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康在岳母家和岳母小聲交談着,岳母也希望女婿能夠早一天從山區調下來。
她還爲女婿指了一條路。
她說:“你就去找萬龍平好了,他現在是教育局長,過去在商業局曾經做過你爹的副手,他應該還念舊情!”
“好吧,娘,我可以去試試!”朱友康聽岳母這麼一說,低落的情緒一下子膨脹起來,準備抱着最大的希望去試探一番。
朱友康在心裡大哭之後,抱着一個信念,一定要想辦法,從山區調到縣城,這樣就可以很好地伺候媳婦了。
其實他和岳母小聲交談的時候,張美珠又有些不舒服,被驚醒過來。聽母親這麼一說,她覺得有些需要補充的東西。
“友康,你過來一下。”張美珠低低的聲音從牀上發出來,朱友康剛剛聽到。
岳母沒有聽到閨女要跟女婿說話,還在跟女婿繼續交談,卻見女婿向牀邊走去,她還以爲女婿要去做什麼。
後來她才發現是閨女要和友康說話,她這才停下要說的話。
“友康,你記住,儘管是老情面了,你也不能空着手去找人家。你拿我外衣來,我衣兜裡還有些錢,你拿上吧。”張美珠有氣無力地對友康說道。
她囑咐友康千萬不能送一些拿不出手的東西,去見人家。朱友康聽罷,點了點頭。
“放心吧,我一定儘快想辦法調下來,我們結婚了,有實際困難,這是鐵的事實啊,局長也該在這方面照顧一下吧。”
朱友康沒有去拿張美珠的外衣,他打算回家拿錢再去找萬局長。
“友康,你快拿來我的外衣。”張美珠又催促了一次。
“別管了,美珠,這錢留着你用吧,你需要補補身子纔是哩!”朱友康堅持不拿媳婦的錢。
他知道媳婦不容易,媳婦對自己好。
結婚那天朱友康就看出張美珠的實在勁兒了,除了娘硬把一對枕頭留給她,其它所有的禮金和禮品,他一概不要。
她還下決心要改造廚房和洞房的吃住環境,又把友蓮和友梅安排到加工廠上班,儘管結了婚,她還要供給着小叔子友健上學的消費。
她對家裡的貢獻,一家人都看在眼裡,記在了心裡。
她的心胸是寬大的,她的包容心是最強的。她不和友康計較任何有爭議的東西,任憑友康去安排,去處理。
“友康,你去局長那裡,第一你要學會禮貌,給局長遞煙要把菸蒂一面面向局長,給局長點菸要貓下腰,雙手捧着火種,從側面點燃,千萬不要衝着局長的臉……”
張美珠見友康不願意花自己的錢,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她關心的是,友康去見局長時,千萬別有什麼失誤,別到時候把事辦砸了。
他桌子上的各種書刊至少也有十幾種,她既是在蓬州縣城長大的,又是在局長父親影響下長大的,所以,無論是書本上的,還是社會實踐中的,她懂的東西要比友康多得多。
所以,友康每次行動之前,都要聽美珠的具體指點和教誨。
朱友康就像一個小學生一樣,每次美珠訓話,他都戰戰兢兢,洗耳恭聽,嚴格執行。
張美珠剛說了這些話,嘔吐又開始了,爲了接嘔吐物方便,岳母爲她特意準備了一個塑料小盆,每次美珠一吐,她就會很方便的把這個塑料小盆接在美珠嘴邊。
朱友康看着媳婦嘔吐的樣子,禁不住替她難受,美珠在吐,友康心裡難受的也要吐。
只見美珠轉過身趴在牀頭,脊背拱起好高,像是一頭打算攻擊的山羊。嘴裡的酸水伴隨着嘔吐出來的食物,不斷流到這個塑料小盆裡。
她在嘔吐時臉都憋得鐵青鐵青,幾乎喘不過氣兒來。朱友康看了非常揪心。
他真的一點也不想離開美珠,覺得美珠太受罪了。
中午下班的時候美珠的三哥回來了,手裡提着一塊羊肉,他看到妹妹受罪的樣子,想用羊肉給妹妹補一補身子。
三哥做一手好菜,他和妹夫友康打過招呼後,就直奔廚房開始做菜做飯。不一會兒,腥臊的羊羶味兒,就從廚房一下子飄進了屋裡。
“下午醫生還來輸液不?”友康問道。
“等晚一點還來一次,輸液也不是辦法,但是,總能起點作用,晚上時間長,怕她再吐。”岳母伺候時間長了,知道這麼做纔是最好的。
羊肉做好了,美珠的大侄子放學剛回來,美珠捨不得吃,把大侄子叫到她跟前,非要侄子吃不可。
她知道大侄子在家裡輪不上吃好的,能吃上飯就已經不錯了,她特別關心她的大侄子。
爲了能夠很好地照顧美珠,朱友康在這裡又陪美珠一個晚上,第二天起了一個五更,趁着天不亮就上山去了石腦中學。
到了學校,他左思右想,心裡像貓抓一樣,不得安生。
於是他向張校長請了假,說明了情況,就騎自行車下山去找萬局長了。
他來到縣城,把身上僅有的十幾塊錢,買了一條大前門香菸,另外又買了一盒散煙。
他把整條香菸用事先準備好的報紙包裹嚴實,又把另外這盒散煙提前拆開一個口子,一切就緒之後,他又回憶了一遍張美珠教給他的禮貌規則,來到教育局門口。
他剛打算進去,就看到裡面一輛汽車從他眼前駛過,徑直駛向教育局院內。
朱友康想,這輛車裡的人千萬別是找萬局長的。
朱友康隨後攆着轎車也進了教育局的大門,他剛剛走到院子裡,就看見從車裡下來的人,進了萬局長辦公室。
朱友康看了看手錶,已經十點五十分。
他不知道是什麼大官進了局長室,但是知道一定不是一般人物。
他把自行車放在院裡一棵梧桐樹下,鎖好車鎖,提上黑提包,就在院子附近轉悠,等待這位官員儘快從局長室出來。
他一直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這個人才從局長室出來。隨後,萬局長還有幾個副局長,都出來歡送。
他們幾個人一隻歡送到教育局大門外。朱友康耐心地等待了萬局長回來。
大約過了三四分鐘,萬局長送人回來就進到辦公室裡,朱友康見萬局長屋裡沒有別人,就趕緊提着黑包跟了進去。
他見萬局長也進了屋坐下來,他先把用報紙包裹好的整條大前門香菸,掏出來,放在萬局長辦公桌上,一邊往外掏,一邊做了自我介紹,而且還提到了岳父的名字,說明和岳父的關係。
然後,把散煙掏出來,先從中抽出來一支後,也放在萬局長辦公桌上,隨後就按照張美珠的指點,彎着腰,菸蒂衝內,雙手遞給萬局長一支。
萬局長哼嗨着應付了一句,算是對朱友康的回答了。
“請萬局長抽菸!”朱友康一邊說,一邊去點菸。
朱友康把打火機點了火,正要貓着腰,側着身子去點菸時,卻發現萬局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夾着的香菸是折斷的。
而且衝着朱友康這面的煙身已經摺斷,中間只連着一層薄薄的煙紙,差一點就要掉下來了。
朱友康一陣吃驚,怎麼會是這樣呢?萬局長嫌棄我的香菸太賴嗎?
他立刻關掉打火機,再次從煙盒裡掏出一支菸,貓着腰,菸蒂向內,雙手遞給萬局長。
他趕緊拿起打火機準備點燃,這時萬局長將這支香菸放在辦公桌上,菸捲還在翻轉着,滾動着。
朱友康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