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熙睜開眼的時候覺得腦袋疼得快要炸了,腦子裡好像有千百個小人在噼裡啪啦的敲鑼打鼓,還有另外千百個小人在放鞭炮,他青筋直跳,伸手摸着牆從地上爬了起來,結果扶着牆沒走幾步,腳底下就踩到了什麼又圓又滑的東西,一個沒穩住摔了個狗啃泥。
姿勢難看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這一摔,腦袋瓜子就更疼了。
他乾脆就那樣躺在地上不動了,這樣躺了會兒,突然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隨即傳來一陣腳步聲。嶽熙很想爬起來看看,然後他努力了下就放棄了——別爬了,就怕還沒爬起來就再磕一跤,那摔的叫一個酸爽。
有人很粗魯地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還用力在他臉上拍——如果那也算拍的話。要嶽熙說,他覺得這更像是呼巴掌,對方的手掌很粗糙,每拍一下嶽熙就覺得自己暈一下。半晌,他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住、住手……”
“媽的你還在喝酒?我他媽還以爲你死了呢!”來人抓着嶽熙一陣搖晃,嶽熙頓覺肚裡翻江倒海,他雖然沒什麼力氣,但是剛睜眼的時候還不想吐,現在他閉着眼已經控制不住了,不都怪這人抓着他死命晃麼?
於是他哇的一聲全吐在對方身上,對方吼了一聲,但卻沒把他甩開,而是嫌棄地停止呼吸,順便說了一句:“媽的……”
嶽熙心裡舒服了,誰知對方下一秒就是把他提起來,真的是用提的,不過這姿勢就好受了些,反正不晃就行。
一陣冷水當頭而下,嶽熙混沌的大腦總算是有了片刻的清醒,即使是男鬼也招架不住這感覺,他伸手扒拉開黏在臉上的水珠,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雙手環胸的男人:“你幹什麼?”
“你說老子幹什麼,老子吃飽了撐的來找你?”男人驚奇地反問。“你還不看看你自己都成啥樣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爲了個女人至於嗎?人家都說不喜歡你了。”
嶽熙白他一眼:“關你屁事。”他覺得好多了,就爬起來,摸着牆扯了條毛巾胡亂地擦了擦自己,然後腿軟險些滑倒,粗獷男人立刻扶了他一把,嶽熙拍開他的手,走出了衛生間。
出去才發現外面客廳到處都是酒瓶子,剛纔他可能就是踩在酒瓶子上頭纔不小心滑倒,那一下摔得夠狠,現在嶽熙都覺得自己腰椎痛——不會摔斷骨頭了吧?
男人跟在他身後,順手把東西收拾了一下:“你這是搞什麼?哎呀這屋裡這味兒……”他嫌棄地扇了扇風,然後把窗簾一把拉開。
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嶽熙順勢打量了下這個房子,裝修擺設都不錯,是他喜歡的風格,唯一就是太臭了——真的臭,全是酒臭味,還有剛纔他吐在對方身上不小心掉地上的穢物。
雖然在忘川河裡待了很久,雖然總是跟數不盡的惡鬼互相爭鬥吞噬,雖然自己滿身污穢——但那都是精神與靈魂上的,身體可從來沒這麼髒過。忘川河再髒也沒有嘔吐物啊。
忘川河的水之所以那麼渾濁,是因爲裡頭充滿了鬼魂的眼淚跟悲傷,還有他們的不甘與怨恨。數不清的負面情緒將河水變得渾濁,然而若是從奈何橋頭往下看,風平浪靜的時候,忘川河清澈見底。
“你收拾下吧。”
男人似乎也被嶽熙使喚慣了,別看他人高馬大,比嶽熙還高半個頭,但做起家務來是真細心。嶽熙癱在沙發上坐下,男人還給他倒了杯水。
一個小時後,地板光可鑑人,桌上地上的垃圾也全都清理乾淨,嶽熙躺在沙發上對男人說:“辛苦了。”
沒什麼誠意。
男人一屁股坐到嶽熙對面的沙發裡,瞧着他這副醉生夢死的樣子忍不住說道:“你要朕喜歡就去追,放手給人走了,自己在這裡裝什麼情聖?人家又不會領你的情。”
腦袋疼導致無法思考於是接收記憶緩慢的嶽熙白了對方一眼:“關你屁事。”
“是是是關我屁事,是我自作多情才跑來看你死沒死。”男人被他噴慣了,也不生氣,只是跟着翻了個白眼,從他那邊起來,走到嶽熙跟前踢了踢他小腿說:“起來,去洗個澡換個衣服,我給你弄點吃的。”
嶽熙擺擺手,男人就又把他提了起來。
真的是……
被丟進浴室,嶽熙先是挨着牆坐了幾分鐘,纔打起精神。這頭真是太疼了,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之前到底喝了多少酒。嶽熙是不愛喝酒的,酒會讓人變得不像自己,而他更喜歡清醒更冷靜。
本來只打算衝個涼水澡,後來嶽熙才發現高估了這具肉身……不知道這人是頹唐了多久,身上的污垢得用搓澡巾搓,而且一條一條,他被噁心的差點吐了,裡裡外外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才肯出去,直到身上再也沒有怪味兒才走出浴室。
之前穿的那身衣服當然也不能要了,隨手朝垃圾桶一丟,打開衣櫃找了乾淨的換上,又把頭髮吹了吹,才覺得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走出臥室,剛好男人在開放式廚房裡做好了飯,見嶽熙出來就招呼他過去:“來吃。”
可能是考慮到嶽熙剛喝了很多酒,所以男人只做了簡單的粥,又炒了個酸辣土豆絲,其他的就沒了——原因無他,冰箱裡還存在的食材基本上都不能吃了,就連這幾個土豆跟大米都是他在一堆爛掉的食物裡扒拉出來的。
嶽熙看着桌上的飯菜,肚子很給力的叫了兩聲。他拿過勺子吃起來,男人則很自來熟地開了瓶冰啤酒,幾口喝完丟進垃圾桶——非常準。
十五分鐘後,吃飽喝足的嶽熙纔算是活了過來,他伸了個懶腰,總算是有心情去打量男人長什麼樣了。
唔……高。
真的高,嶽熙自己有一米八七,然而對方足足比自己高了半個頭,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多高?”
男人奇怪地瞄他:“一九九。”
比他還高十二公分……嶽熙點頭,男人就問:“你不是知道我多高麼?”
“忘了。”言簡意賅地解釋給男人聽,嶽熙把碗筷收拾起來,男人趕緊過來:“得了,你可別亂動這些,待會兒全砸了,我來洗就成。”他從嶽熙手裡把碗筷搶走,不敢讓嶽熙沾一下。
嶽熙頓時有些恍惚,之前還是鄭嘉樹的時候,每次吃完飯他都會主動去洗碗,因爲鄭母從來不讓他在做飯的時候插手。現在這男人突然攔住不讓他洗碗,他還有點不適應。然後纔想起來,哦,自己已經不是鄭嘉樹了。
那份母愛不是自己的。
黑色的眸子慢慢地有些深,誰也看不出裡頭藏了些什麼,嶽熙看着男人的背影,廚房已經夠寬敞了,可是對方站在裡頭立刻就有了壓迫感,這尤其他不僅高,還非常強壯,簡單的t恤已經將他衣服下的肌肉形狀很清晰描繪出來。嶽熙順勢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算了吧,估計對方一拳頭能把他砸扁。
很快,男人洗完了碗,收拾好了坐到桌邊,盯着嶽熙看了一會兒說:“……你好像有哪裡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以前我要是這樣數落你,你早發火了,今天不僅沒發火,還挺聽話。”男人摸着下巴尋思着。“難道說這失戀真能改變一個人?你那麼惡劣的性子竟然也有救,這世界真是神奇啊。”
看着跟座鐵塔似的,嘴巴倒挺毒。嶽熙懶洋洋瞥了對方一眼,支使他給自己拿瓶啤酒。誰知男人一聽說他要喝酒立刻緊張起來:“你瘋了是不是,這麼多天還沒喝夠?再喝下去你就要酒精中毒了!”
“太熱了。”嶽熙不耐煩地說。“你拿瓶冰的給我。”
見男人似乎不樂意,他自己起身到冰箱前,上下瞧瞧就還剩一瓶,剛要伸手,一隻又粗又黑的胳膊先伸了過來,搶先一步拿走,然後一擠,撕開一個口子就往嘴裡灌。嶽熙瞠目結舌地看着這豪邁的喝法,十秒鐘……也許五秒鐘?反正轉眼間的功夫,最後一瓶冰啤就已經不見了。
男人喝完了還很得意:“你渴了喝水去。”
還喝水呢,冰箱裡什麼都沒有,他去喝水龍頭的水麼?嶽熙轉身到沙發上坐下,順手打開電視,雖然沒怎麼看。
男人把啤酒罐扔了後也湊過來了,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嶽熙,然後像怕觸碰到他傷口一樣,問:“你……不會還想着那女人吧?”
“想着怎麼樣,不想又怎麼樣?”
男人吃不透嶽熙這話什麼意思,眯着眼睛想了想,說:“要不我給你介紹個新妹子,這幾天剛認識的,長得漂亮,性格也好,比你那個可好多了。”
“你懂什麼。”嶽熙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