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冬解下腰間錢包,放在飯桌上:“賣的錢都在這。”
胡春蘭看着鼓鼓的錢包,就知道賺了不少,拿過來打開,裡面全是錢。
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一塊的,還有些零錢,各自碼成厚厚一摞。
就連一百的也有十幾張。
胡春蘭習慣性抽出一摞,開始點數,越點越是心驚,等點過三疊之後,手都有些抖了。
不是沒見過錢!
而是這一天流水也太多了!
放下最後一疊零錢,胡春蘭陷入沉默。
“媽?”呂冬問道。
胡春蘭揉揉臉,說道:“4561塊錢。”她特意問道:“全是今天的?”
呂冬回答:“全是。”
這算上了王茜賠的五百。
除了摩托車和拖斗等必需品,留下一點錢應對日常不時之需,呂冬其餘的錢全部用來進貨,今天一天差點賣光。
他售價基本是進貨價翻倍。
這沒有競爭的生意,做起來太賺了,原本呂冬以爲能賣兩到三天的貨,只堅持了一天。
剛回來時,呂冬在學校門口問過,新生今天報到人數近千,明天可能更多。
呂冬大致有個印象,從他這買東西的頂多200個。
其餘的,要麼自帶裝備,要麼校內消費。
他確實截留了學校商店相當大一部分流量,但選擇校內消費的也不少,那女人至於打上門來嗎?
這些煩心事想也沒用,生活繼續,擺攤不止。
呂冬快速吃完飯,說道:“媽,你需要錢不?不要我今天全拿去進貨。”
胡春蘭把錢塞回包裡,問道:“這個點還要去?”
呂冬說道:“好多學生跟我訂了貨,一早就去拿,我給批發市場老闆打了電話,今晚他會等着。”他又問道:“我記得村裡有人有貨車,我僱個車去。”
沒辦法,城裡的司機輕易不敢下村。
治安形勢確實到了非嚴打不可的地步。
胡春蘭說道:“你鐵叔剛買了二手大頭車拉飼料。”
想到鐵叔,跟他糾纏的功夫,西市場都到了,呂冬問道:“別人?”
胡春蘭稍微想了會:“紅星好像月初把拖拉機換成了小貨,每天在縣城市場上趴活。”
天色開始發暗,呂冬趕去村裡,找到紅星家,門口就停着輛小貨車。
呂冬跟紅星大致說了下,兩人談好價錢,趕緊跑泉南。
“趁着時間早,抓緊去。”紅星開車出村,對呂冬說:“再晚一點,路上就不太安全了。”
他又說道:“咱儘量走大道。“
呂冬同意:“行,你老司機,比我熟。”他問道:“我最近這半月,晚上或者早上可能經常跑泉南,你有空?有空咱長跑。”
紅星想了想,說道:“明天不行,明晚我姥那有人結婚,要去拉嫁妝。別的時候沒問題。”
這無法強求,呂冬明天事明天說,今天拉的貨多,說不定夠兩天賣的。
實在不行,就去借鐵叔的車,記得七叔有本子。
一路急乎乎趕到西市場,接上唐維直接去倉庫,這次呂冬要的貨,是之前總和的翻倍,唐維很上心,特意叫了倆夥計幫忙上貨。
倉庫裡燈火通明,唐維站在燈下面,晃着明光錚亮的手錶問:“生意挺好?”
這個特殊時期,呂冬當然不會說實話:“日用品農村需求量大。對了,防曬霜多備點。”
“行!”唐維笑呵呵:“我說的對不?多進貨,多幹兩年,就能像我一樣,在城裡買車買房子。”
呂冬順着他話說道:“借維哥吉言。”
“這人,一定得有大目標,大追求。”唐維特意在燈光下又晃了晃手錶:“看到我這塊表沒?值一套房子錢!我錢哪來的?就賣這些小玩意來的。”
呂冬笑着說道:“還是維哥厲害。”
唐維也在笑:“好好幹,多進貨,早晚也有我這規模。”
倆夥計整理完貨,呂冬過去點數驗貨,確認沒有問題,付錢走人。
回到家已經接近晚上十點,卸完貨裝車斗,呂冬趕緊回去沖澡睡覺,一天忙活下來,哪怕他年輕力壯,也又累又困。
掙錢是真的,高興是真的,累和苦也是真的。
但沒有付出,哪會有回報?總不能坐在院子裡,張開嘴等着天上掉餡餅?
天上會掉東西,比如鳥屎。
天一亮,呂冬準時起牀,吃飯收拾東西,特意跑到河岸上逮了新的癢辣子。
獵人不帶寵物沒安全感。
光獸王威力太小,想到昨天的事,他又找了跟棍子放在拖斗上。
呂冬讓老孃準備了倆人的午飯,然後騎上小嘉陵,拖着車斗直奔大學城。
拉條幅擺貨開喇叭,今天正式開工。
喬衛國來的比預想的早,不到七點就騎自行車過來了,有了昨天的事,呂冬也不跟他客氣。
七點半,估計學校裡面吃完了早飯,攤位開始上人,基本都是學生,很多昨天跟呂冬約好的人過來取貨。
攤位前圍了一大圈人。
大早晨,呂冬就忙得滿頭汗,連呂春和王朝過來,也只是打了個招呼。
除了跑工地裡上趟廁所,他這一上午做的事,用三個詞就能概括:點貨,收錢,找零。
學校商店啥情況,呂冬不太清楚,反正他這邊快忙不過來了。
一直到中午午餐時間,攤位前才空閒下來,呂冬趕緊取來水,嘴脣乾的起皮,喉嚨都快冒煙。
攤位後面,靠近工地圍擋的地方,突然有聲音傳來:“行啊,冬子,咱這投機倒把乾的不賴!哪天被打擊了,連媳婦都找不上!”
呂冬轉頭:“七叔?”
圍擋前面的破磚頭上坐着仨人,其中一個左手端着搪瓷缸子,右手拿着勺子和饅頭,咬一口饅頭,往嘴裡扒燉菜。
呂建仁嚥下嘴裡菜,一貫口吻:“擱以前,你就一重點打擊對象,打一輩子光棍。”
呂冬不理會這些話,問道:“你咋來了。”
呂建仁哼了一聲:“聽李老二說你在這,還不信,嗨,你小子,還真跑這投機倒把。”
呂冬笑了笑:“總不能閒着。”
“這是小光,這是紅兵。”呂建仁擺頭示意了下左右兩邊的年輕人:“我新收的徒弟。”
他特意叮囑:“有事我不在,你去工地上喊他們。”
呂冬明白他意思:“好。”
呂建仁吃完飯,站起來拍拍屁股,說道:“不跟你扯了,賣完東西早點回去,小心讓劫道的劫了。”
呂冬想到件事:“七叔,晚上有空?開車跟我去泉南拉點貨。”
今上午,防蚊用品賣的特別快,不少學生滿頭包。
呂建仁頭也不回:“你找到車就行。”
他拖着鞋底,刺啦刺啦的走了。
呂冬多看了那倆徒弟一眼。
以七叔的手藝,帶徒弟綽綽有餘,問題是容易學歪。
誰知道會學出技藝精湛的大工、鋼筋工或者電焊工,還是倆擅長抓鳥撈魚逮兔子的?
呂冬找出胡春蘭準備好的午飯,其中一個方便兜遞給喬衛國:“趁着沒人,吃點午飯,休息會。”
喬衛國摸摸光頭,不好意思笑着說道:“我忘記帶飯了。”
呂冬說道:“先嚐嘗。”
喬衛國打開袋子,裡面是個燒餅,其中夾着肉,咬一口下去,滿嘴油滿嘴香。
“好吃。”他實話實說:“有肉,真好吃。”
呂冬坐在馬紮上,細嚼慢嚥,雖然喝了水,嗓子還是乾的難受。
錢掙起來不容易。
忍着嗓子不舒服,呂冬將燒餅吃了下去,要不下午就沒力氣幹活了。
吃完飯,趁着人少,他接連回去拉了兩趟貨,也讓胡春蘭去問問鐵嬸車的事。
可惜,大伯所在的三公司,只是負責工地一小塊,否則可以租間倉庫。
隨着入學的新生增多,旺盛的購買需求在短期內爆發,下午呂冬的攤子前,人就沒掉下過兩位數。
天色發黑,人流依然不少,呂冬打開早準備好的充電燈。
有大學開學,學府路和文化路的路燈也亮了。
到八點多,送走最後一位顧客,呂冬跟喬衛國道別,騎上車趕緊往回走,昨天進的貨沒有賣完,但也不夠明天賣的,需要再跑一趟泉南。
回到果園,呂建仁已經等着他了:“聽你媽說,你想借鐵公雞車,這趕緊去,我過來時老鐵去村裡打撲克了,找你鐵嬸借,保準行!等老鐵回來,你給他200塊錢他也不借給你。”
呂冬一想是這個理,揣上饅頭鹹菜和一瓶水就走。
呂建仁拿了兩根手臂長的棍子:“一會放車上,有用。”
呂冬同意:“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咱回來從大學城北邊走。”呂建仁跟他說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專門看過,那邊養狗的多,經常在路上跑,爭取撞一個,到時補棍子。”
呂冬無語了:“七叔,咱能幹點正事?”
七叔在大學城待工地幹活,還是研究別的?
呂建仁耷拉着肩膀,理所當然說道:“這就正事!”
倆人來到養雞場,呂冬跟鐵嬸一說,鐵嬸很痛快,把車鑰匙給了呂建仁。
這是輛六成新的大頭車,呂建仁棍子放在駕駛室裡,呂冬上了副駕駛。
車出養雞場,呂冬說道:“七叔,回來的時候走個加油站。”他打了個呵欠,摸出盒煙,拆開給呂建仁一根,其餘放在他伸手拿到的地方:“你抽根提神?”
呂建仁點上,問道:“回來還給老鐵加油?掙的不少。”
車一晃,呂冬眼皮有點沉,連打呵欠:“還行。”
今天買東西的應該過了250人,絕對上五千。
呂建仁吐出口煙:“你小子,長心眼了,跟我還留一手,就不想想,你七叔會幹投機倒把?”
不等呂冬說話,他又說道:“咱自個人不用說,對外面的人,一定要留一手,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