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唐雪晴在一座雄偉的宮殿前翻身下馬,仰頭望向宮殿大門正中的匾額之上,其上書着昭明殿三個燙金大字,見唐雪晴如在自家後院一般閒適,施施然的提着鞭子進入殿中,沈碧寒顧不得欣賞皇宮內的壯麗景色,連忙微喘着氣跟上她,與之一同向着昭明殿內疾行而去。
“這昭明殿是皇伯父平日裡處理公務之處,平日裡除了去各殿的妃嬪那裡,他最多的時候便是夜宿在此的!”跨過一個個棗紅色雕漆的門檻,唐雪晴一邊向裡走一邊爲身邊的沈碧寒介紹道。
“昭明殿……”大略的大量了下週圍的環境,沈碧寒亦步亦趨的跟着唐雪晴。
“奴才見過雪如郡主,問郡主金安!”唐雪晴和沈碧寒剛剛進的殿內的長廊之中,便有一人細聲細氣的上前問安。聽着他的聲音,沈碧寒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是個太監。
停下腳步,唐雪晴低頭睨了那太監一眼,而後蹙眉問道:“果然不出本宮所料,孫大總管在這裡候着,皇伯父這會兒子該是也在這昭明殿的吧!”
從語氣中不難推斷出唐雪.晴這次是來者不善,不過被她稱爲孫大總管的太監只是笑笑,全然沒被她的臉色駭到:“回郡主話兒,不僅是陛下在裡邊兒,皇后娘娘也在裡邊兒呢?”
“哦?”唐雪晴微微思量了片刻,笑道:“.有皇后在,看來就算本宮不進宮,等會兒也會有人傳本宮進宮呢!”
雖說她與沈碧寒一路狂奔至.此,不過她快,相信有人比她更快。
那法場之上除了藍毅,其他要斬殺之人都是楚家.之人,皇后就算不能親自前往,也會命親信去送行。眼下楚家人殺了,藍毅卻活着,皇后又豈會咽的下這口氣?唐雪晴說要來找皇上爲藍毅求情,那皇后在這裡便是來阻撓皇上赦免藍毅的。
“呃……”對唐雪晴的態度不置可否,孫大總管道:“郡主就.莫要與奴才多言了,陛下早早便吩咐了,若是您到了,直往內殿去便是!”
“本郡主曉得了!”拿手裡的馬鞭敲了敲孫大總管.的帽子,唐雪晴看了眼身後的沈碧寒,而後提裙繼續向裡走。
本是低頭恭身.的任唐雪晴敲着帽子的,孫大總管見她身後還跟着一人,不禁擡頭睨了沈碧寒一眼,可就是這一眼,使得他老眸微怔,不禁口中訝異道:“咦?”
微微蹙眉,沈碧寒側面看了孫大總管一眼,見他一臉驚訝的看着自己,她有些摸不着頭腦的狐疑片刻,而後便跟着唐雪晴向裡走。
順着長長的廊子一路向裡大約走了有半刻鐘的時候,唐雪晴帶着沈碧寒向右一轉,來到一個四面吊有珠簾,器具擺放大氣的大殿之內。大殿的正中央部位坐着一中年男人,此人雖已過而立之年,卻看上去俊逸有神,只見他一身燦金色黃袍,黃袍之上飛龍走線,一看便知尊貴無比。在這個男人身前站着一華美婦人,這婦人看上去大約三十幾歲模樣,身着一件紫色鳳袍,在她的臉上一臉的濃妝豔抹雖是妖嬈之色卻不失端莊大度。
遠遠看着殿中的一男一女,沈碧寒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如雷一般。
這是這個世界的皇上與皇后啊!是這個世界上的最高統治者!當然……這個女人也是害的她家破人亡的之人!
視線最終停留在楚後的身上,沈碧寒雙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皇伯父!”清脆的聲音出口,唐雪晴適才還冷靜淡然的神色忽的一變,一臉委屈的向着殿內跑去。
微微皺眉,沈碧寒低頭緊跟在她的身後。
從開始在沈家書局時的淡雅文靜,到適才在法場上的潑辣強悍,再到現在的嬌嗔之相,沈碧寒糊塗了,她真的不知哪個纔是唐雪晴的真正面目了。
來到聖駕之前,唐雪晴依然低泣着,不過也並未忘了禮數。帶着沈碧寒對皇上規規矩矩的行禮宮廷禮儀,她獨自佯裝傷心欲絕的道:“請皇伯父爲雪如做主!”
看着面前的唐雪晴,皇上眉頭皺起,盡是威嚴:“適才法場來報說你劫了法場,阻了監斬官斬殺藍毅,可否真有此事?若真有此事,你還何須朕來做主?”
唐雪晴撇嘴道:“確有此事!”
做了就是做了,她也沒準備要遮着掩着。
“以前的時候你在宮裡任性妄爲也就罷了,今兒居然劫起法場來了,你這孩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有身爲郡主的體統沒有?”聽唐雪晴承認劫了法場,一邊兒的皇后滿是怒氣的開口斥道。
僅今日一天,她便失去了自己孃家的二十個親人,莫不說這裡面都是楚家的頂樑柱,只算她的嫡親便夠她心痛的睡不着覺了。可是眼前唐雪晴這個小丫頭居然私自劫了法場,使得那唯一一個該死的人,卻沒能死成!
擡頭看了皇后一眼,唐雪晴臉上並無不敬之色:“皇后您此言差矣!法場是我劫的,不過您以爲我是閒的沒事瞎玩不成?”
“那你倒是說說你劫法場的理由!”聲音低沉,皇上將手中剛剛批閱好的奏章放到一邊。
前幾日的時候他藉着沈家之事順利去掉了楚家這個大隱患,可誰知今日在法場之上楚家人都斬殺了,可她這個寶貝侄女卻私自留了刀下一人,害的此刻皇后在這裡藉故讓他不堪其擾。
“皇上……”皇后不依!
“皇后且慢些說話!”擡手阻了欲要說話的皇后,皇上看向唐雪晴:“先讓雪如先說!”
看着一邊的皇后不甘的動了動嘴角,唐雪晴點點頭,而後遲疑的問道:“皇伯父可還記得在雪如十歲那年答應過雪如什麼?”
“你十歲那年?”雙眼中滿是迷茫,皇上儘量在腦海中搜索關於唐雪晴十歲那年答應唐雪晴的事情。
“皇伯父日理萬機,還是雪如來提醒您一下吧!”見皇上一時想不起,唐雪晴小聲的道:“就是那次皇太子溺水的時候答應的那個!”
接收到唐雪晴的提醒,皇上的眼中霎那間迷茫盡去。
唐雪晴問道:“皇伯父可有想起來?”
笑着點了點頭,皇上道:“那個時候朕好像真的有答應過你什麼!”
不悅的睨着皇上,唐雪晴道:“那個時候皇伯父答應過雪如日後若雪如的夫婿犯了罪責,則要免了我夫婿的罪責,眼下您要是殺了藍毅,那可就算是食言了!”
皇上就算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唐雪晴言盡於此,他也應該明白其中意思了。
皇上眉梢大挑,從龍椅上起身:“雪如的意思是眼下朕要斬殺的這個藍毅便是你所選定的夫婿?”
重重的點了點頭,唐雪晴應道:“正是!藍毅便是雪如所中意的夫婿人選,所以請皇伯父刀下留人!”
“陛下!”皇上與唐雪晴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熱絡,皇后早已聽出了其中端倪,秀眉擰起,她急道:“當年雪如郡主尚是孩童,皇上說那話也只是一句戲言。藍毅與臣妾的侄兒都是重罪之人,您都說了王孫犯法與庶民同罪,且不論這藍毅與雪如之間還沒有成婚,您萬萬不可因雪如的一句話便赦了藍毅死罪,若是這樣,臣妾楚家所歿之人豈不死的冤枉?”
皇后此行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的家人之所以會死,完全是因爲藍毅出賣。現下他們都死了,她失去的不只是靠山,還有一個個的親人,無論雪如郡主如何求情,她絕對不會讓藍毅苟活!
“君無戲言!”立馬回了皇后一句,唐雪晴瞥了皇后一眼,而後看向皇上:“天子所說之話豈能當作是戲言?若那是戲言,那便是抹殺了當年我救下皇太子的功績,敢問皇后——若不是雪如,哪裡有太子的今日?”
當今太子乃是楚後所出,仔細說來她救得可是她在宮中的倚仗,她是她兒子的救命恩人。
“你……”不甘心唐雪晴如此與自己說話,楚後伸手欲要指着她的鼻子教訓,想到皇上對雪如郡主的寵愛,她還是將手放了下來:“看來你今兒是一定要你皇伯父破例放過藍毅了?”
廢話!
與皇后四目相對,唐雪晴道:“法場雪如都劫了,皇后您說呢?”
“本宮……”不再看唐雪晴,皇后看向皇后:“臣妾不依!”
“好了!”看着一老一小兩人爭執不下,皇上微微慍怒道:“你們兩個都給朕少說幾句!”
“陛下……”
“皇伯父……”
皇后和唐雪晴還是互不相讓!
看着眼前爭執的情形,一直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的沈碧寒,暗暗在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皇后會來攪局本來就在情理之中,但是她沒想到唐雪晴居然敢跟她嗆腔,這樣的個性與她相同,她喜歡!
不過……眼下皇上不讓她們說話,到底要如何定奪呢?
擡眸偷偷睨了皇上一眼,沈碧寒忙又地下頭,現在暗暗開始思量起來。
接下來很關鍵,沈碧寒知道,只要皇上的一句話便會決定藍毅的生死。
“朕感情你這陣子怎的如此安生,原來是自兒個去尋覓夫婿去了。”擡眼看了唐雪晴一眼,皇上滿臉深意的道:“不過雪如啊,這藍毅眼下犯了重罪,其他的案犯已然伏法,唯有他因你的緣故還活着,若是我不殺他,那如何與皇后交代,如何與天下百姓交代?”
皇上的話剛一落地,沈碧寒心底猛然一沉。
唐雪晴想了想,問道:“皇伯父的意思是您不放藍毅?”
皇上慈愛的一笑,道:“國有國法!”
皇上是要告訴唐雪晴: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國和家這兩者之間,永遠都是國字當頭!
唐雪晴眨了眨眼,而後狡黠的一挑眉:“皇伯父的意思是您當初的許諾作罷老?”
“國有過法,既有家規,沒有哪個人可以逾越之上。本宮身爲皇后,家人都被連坐了,何來的他藍毅一介布衣便做不得了?”
見皇后一臉的得意之色,唐雪晴心中暗道:你的家人真的是被連坐了麼?可是爲何看上去你一點都不悲傷?不知的還以爲你是鐵石心腸呢!深居高位之後你想要的只有權利,看來早已淡漠了親情啊!
皇上繼續道:“你與藍毅現下並未婚配,他還算不得你的夫婿,朕當年對你的允諾依然有效,待日後你的夫婿倘若真的犯了重罪,朕定會另當別論。”
眉頭一皺,沈碧寒悠然擡頭看向唐雪晴。
唐雪晴遲疑一會兒,道:“您現下不赦免他只因他還不是雪如的夫婿?好!雪如現下便再回法場之上與他拜堂成親!皇伯父您適才的所說的話可要記仔細了,莫要等我與他以蒼天大地爲媒之後,您又改變了主意!”
說完話唐雪晴轉身便走,沒有留下一點兒時間與皇上說話。
手中握着硃砂筆的手一頓,皇上反應過來之後忙對外面的人喚道:“攔住她!”
“唰唰——”
四五個戎裝侍衛出現在唐雪晴面前。
“哼!”
輕哼一聲,手中的馬鞭唰的一聲甩了出去,唐雪晴一鞭打在離自己最近的那名侍衛身上:“今兒本宮不管你們奉的是不是聖命,若是因爲你們這些兔崽子攔我使得藍毅有一分一毫的損傷,本郡主定要了你們的腦袋!”
“大膽!”怒喝一聲,皇后轉身將身後的裙襬一甩,快步向外走出數米,對那幾名大內侍衛道:“在陛下面前竟敢大放厥詞,看來越王爺對雪如郡主平日裡疏於管教,既然如此,本宮來管便是!將雪如郡主給本宮拿下!”
眉梢不屑的挑了挑,唐雪晴道:“原本皇伯父就喚我做無敵小霸王,今兒要拿我且先問問我手中的馬鞭!”說完話,唐雪晴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將一名侍衛手中的兵器打落,而後高高躍起衝着那侍衛的胸口便是一腳。
一開始的時候唐雪晴對皇后還算恭敬,但是現下早已變成了一臉的不耐煩。只要皇后說一句,她便會頂一句!
依然跪在地上,沈碧寒側身看着身後亂作一團的打鬥場面。她知道唐雪晴不會受傷,但是藍毅此刻卻在法場上等死,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心中微一思量,她向前快爬了兩步,對皇上俯身道:“請皇上聽民婦一言!”
心思本來全放在幾米外的打鬥上,卻也沒有想要上前勸阻的意思,聽到沈碧寒的聲音,皇上的視線下轉,停留在她的身上。“你是適才雪如那孩子一併帶來的?”
“是!”沈碧寒頭額挨地。
“你想要說什麼?”當今聖上自登基以來廣開言路,還是聽的進話去的。
深深的吸了口氣,沈碧寒道:“民婦想說,皇上既然要與雪如郡主講國法,便該從自身做起。試問您的影子還不正,何來的要拿雪如郡主開刀?”
以前她以爲皇上殺了她全家,認爲他是昏君,眼下知道兇手不是他,那皇上是不是明君,她今兒也只能賭上一睹了!
面色一沉,皇上的臉色變黑:“你的意思是朕口中說着國法,卻自兒個未曾執行,是這個意思麼?”
他以爲他聽錯了!
“民婦就是這個意思!”雙眼直直的看着面前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沈碧寒道:“民婦敢問陛下,這次藍毅和楚傢俬下販賣兵器一案是您親自督辦,其間您曾經說過王子犯法與民同罪,按照天元刑律,私下販賣兵器者但凡案情巨大者,處以死刑並以株連直系救族之重罰。可是皇上您這麼做了麼?”
看來她是賭對了!
“藍毅乃是沈家義子,並非沈家之人,他與沈家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而且最近幾年沈家商號一直由他控制,並不是沈家人掌管,他是孤兒,無九族可誅殺,故此朕才網開一面不追究沈家的責任。”以爲沈碧寒所指的是沈家之事,皇上娓娓道來。
依然低着頭,沈碧寒無比堅定的咬牙道:“民婦所說並非是沈家,而是皇后所出之處!”
“楚家?!”
沈碧寒點點頭,“確是楚家!”
微微側目見身後依然打的難捨難分,沈碧寒嘴角微彎,心道唐雪晴還真能折騰,而後對皇上道:“此次大案楚家罪證確鑿,按照刑律當誅殺直系九族。若是依着如此來算,皇后要殺,皇太子也要殺,可是眼下他們不是都活的好好兒的嗎?敢問陛下,這就是您所說的國有國法麼?”
心下一驚!
沒想到沈碧寒會說出如此大膽之事,皇上臉色怔了怔!
直系九族啊!
莫說楚家沒有被滅了九族,就算要被滅了九族,皇后和皇太子難道真的能殺麼?
深深的看了兩眼低頭跪在地上的沈碧寒,將龍案上的鎮尺哐噹一聲砸落在地上,皇上對正在打鬥的衆人道:“全都住手!”
原本嘈雜的場面一瞬間便安靜了下來,唐雪晴拎着手裡的鞭子一臉不解的與皇后對視一眼,見她也是一臉的不解,她方看向不遠處的皇上。
虎目微閉,皇上對她擺了擺手,示意她過去。
將手中的鞭子垂落在地,唐雪晴緩步走回到殿內,等着皇上訓示。
看着唐雪晴此時如小野駒一般桀驁,皇上道:“你今日如此大鬧,看來真的是想要與那藍毅共結良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