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時候,阿爾滿了十歲,許蘭陵便上了摺子請求封世子,皇上下了旨意,封阿爾爲安國公世子,以後繼承爵位,這樣一來,安國公府算是有了人繼承,也不怕什麼意外了,許蘭陵對阿爾的要求越發嚴格起來,除了和屈先生一起唸書,其餘時候都是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阿爾倒是自在多了,依舊是念唸書,和阿意拌拌嘴,不知多逍遙快活。
過年時鳳夫人生了,是個胖墩似的小子,把凌致寒高興地幾天沒出門,天天在家給兒子換尿布,阮臨湘在月子時去看了兩次,鳳夫人雖說年紀大了,可保養得宜,精神很好,面色紅潤。大年初三,阿意幾個孩子被林氏先接過去了,許蘭陵只等着阮臨湘忙完也一同過去,阮臨湘正忙着打點送給各家的節禮,卻見木蘭匆匆過來道:“夫人,來客了。”
阮臨湘一愣,這都大年三十了,不在家過年,怎麼會去人家家做客呢?阮臨湘問:“是誰家的你問了沒?”木蘭有些爲難,道:“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阮臨湘疑惑,過去待客的小花廳一看,廳裡坐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坐在裝扮一新的大廳裡,倒像是叫花子似的,那人見了她,叫了一聲“四姐”,阮臨湘仔細一打量,大吃一驚:“垂景,怎麼是你?”
阮垂景笑嘻嘻的走過來:“四姐,我好想你啊,我姐夫呢?”阮臨湘難掩心內震驚,忙道:“你怎麼來了?還這幅樣子?還有誰跟着?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阮垂景忙道:“四姐別急,家裡沒什麼事,是我自己來的。”阮臨湘道:“胡說,三嬸怎麼會叫這麼出門?也沒個人跟着?路上是不是遇上劫匪了?”
阮垂景搖頭。只說:“我想四姐了,所以來看你。”阮臨湘見他怎麼也不肯說實話,只得罷了,先叫人帶他下去梳洗,換身乾淨衣裳,又去找許蘭陵商議。許蘭陵道:“看這樣子是離家出走了。想必在家和你三叔三嬸吵了架,這纔來的,不然大過年的怎麼會往外跑。”
阮臨湘皺着眉頭不說話,家裡阮垂景最小。家裡人也都寵着他,尤其是三嬸,更是當做寶貝一樣。這會阮垂景衣衫襤褸的,三嬸也不聞不問,看來是真的吵架了。不由暗暗擔心。阮垂景瞞着家裡跑出來,家裡不知道怎麼擔心呢,忙叫人快馬去蘇州報信。
阮垂景梳洗一新,又變成了阮家翩翩得意的佳兒郎,俊秀挺拔,阮臨湘想他一路這麼過來,想是吃了不少苦。又叫人準備飯菜,阮垂景飢一頓飽一頓好幾天了。乍一吃上熱飯熱菜只覺得分外美味,狼吞虎嚥,跟餓死鬼一般。阮臨湘皺着眉頭看他吃完飯,道:“我和你姐夫要去你二伯家過年,你也跟着一起去。”
阮垂景眼睛骨碌碌的轉:“可不可以不去啊。”阮臨湘沒好氣的瞪他:“我們要到初二來回來呢,家裡可沒人給你做飯,你不跟着一塊去,還要單獨過年怎麼着?怎麼越發不聽話了。”阮垂景忙道:“那好,我也去,不過四姐可不能把我離家出走的事情告訴二伯二伯母。”阮臨湘只得答應了。
阮垂景的出現果然使阮家上下大吃一驚,林氏不久前纔打點禮物送回杭州老家去,怎麼沒聽說阮垂景進京了。林氏經過的事情多,一下子就猜到阮垂景八成是離家出走,只是到底是隔房的孩子,且說不上話,便叫阮卓穎探探他的口風,只是阮垂景嘴巴緊得很,半句不露。因爲阮垂景的事情,阮臨湘連年也沒過好,心裡老想着這事,一等過了年,就趕緊把阮垂景帶回家“審訊”。
阮臨湘和阮垂景關係還是不錯的,阮臨湘的話他也聽:“你這麼跑出來多危險,大過年的不見了你祖母肯定很擔心,你非要把大家鬧得不安生纔好是不是?”
阮垂景低着頭不說話,阮臨湘放軟了聲音:“你也大了,過兩年也該娶親了,這麼任性怎麼成?你告訴我,你是不是闖禍了?怕三嬸責罰你纔過來的?”
阮垂景搖頭:“沒有。”阮臨湘耐着性子問:“那是爲什麼?你不說我也沒法子幫你。”阮垂景不說話阮臨湘就耐心候着,過了好一會阮垂景才被彆彆扭扭道:“四姐還記得祖父去世那年,在花園裡遇到的那個姑娘。”
阮臨湘仔細回想了一下,道:“是不是先前和大哥議親的竇家二姑娘?”阮垂景連連點頭:“我說我想娶她,娘不願意,我就跑了。”阮臨湘倒吸一口氣:“你還真說了,三嬸打你沒有?”
阮垂景咧嘴一笑:“她才捨不得打我呢,只是不叫我出去,還給我定親,說要我娶別人,我就偷偷跑來了,四姐,你可要幫幫我,我除了雲綺誰都不娶。”
阮臨湘疑惑道:“那姑娘現在要有二十歲了吧,怎麼還沒出嫁?”阮垂景道:“她也想嫁給我嘛,所以就一直拖着,四姐,求求你了。”
阮臨湘閉了閉眼,按耐住打他一頓的衝動,道:“我可幫不了你,你還是趕緊老老實實地回家認錯,要是祖母知道了,還不得氣死?我已經派人給三嬸送信了,過兩天就有人來了,你給我老實點,不然我就打你。”
阮垂景既然敢逃家,勇氣還是有的,立刻道:“四姐,你要不幫我,我就走,反正娶不成雲綺,我們也約定好了,她做尼姑去,我做和尚去。”
阮臨湘氣極反笑:“你還敢威脅家裡人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當年你和她私下往來的事情告訴三叔,他肯定會打斷你的腿,把你趕出家門。”
阮垂景相信自家爹幹得出這事,不由瑟縮了下,但還是不服氣:“四姐,你就幫幫我嘛,我知道你最好了。”阮臨湘嘆了口氣,道:“四姐不是不幫你,你想想看,三叔三嬸就你一個兒子,將來這麼大的家業都要交給你一個人,你現在爲了這個竇雲綺鬧得不安生,以後還不得時時刻刻被她牽着鼻子走,這麼大的家業還不叫你折騰光了?就算考慮到這一層,三嬸也不會答應的,再者說了,三嬸是最好面子的,當初竇家的大姑娘大伯母都看不上,如今竇家的庶女三嬸更看不上,你就死了這心吧,你若是看不上三嬸給你挑的,京城也有不錯的姑娘,四姐給你說和如何?”
阮垂景有些煩躁:“庶出庶出,爲什麼你們都要看出身,二姐三姐五姐都是庶出,要按你這麼說,她們都嫁不出去了。”阮臨湘怒道:“我們家是什麼人家,竇家是什麼人家,別說咱們家的庶女,就連丫鬟也比他們家的小姐高貴些,這些年縱容你,你越發的無法無天了,拿幾個姐姐跟那些寒門祚戶的比?”
阮垂景不服氣道:“那大堂兄娶親怎麼就娶了一個鄉下丫頭,還不如竇家呢,怎麼就都願意了?”阮臨湘道:“大嫂雖然出身寒門,但她孃家兄弟也是軍中得力之人,她也是嫡出子女,好吧,且不論出身,大嫂如今都有了兩個孩兒了,持家理業,樣樣精通,上到孝敬祖母伯父伯母,下到寬待下人,友睦鄰居,你捫心自問,你的雲綺能不能做到?竇家祖上雖風光過,可如今你看看,有幾個兒孫爭氣?若是依着你這任性妄爲的性子,咱們阮家別說百年傳世,就連十年都傳不了,都斷送在你手裡了。”
阮垂景被說得不吭聲了,阮臨湘放緩了語氣:“不是四姐心狠,竇二姑娘許是如你所說,溫柔善良,可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是咱們阮家千嬌萬寵的嫡出子孫,以後不說娶個名門世家的女兒,好歹也要是書香之後,你見你二嫂,也是出身寒門,可是你那雲綺能比得上她一半嗎?”
阮垂景倔強道:“你們先入爲主,我說什麼也沒用,反正娶不了雲綺,我就去做和尚去。”說完就閉了嘴再不說話。阮臨湘氣的只想打他,想想又算了,自己送信過去,三叔三嬸知道了八成要親自趕過來,到時候他們一家子關起門來說去吧。
許蘭陵不好過問阮家人的事,便避開了,見阮臨湘愁眉苦臉的回房便道:“怎麼了?垂景闖什麼禍了?”阮臨湘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他闖的是禍,好歹還有個天理公道可以說,現在他一門心思的要娶竇家的姑娘,說不叫娶就去當和尚,你說氣不氣人?”
許蘭陵略微思索了一下:“竇家?我記得你說過,你大堂兄議親的時候不提過嗎?”阮臨湘道:“那是竇家的大姑娘,雖是庶出,卻是養在嫡母跟前的,品貌氣度都是極好的,垂景要娶的是竇家二姑娘,也是庶出,你瞧瞧竇家的那個樣子,能養出什麼好的庶女來?”
許蘭陵笑道:“垂景的眼光是不錯的,想必也有過人之處吧。”阮臨湘睨了他一眼:“就算比仙女還好,三嬸也不會願意的,三嬸跟大伯母賭了一輩子的氣,這下子好了,大伯母瞧不上的兒媳婦三嬸倒瞧上了,可不是給人看笑話?三嬸就是死也不願意叫大伯母嘲笑的。”
許蘭陵道:“這就難辦了,感情的事可不是打一頓罵一頓說了就了的。”阮臨湘嘆道:“誰說不是呢,真是愁死我了,過段日子八成三嬸三叔都來,你且瞧着,到時候更要鬧得天翻地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