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最終還是妥協了,而這份妥協到底有幾分是因爲太想知道如今的一切,還是自己孤寂了幾十萬年太想有個明白人聽他盡情傾述,恐怕他自己都已經算不清楚。
不過,左右都無妨,身處一個父神也拿他無可奈何的地方,彷彿任性也有了足夠的資本。
一問一答之間,一場明明在內容上足夠驚心動魅的對話,卻在禮與張依依各自淡然的言辭中進行,彷彿聊的都不過是最爲普通的家常,今日都吃了點啥,做了點啥之類的。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轉眼便是半時辰過去。
在此其間,禮問得很細,但實際上真正的問題卻並不算太多。
但他好像很是享受聽着張依依一點一點將神域之主以及山海在這方星域之中明着暗着所做下的種種手筆,好巧不巧的總是被同一個女修撞上發現,而後再破壞掉的詳細經過。
對於禮這樣明明不打算真做叛徒,但卻很是歡喜地看到父神以及山海他們所做的一切最終都敗北的心理,張依依其實還是很能理解的,只不過她是沒想到禮在她的面前,倒是一點兒掩飾的念頭也沒有。
同時,對於她提出的關於神域種種問題,禮還真認認真真的答了,當然答案裡頭有多少能信,有多少可以半信,有多少無需理會,張依依心裡也有一杆稱。
氣氛竟是說不出來的和睦,直到最後禮聽得心滿意足了,這才拒絕再繼續兩人之間的這場相互間你問我答的遊戲。
不過在他看來,以張依依的聰慧以及原本就已經掌握到的足夠多的線索,他們之間的問題再繼續不繼續其實已經不那麼重要。
“真好,誰說無知的人才能活得快樂,明明吾就覺得現在比之前安心踏實多了。”
說實話,禮如今對於這場星空大戰將來的走向勝負其實已經不那麼在意了,興許是已經心中有數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再好好的離開這裡,總有一天總會獨自死去,所以那些輸贏勝負又關他什麼事。
不過相對於幾十萬年都一無所知,他總歸還是希望自己不要太過無知,哪怕早就已經與真實世界脫節,能夠聽到一些最新的消息總是能讓他覺得舒服一些,好賴倒是無所謂。
“真好,我也覺得現在踏實多了。”
張依依笑了笑,難得主動地附和了禮一聲。
只不過她所說的真好指向與禮自然不同,踏實也是因爲更加清楚神域的現狀,對於這場戰爭最終的結果也愈發的充滿了信心。
照着禮所言,神域之所以會挑中離得如此之遠的地方遠征,除了他們骨子裡頭弒殺征服擴張的本能與慾望以外,還有一個更加無法忽略的現實問題,那便是神域其實很早已經便已經出現了自毀滅亡的危機,是一種不可逆轉的自然衰敗消亡的過程。
所以對於神域裡的每一個生靈而言,唯有吞噬其他新星域來彌補生機,才能夠減緩這樣的自然毀滅過程,而張依依他們所處的這一方星域特別是這一片仙域更是最爲合適神域的特級補品,一旦吞噬整融掉這裡,便可真正解決掉神域消亡的最大危險,可以再似從前一般永恆繁盛下去。
如此一來,這場掠奪根本沒有收手的可能,都是關乎各自存亡,當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她突然想起洛啓衡輪迴金印中已經解開的幾道封印內容,想來最前方的那些前輩大能們早就已經有了對策,那位神域父神想要將這片星域,將別人的家園當成盤中餐般的養料,也得看看有沒有那麼大的胃口!
諸神隕落、佛宗盡滅這樣的最低谷最慘時期都已經挺過,沒讓侵略者得逞,那麼如今在前輩們血汗護佑之下漸漸已經擺脫那份艱難局面,一點一點重新興盛起來的仙域又怎麼可能會越來越差。
“踏實?吾怎麼覺得你從來就沒有不踏實過?”
禮特意又看了張依依兩眼,頗是真心地提醒了一句:“父神遠比你所想象的還要恐怖得多,你壞了他那麼多事,他是不會放過你的。”
提醒一句也不會少點什麼,反正不論是父神,還是眼前這個根本無法看透的小女修,都不會因爲他的一句話而改變什麼。
禮覺得自己愈發地像這個世界的人了,虛僞得很是有些意思。
“嗯,我等着。”
張依依淡定點頭,反正她也不會放過那個所謂的父神。
“還有山海,沒想到如今他看似風光,可真實情況與吾沒啥差別,想當年他拿着所謂的大業爲藉口根本不管吾等死活,還以爲他有多大的本事可以逆轉完成父神的任務,卻沒想到搞了幾十萬年最終也沒比吾強到哪裡去。”
提及山海,禮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反正在張依依面前早就已對不止一回崩了人設,他倒是並不在意再崩得更加厲害一些。
他與山海的關係本就平平,最後山海搞了半天在他看來跟白忙一場沒什麼區別,真真是讓他說不出來的解氣舒暢。
特別是從張依依這裡得知山海如今竟然成了時空道修,禮更是有着一種近乎扭曲的不喜。
身爲同類,禮當然知道他們因爲天生神通過於強大,自愈之力幾乎無堅不摧,所以沒有天敵,很難被殺死。
但時空道修卻是一個例外,時空之力對於他們就算是宿般的剋星,也正因爲如此,他們神域之人從來沒有誰能夠真正靠自己修煉時空道,哪怕是父神也不例外。
不過,不能自己修煉倒也並不代表沒有別的方法可以得到時空之力,成爲僞時空道修者,改變天生的對於時空之力的無能力力。
他只是沒有想到,父神竟然私下教給了山海成爲僞時空道修的方法,甚至十有八九還替山海打下了一定的獲取基礎,不然的話,憑山海那點腦子,壓根不可能靠自己的本能得到時空之力,成爲一名僞時空道修,還是大成者。
張依依沒有再說什麼,不過她倒是看得出來禮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見到山海如今過得並不那麼好,一切也沒有在山海手中重新好轉起來,瞬間心態特別的平衡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罷了。
不過,她從禮這裡得知山海並非正常的時空道修,也知道如同禮這樣的神域人因爲天賦神通的緣故、因爲天生相剋的原因,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參悟修煉時空道,只能通過旁的手段拐着彎的竊取其他人的時空之力,再一步步成爲僞時空道修者。
這般一來,她可算是明白當初山海爲何要弄出那麼多的系統,從不同的時空大小世界裡頭尋找有着時空道潛力者,一方面替他自己不斷竊他人的時空之力壯大自身,另一方面也是儘可能的滅殺優秀的時空道大能者,爲將來神域總攻掃平道路,提前清除掉天敵剋星。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亦或者說山海貪心太過,便是你再強大再厲害,又怎麼可能所有的一切都能掌控於手,大小世界多如牛毛,憑山海一己之力到底不可能杜絕掉所有的希望,像她這樣不受控制的變數也絕不只有一人。
“閣下,我要回去了。”
片刻之後,張依依覺得已經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等將來神域的陰謀算計徹底敗北落空的那一日,若有機會的話,我們或許還能再見。”
聽到張依依的話,禮也沒了之前的好心情,畢竟並不是誰都有這樣的條件能夠被他拉進此地與他長談一番,不然的話這幾十萬年間他也不可能誰都沒見過,什麼都不知道。
但他也清楚,張依依的確有那能力自行擺脫這裡的束縛迴歸肉身,而他則未必再有機會堅持到所謂的下一回再見。
“走吧走吧,看在剛剛聊得還算不錯的份上,吾倒是不介意再送你一個消息。”
禮突然間做了一個決定,主動說道:“糾正你最初的那些猜測其中一點,當初並不是吾等一夜之間滅了古神一族,而是古神一族爲了這方仙域的安危,以犧牲全族爲代價,主動攔截圍剿了吾等這支先行軍。”
在禮心中,古神一族根本沒有他那具化身說的那般不足爲道,若非當初古神一族反應及時,不惜以犧牲全族爲代價拉着他們一起去死,神域先行軍也不可能出師不利便受重創差一點全軍覆沒。
但凡那個時候古神一族稍有所遲疑,但凡他們那支先行軍能夠避開古神族的以死相拼,但凡他們能多一點兒時間在這片仙域悄然紮根立足,莫說幾十萬年,頂多不過三五年功夫,整個仙域便將直接淪爲他們的馴養場,所有仙域生靈都將成爲他們的圈養的血食。
哪裡還有什麼仙域,通通都成爲他們神域的一部分養料,星空之戰也不至於還能僵持到現在越打越久。
“原來如此,果然這般才合情合理。”
聽到這個真相,張依依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但最終還是堅定地說道:“我以我族先烈爲驕傲,同樣,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古神一族永遠都不可能真正被滅絕,總有一天會重新恢復往日的榮光。”
以犧牲全族爲代價,保下整個仙域這個星空戰場的大後方,保住這裡所有的生靈以及仙域下以屬各大小世界,當年古神一族的犧牲不得不說何其之偉大,只可惜在山海的操控下,古神一族並未得到應有的承認,只留下了一夜之間被滅族,而後成爲禁忌一般不再被世人記住。
總有一天,她會替那些犧牲的族人親自報仇,總有一天,她會讓所有人知道古神族曾經悄然之間做出了什麼樣的犧牲,所有的英雄都不應該被忽略遺忘。
……
再睜開眼時,張依依的神魂已經離開了那方山洞,重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身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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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
瑛第一個發現張依依總算清醒過來,連忙伸手將躺着的人給扶了起來,仔細檢查了一通:“醒了就好,依依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已經沒事了。”
張依依坐好,先行內視了一番,又運用仙力快速自查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發現並無異常,自然示意瑛以及同時湊過來看向於她關心不已的幾個同伴放心。
“沒事就好,之前我只能感受到你神魂似乎被困在了什麼地方,估計着你自己應該能夠想辦法擺脫困難,所以也不好隨意出手,免得反倒是影響到你。”
毛球見狀,也是立馬同依依解釋他之所以在依依神魂出現異常之時什麼都沒做的原因。
“我知道,幸好你們什麼都沒做。”
張依依簡單解釋了一下:“我的神魂被禮強行束了去,禮就是之前我們聯手殺了的那個長着翅膀男人的本體,我們殺的連分身都不是,只是人家的一具化身。”
“還真是這樣,蘇虹就猜可能是這樣,沒想到真是那個傢伙找上了你,那他沒把你怎麼着吧?”
瑛一聽又是急了,畢竟長着翅膀的那個男人相當之強,更何況照依依所說,那還只是人家的一具化身,連分身都不算。
如此一來,人家本體真身得有多厲害可想而知。
他們只猜測對方本體困在秘境哪個特殊之地無法出來,卻沒想到人出不來,倒是直接想辦法把依依的神魂給縛了去。
“他要是真想動手,我這會兒就沒辦法回來跟你們說話了。”
張依依笑了笑,拍了拍瑛的肩膀,又看了看毛球與蘇虹道:“放心,不但沒事,而且還有不小的收穫。具體的先不跟你們說了,以後有合適的時候再慢慢告訴你們。現在,我們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還是趕緊去找通往第三重天的路。”
只要張依依沒事,其他人倒也沒誰非得揪着她交代具體發生了什麼。
如此,一行四人當下也沒不同意見,直接便奔着蘇虹發現的那處叢林中的五色石祭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