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狀的閃電掠過長空,天地爲之一亮。
“轟!”轟隆的夏日驚雷震動人間。
從疏漏細密的雨線,到傾盆豪雨的轉變只不過短短的幾次呼吸的時間,雨勢在一瞬間就變至最猛烈,似乎是上天想要將人間的血腥氣洗滌一盡!
小志長槍指天,聲嘶力竭的高吼着:“上天庇佑,我軍必勝!”
“上天庇佑,我軍必勝!”天地之間,隸屬於朝廷軍麾下的十餘萬將士們紛紛高聲怒吼,宣泄着心中快意!
直到此時,十餘萬曹軍依然不知道爲何敵軍會因爲這一場蓄勢良久的大雨而如此興奮!
傾盆而下的大雨,迅速沖刷洗滌着天地間的血腥氣,令人神情爲之一爽,無論是朝廷兵將,還是曹軍士卒,都感覺到渾身一陣清爽,殺敵也更加賣力,渾然沒有感覺有任何不妥!
雨線如瀑,雷霆似怒。
銀蛇般的閃電劃破長空,伴隨着撼天動地的炸雷聲,天空像突然被撕開了口子一般,降下如注的豪雨。雨勢如狂,彷彿瓢潑盆傾,滂沱的雨幕中難辨東西。
曾經塵土飛揚的大地,似乎在短短的盞茶時間內,就變成了一片澤國。雨水滲入到泥土中,讓地面由乾燥堅硬變得鬆軟溼滑。
“殺!”曹純渾然沒有意識到大雨降下對戰馬將要造成的影響,眼見敵將張頜揮軍突殺近在眼前,暴喝一聲,揮刀直取張頜!
“張頜受死!”曹純刀勢如虹,劃破重重雨幕,閃爍着比天邊雷電更加閃亮的寒光,劈向張頜的脖頸!
雨幕下,曹純的臉龐無比猙獰,此刻揮刀殺敵,真真正正是使出了全身力氣,但他的刀鋒尚未接近張頜,猙獰的表情便迅速被驚慌所取代,因爲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失去了平衡!
疾馳中的戰馬,猛地踏上了一團溼滑的爛泥,蹄腿一滑,形同踏在了空處,整個身體頓時無法控制,前衝的慣性讓它不由自主地向右前方栽倒下去。
一人一馬轟然傾倒,蕩起無數泥漿。
“啊~~!”可憐的曹純兵被戰馬龐大沉重的身軀壓在了身上,數百斤的戰馬,加上跌倒地慣性衝力,一瞬間就壓折了他的右腿,使得豪勇的大將也難以忍受,痛嚎出聲!
張頜直視着曹純倒下的全過程,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憐憫,沙場宿將,卻死在這種方式之下,實在是有些悲涼!但憐憫歸憐憫,這一絲不該有的情緒並沒有阻止張頜揮出了手中鋼刀!
“噗~~~”刀鋒過處,曹純的首級應聲而起,這位曹軍大將的屍體,依然被戰馬死死的壓住,緩緩栽落於泥漿之中!
同樣的遭遇,接二連三地在狂衝肆突的其他騎兵身上上演起來。
地利條件地突然改變,讓戰馬根本就來不及適應,也無法適應。
戰馬無法適應,人也同樣如此。
“啪!”“啪!”“啪!”“啪!”
戰馬摔倒的聲音此起彼伏,其間更摻雜着滲人的骨折聲和痛苦的哀號聲。
前面的戰馬撂倒後,又會成爲後方騎兵的障礙。溼滑泥濘的地面,讓許多騎兵勒止戰馬的努力化爲泡影。
一個絆一個,一排絆一排。
上千匹戰馬“前仆後繼”地轟然倒地的場景,連敵對的朝廷軍士卒都不禁微愣了愣,但片刻之後。他們就毫不留情地撲向了那些倒地的敵軍騎兵!
戰場上的局勢,在短短兩、三盞茶的工夫內就出現了翻天覆地地變化!曹軍騎兵根本無法適應這突然變得溼滑的地面,狂奔中根本收不住馬蹄,成片成片的栽倒在地,如虎落平陽!而反觀朝廷輕騎,卻幾乎絲毫不受大雨的影響,涼爽的空氣反而刺激了士卒們的殺氣,一個個冒着豪雨奔騰不休,肆意收割着曹軍人命!
先前曹軍輕騎之所以能夠與朝廷騎軍拼的不相上下,就在於他們強大的機動力和衝擊力,絲毫不遜於朝廷騎軍,可是這一切,都在這一場豪雨之下,化爲了虛無!兩支騎軍的差距,驟然被拉大到了幾乎無法彌補!
憑藉多年來在草原馳騁訓練出來的高超騎術,曹彰硬生生穩住了腳底不住打滑的坐騎,任由密集地雨點擊打在身體上,他根本顧及不到這個,四下裡東倒西歪的輕騎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這樣?”
沒有多少人理會曹彰不甘的怒吼,因爲幾乎所有的曹軍輕騎都已經自顧不暇!
“傳令!停止衝鋒!停止衝鋒!”曹彰發了狂似的縱聲疾呼,卻驟然發現,向來令行禁止的輕騎兵,如今已經失去控制了!
震耳欲聾的轟隆雷鳴聲中,朝廷輕騎對戰鬥力直線下降的曹軍輕騎展開了血淋淋的屠殺……
先前分離出去的兩隊奔射騎兵在曹軍輕騎的外圍放馬奔馳,一波一波的亂箭呼嘯而下,可憐的曹兵們根本無法操控戰馬躲避,在那一茬一茬的奪命亂箭下,只能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
與此同時,一隊三千餘人的步兵個個手持形狀奇特的硬弩,疾步向着曹軍輕騎衝來,暴雨下看不清他們如何動作,但一令人心膽俱寒的弩箭卻應聲而出,在曹軍輕騎中掀起一陣陣駭人的血雨,令曹軍衆將士目瞪口呆的是,敵軍的每一波亂箭,數量都要比人數多上許多……
大雨一刻不停的宣泄着,而曹軍輕騎的處境,卻一刻不停的惡化着!
眼見戰馬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用,不少騎兵索性下馬步行,但如此驚慌失措而又毫無陣勢可言的“步兵”哪裡抗的住騎兵的衝鋒,徐晃和張頜縱馬來回衝突,殺的酣暢淋漓,不出一個時辰,曾經有赫赫聲威的曹軍騎兵,竟然有了崩潰的跡象!
“死戰!死戰!”饒是曹彰騎術驚人,在如此泥濘溼滑的土地上也絲毫奔騰不起來,只能在原地打着轉,拼命擊殺一名又一名圍攏上來的敵兵,至於他的呼喝,早已經無人去聽了……
“曹彰,還不受死,更待何時?”徐晃親領一支人馬圍攏而來,看着困獸猶鬥的曹彰,不屑冷哼道。
“呸!曹家豈有貪生怕死的懦夫!我要殺了你!”曹彰怒喝一聲,長刀虛閃,一道匹練的寒光便直取徐晃!
“哼!”徐晃冷冷一笑,撥馬輕鬆閃過曹彰一刀,戰馬輪轉,閃到了曹彰身後!
曹彰雖然反應迅速,曉得要回身禦敵,可他的戰馬卻極爲不配合,不等曹彰轉過身來,徐晃的奔雷斧已經盤旋着斜斬而來,螺旋的氣浪越轉越快,越轉越長,迅速演變成一條透明的“雨”蟒,張開血盆大口,以吞天嗜地之勢直襲曹彰而來。
轉不過身來,曹彰猛的一咬牙,在馬上拼命扭轉了半邊身子,全力一刀橫斬一擊,硬擋徐晃的奔雷斧!
“轟~~~”一擊之下,強弱立現,曹彰右臂彷彿被雷擊一般驟然痠麻,痠麻的感覺驟然傳遍了半邊身子,幾乎失去了知覺!而曹彰的刀,則被直接劈飛,盤旋着落進了雨幕之中!
“哼!”徐晃一擊得手,毫不停歇,又是一斧直劈曹彰的身軀!
“父親……”曹彰心底暗歎一聲,霎時間萬念俱灰!人力雖強,又豈能勝天?這一場大雨,等若將整個曹軍徹底送入了墳墓!
悍勇無畏的曹彰,瞪圓了雙眼,目視着徐晃的奔雷斧劈入自己的身軀之中,渾身一痛,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天意!天意!”從最終的目瞪口呆到現在的冷然麻木,曹操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現在,滿腔的辛酸和憋屈,盡數化作了這一句仰首向天的長嘆,“天意啊!”
“主公!”一名士兵連滾帶爬的跑到曹操近前,聲淚俱下,泣不成聲的說道,“主公,騎兵完了!騎兵完了!曹純將軍和公子都已……陣亡!”
恍惚間,曹操如遭雷擊,坐在戰馬上一動不動,一絲一毫的反應都沒有,身邊衆將正待詢問,可曹操猛的噴出了一口鮮血,憤然悲呼:“黃鬚兒~~~~~”
伴隨着長長的呼聲,曹操在馬上晃了晃,終於不支,一頭栽落於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