地聲驚醒了已經昏昏欲睡的清歡。她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戒備地下了牀,拿起早準備好在身邊的木棍躲到了門後。
她嫁給關大已經好幾個月了,不過拜堂的當晚關大就死了,她不知道他爲何會死,可知道他的死絕不正常。因爲當天晚上,她親眼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血,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是個弱女子,活下去已是不易,根本不可能給關大沉冤昭雪,更不可能是找到他死亡的原因。
也因此清歡發覺村裡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變了。她不喜歡自己身上天生帶的幽香,這證明了她和普通人的不同,也將她的人生畫出了一道明顯的分割線。村裡的人一開始都是對她很好的,覺得她是仙女下凡,會爲這個村莊帶來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可自從去年的乾旱發生,再到今年她被父母嫁給關大,新婚之夜關大卻吐血而死,村裡人的態度就變了。
有幾次她去鎮子上買布匹針線,幾個同村漢子一直盯着她,那種眼神清歡很熟悉,她生得美,但也聰明,知道死了丈夫的寡婦在村裡是什麼風評。同村有個姓羅的寡婦,與村裡許多漢子都有一腿,在他們村,寡婦就是蕩婦的代名詞。
因此爲了自己的安全,也爲了自己的名節,清歡減少了出門次數,需要買的東西也都交給經常去鎮上賣菜的爹,可就是這樣,也阻隔不了那些總在她門口偷看的人。
總會有人色膽包天的。
果然,安靜了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腳步聲,雖然很細微,但確實是有人。清歡冷着臉,在對方用刀子打開門閂進來的時候,一棍子打了下去——毫不留情,用了最大的力氣。來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沒了聲息。清歡並不怕,她點亮了煤油燈,撕下了對方臉上的黑布,發覺竟是里正的小兒子。
之前她在村裡遇到過幾次,每次嘴裡都不乾不淨的,淨說些髒話,眼神也不大正派,因此她遠遠看到了都避開走,沒想到此人如此下作,竟半夜摸進她的院子來。
清歡正在考慮如何處置,突然聽到有人翻牆頭的聲音,她嚇了一跳,心想難不成一天晚上能碰到兩個流氓?下一秒房屋的門被打開,一個高大強壯的男人站在門口與她面面相覷。
還是清歡最先回神,她其實不認得對方是誰,可看對方的容貌與她那無緣的丈夫有幾分相似,只是更粗獷豪邁些,再加上她記得丈夫還有個在外面闖蕩的當鏢師的弟弟,當下便問候道:“是二叔麼?”
“……這怎麼回事?”關二當然知道這是新嫂子,可他沒想到自己突然回家會遇到這種事,門從裡頭鎖了他只好翻牆進來,這一進門看到這個……難道說是嫂子偷人?
不過燈下的嫂子確實美貌,正是關二喜歡的類型,他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又看看清歡,就聽到清歡解釋說:“此人居心不良,我將他打暈了,正愁如何處置,二叔在剛好,不如幫我將他弄出去吧。”
關二好笑地望着她:“老子憑什麼幫你?”
他滿口滿身的江湖氣,配上高大的嚇人的身材,清歡微微勾了下嘴角,笑容絕美,叫他心蕩神馳,“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關家的媳婦,你不幫我,難不成還要幫別人?”
關二卻笑嘻嘻地捏了她的下巴:“是關家的媳婦,老子是關家人,那你豈不是我的媳婦?”
清歡面不改色地將他的手揮開,黑白分明的美眸定央央地望着他:“幫還是不幫?”
“自然是幫的,只是老子不能白幫,得收點利息。”說完關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親了清歡一下,恰好親在她軟嫩的紅脣上,而後笑得像是偷腥的貓,輕佻而邪惡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哭或是生氣。
但清歡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擦了下嘴。“鬧夠了就幹活去。”
關二頓時就整個人耷拉下來,拎着地下躺着的男人一條腿就出去了,出去後心裡還不滿意,心想那麼漂亮的小媳婦,老子哥哥死了那就是老子的,你他媽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覬覦,老子非給你點教訓不可。
乾脆把人扒光吊到村頭的大柳樹上,還摸了最近一家人的剪刀把對方那東西給廢了,走的時候又順走了人家鍋裡煮熟的雞蛋,端的是囂張跋扈無法無天,一看就是缺德事沒少幹。
他在村裡的時候就是這樣,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壞小子,拳頭又硬,沒人敢惹他,那些欺負人的地痞流氓看到他就跑。如今在外頭跑了很多年江湖,人更厲害,也更野蠻。這次回來他就是爲了兄長猝死一事,他不信健健康康的兄長會被個小媳婦剋死,裡頭肯定有蹊蹺。
回到家桌上已擺了一大碗麪條,裡頭滾了兩顆荷包蛋還有綠油油的小白菜,筷子跟醬瓜都放在一旁。清歡坐在桌前,看到他回來站起身:“吃點東西吧,然後你住東廂房,我都給你收拾好了,我先去睡了。”
說完轉身就走,關二一把將她拽住,下一秒清歡手裡就多了個圓滾滾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是一顆煮熟的雞蛋。關二滿不在乎的說:“老子隨手拿的,你吃。”
這年頭雞蛋可是金貴貨,那家人着實摳,一口鍋就煮了這麼一顆蛋。
清歡嗯了一聲,沒有一點感動的樣子。關二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姑娘,用一句文鄒鄒的話來說……叫什麼來着……誒……他沒讀過書,認得的字都是兄長教的,肚子裡的墨水實在是有限。性格又暴躁野蠻,書本一翻開就犯困。
他坐下來呼嚕呼嚕吃麪條,吃了一半一拍大腿,嘿!想起來了!
豔若桃李,冷若冰霜。
可不是麼。
但越是這樣,他看了越是喜歡啊。
第二天早上村子裡就鬧開了,里正家的兒子被人扒光掛樹上還被人給廢了,里正氣得火冒三丈,里正媳婦坐在地上哀嚎叫罵,清歡在屋裡聽了只是冷冷一笑,繼續做自己的繡活。她女紅很好,所以靠這個就能養活自己不愁吃穿,還能攢些銀子。
關二睡到晌午才起,清歡把飯留在鍋裡,他一點都不客氣地自己去盛來吃了,還端到靠在門檻上的清歡身邊,一邊吃一邊跟她搭話:“嫂子今年十七吧?”
清歡看都不看他,“你哥哥給你寄了信吧,他說過的,還以爲你能趕回來。”
這就是委婉地告訴他不用白費心機了,她什麼都知道。關二卻一點都不在意,伸手偷偷摸了她滑嫩的小手一下然後暗自陶醉,又說:“嫂子你身上真香,是什麼香啊?”說着還朝她身上湊。
清歡用針戳開他,冷淡地道:“別動手動腳的。”
“怎麼能這樣說呢,昨兒個你自己說是關家的媳婦的。”關二厚着臉皮說,“我哥反正是死了,與其守寡,不如當老子的媳婦啊。”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再次感慨真香、真香啊!昨兒晚上他在東廂房睡了一晚,興許是她摸過被子的緣故,整晚都似是睡在她馨香的酥胸上,害得他都遺精了。
現在更是覺得家裡的角角落落都香氣四溢,一開始關二還以爲是家裡有什麼香料,可香料哪有這種香?
是極品的女兒香啊,關二覺得自己都要上癮了。
清歡仍舊飛針走線,看都不看關二一眼,“我對張嘴閉嘴就是老子的男人沒什麼興趣。”
“哼。”關二立刻沒了笑臉,“老子這輩子都不能跟兄長一樣文謅謅的,老子是靠拳頭討生活的。”
清歡哦了一聲,“那樣的日子你自己過便是。”
他立刻就沒聲兒了,也覺得這樣的美人不適合過那麼粗糙。她應該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過僕役成羣的日子,自己這點兒家底着實是不夠看。
他不說話了正好,清歡曬着太陽繼續繡花,她的手極美,繡花的時候上下飛舞,看的關二心癢癢的,特別想摸一摸親一親,昨夜輕薄了她一口,嬌嫩紅脣的觸感直到現在都教他回味無窮。所以他就蹲在門框上看她繡花,黑眸裡滿是癡迷,光是這樣看他覺得自己都看不夠。
火辣辣的視線讓清歡很受不了。她冷淡地起身,將針線放回針線匾裡,關二正陶醉地瞧她,她一起身將他嚇了一跳,趔趄了一下直接往後仰倒了!
清歡看着他,仍舊冷冷淡淡,不覺得有什麼好笑。她的眼神太冷靜太無情,讓關二覺得自己出了大糗,一骨碌爬起來,就看見她進屋去了。
他連忙跟上去,湊在她身邊說話,不時摸一把她的手,叫清歡煩不勝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