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意和楚江城的矛盾本就是蘭大人的垂死掙扎,如今被點破便成不了什麼氣候,不了了之,如今太后的病情漸愈,皇上也沒有再提處置蘭大公子的話,只是將人仍舊關在牢裡。
沒過多久,玉嬪被診出喜脈,大家的眼神都盯在了玉嬪的肚子上,阮臨湘和許蘭陵皆是鬆了口氣,這樣大家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安國公府的大小姐是如何的潑辣了。
玉嬪出身高貴,且平日裡性情溫和,人緣很好,玉嬪有了身孕,皇上迅速將她晉爲玉妃,還私下許諾,無論生男生女,都會再晉位爲貴妃,這樣的話玉嬪就成爲唯一一個僅次於皇后的妃嬪了,一旦皇后被廢,玉嬪便是下一個皇后,這個暗示也是個誘餌,使得玉嬪背後的蔣家更加的忠心耿耿,蘭家,越加的被人遺忘了。
最近阮臨湘出門聽得最多的便是玉嬪又得了什麼賞賜,太后又賞了什麼東西,蔣家老太太又添了多少的香油錢,許了什麼願,再者便是打聽蔣家的少爺小姐,有合適年齡的子女都準備上門求娶。阮臨湘嘆道:“想起以前皇上剛登基的時候,蘭家也是如此風光,不知道再過十幾年幾十年,蔣家會不會成爲第二個蘭家。”
許蘭陵笑道:“蘭家恃寵而驕,自然叫皇上心生防備,蔣閣老卻是個聰明的,一來蔣家人口少,除了嫡支一脈,其餘的皆遵從家訓回了老家,玉妃只有兩個哥哥,皆是一母嫡出,且如今蔣閣老身居高位,便拘着兩個孫子,聽說他的嫡長孫現在才只有一個四品的官職,他的幼孫更是沒有入仕,這樣一來,蔣家不會坐大叫皇上忌憚,等蔣閣老退隱。皇上爲了恩賞也會提拔蔣家的子孫,蔣家的富貴自然延綿不絕。”
阮臨湘嘆道:“蔣閣老當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許蘭陵道:“最近蔣家榮寵甚盛,蘭家一倒,京中有權勢的便只剩下咱們家,鎮南侯家。慶國公家和蔣家了,蔣閣老還提出了召引封侯入京的建議,皇上已經採納了。”
阮臨湘好奇道:“什麼叫封侯入京啊?”許蘭陵解釋:“往前數三代,有一位景帝,那時候京中王侯頗多,許多都是傳承幾百年的世家大族,子孫繁衍愈盛,卻一代不如一代,整日打架鬧事。弄的京城烏煙瘴氣,景帝便循了古制,將位高權重的王侯分封到各地去,到了自己的封地上,王侯的權利便大如天,所以那時候京城的許多王侯便分出了京城,如西北原來就是平西侯的封地,後來那位侯爺被褫奪了爵位。皇上才設了都督府,如今致寒又被封爲平西侯,封地西北,還有鎮南侯,原先也是分封在西南那一片的,如今進了京。”
“這制度雖然好,使京城平靜了許多,可王侯到了封地上,多半會不服管教。後來又歷經兩朝,許多封地的王侯皆被褫奪爵位,另設府衙管轄纔好了些,可是這制度到底沒廢除,且如今還有幾家仍沿襲下來,蔣閣老此舉一是幫助皇上收復權利,二是平衡京城的勢力,今時不同往日,京城的權貴之家較少,便容易形成一方獨大或結黨。召引封侯入京便可化解這一局面。”
阮臨湘道:“既如此,那麼鳳姐姐便可跟着一同入京了。”許蘭陵道:“這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難,那些王侯山高皇帝遠的一方獨大,爲什麼要入京受轄制呢?”
阮臨湘道:“那當初鎮南侯怎麼願意進京呢?”許蘭陵笑道:“當時冀王叛亂,皇上便分了一部分軍權給鎮南侯,當時分封王侯的時候便有一個規矩,凡是掌軍權的王侯世家都不許封地,當時凌寒雖然也掌了軍權,可西北不同其他地方,需要鎮守,這纔回去,鎮南侯便依例進京。”
阮臨湘道:“原來是這樣,那你看這事有幾分把握呢?”許蘭陵道:“今上胸懷大志,早有此意,如今蔣閣老提出來自然合他的心意,想必除去蘭家後,這件事就會被操辦起來了。”
阮臨湘點點頭,道:“這事若是成了,京城就熱鬧了,你看如今,權貴之家少,和阿意同齡的就更少了,將來議親的時候也挑不着好的,現在可好了。”許蘭陵笑笑,沒有說話。
半夜時分,阮臨湘睡得正迷糊,卻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她起身一摸旁邊的褥子,蘭陵不在,阮臨湘意識清醒了一些,披了衣服起身走到門口,聽見聞管家在廊下的低語聲,阮臨湘心生警覺,側耳仔細聽,卻只聽見“玉妃……皇上大怒……詔書……”
阮臨湘心裡越聽越驚,低聲喊了聲:“蘭陵?”外面的聲音頓時低了下來,沒一會,許蘭陵披着衣服進來了,見她站着皺眉道:“快回去,彆着了涼。”
阮臨湘擔憂道:“發生了什麼事?”許蘭陵將她按到被子裡裹住,這才嘆了口氣,口氣陰鬱:“玉妃小產了,傳出的消息說補藥裡下了紅花,皇上嚴刑拷打,熬藥的宮女扛不住,說是皇后指使的,皇上已經把皇后關了起來,廢后的詔書都寫好了。”
阮臨湘吃驚道:“這……怎麼會這樣?”許蘭陵道:“剛纔皇上派了人來說的,想必消息還沒傳出去,我一會就進宮,你安心在家,別擔心。”說着便窸窸窣窣的開始換衣裳,阮臨湘忙起身給他拿衣裳,卻被按了回去:“別急,你睡你的,我自己來,彆着涼了。”
阮臨湘只得躺回去,看着許蘭陵快速的換衣裳,擔心道:“你這次要去多久,蘭家總不會造反吧?”許蘭陵親親她的臉,道:“不會,估計天亮就回來了,別擔心。”說完就出去了。
阮臨湘躺了一會,還是覺得心驚的厲害,玉妃小產,矛頭直指皇后,是別人栽贓還是事實?蘭家岌岌可危,皇后應該不會做這麼鋌而走險的事情,可若是栽贓,誰又敢呢?
縱然皇后不得寵,也是一國之母,除了皇上,誰敢栽贓給她呢?若這一切都是皇上指使的,那皇上的心思也太狠了,生生的把孩子給打下來,就苦了玉妃了,無緣無故丟了一個孩子。
阮臨湘再也睡不着,便叫了木桃起來服侍起了身,天還沒亮,整個安國公府還是一片靜謐,阮臨湘坐了一會覺得涼意侵身,木桃端了熱茶過來道:“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這個時候是最冷的。”阮臨湘接過茶捧着暖手,還是心神不寧的。
直到天大亮,阿意阿爾阿山都來請安,見許蘭陵不在便問了幾句,被阮臨湘打發過去了,送走三個孩子,總算把許蘭陵等來了。許蘭陵神色倒還好,就是有些憔悴。阮臨湘忙迎上去問道:“可吃飯沒?”許蘭陵道:“哪裡有時間吃飯。”阮臨湘又忙吩咐去準備飯菜。
許蘭陵進去換了衣裳,這纔出了喝了口茶,舒了口氣,阮臨湘忐忑的坐在一邊問道:“現在怎麼樣了?”許蘭陵道:“蘭家是徹底完了。昨天皇上一怒之下寫了廢后的詔書,太后也沒攔着,只是病倒了,玉嬪那裡倒還好,有太醫守着,皇上把我叫過去就是爲了歷數蘭家的罪狀,連前兩年蘭家佔地的事情也寫了出來,今天上朝只怕就要宣讀廢后詔書了,還有就是要抄撿蘭家了。”
阮臨湘儘管有心理準備,還是倒吸了口氣:“怎麼會這樣?那要真的是皇后下的嗎?”許蘭陵道:“宮裡的事情誰說的準呢?只要有證據,黑的也能說成白的,白的也是黑的,看來皇上鐵了心不留蘭家了。”
阮臨湘憂心忡忡道:“這下又要幾天不安生。”許蘭陵安慰道:“蘭家如今已經是千夫所指,翻不出什麼事情來的,只管放心好了。”阮臨湘點點頭,道:“這幾日忙不忙?”許蘭陵道:“我倒還好,皇上吩咐了刑部尚書處置這件事,我用不着出面,放心好了。”
果然,到了晌午,就聽到蘭家宅子所在的那一片地方傳來哭喊聲,呵斥聲,足足到了下午才消停,整個京城極有默契的安靜下來,大街上一個人影也見不到,四處冷清的厲害。
到了傍晚,許蘭陵又進了一次宮,直到半夜纔回來,帶來了蘭家的最新的消息:“皇后聽聞了消息自盡了,蘭家已經被封了,蘭大人和蘭家的男丁都被處以極刑,估計明天就會行刑,你約束好下人,這兩天別四處跑。”
阮臨湘點點頭,心裡越發的心驚:君命不可爲,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前兩天蘭家還生龍活虎的彈劾許蘭陵,如今卻是覆巢之下,全無完卵了,蘭家男子處死,女子必定會沒入賤籍,充當官奴官妓,樂伶,下場和當日冀王一派的女眷何其相似。
許蘭陵見阮臨湘神色抑鬱,知道她受得衝擊大,恐怕受不了,便安慰道:“別擔心,這樣的事情只怕還要發生數不清的次數,慢慢就習慣了,京城雖好,也是是非極多的,一不小心就會被拖下水,越是位居高位越是如履薄冰啊。”阮臨湘看看許蘭陵,嘆了口氣,許蘭陵知道她想什麼,無非是怕皇上也忌憚安國公府,到時候縱然沒煩什麼錯,也會被莫須有的罪名絆住,許蘭陵安慰道:“放心,咱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