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鈺只是望着她,一雙黑眸在星空下黯然失色,沐清看不清他臉上的顏色,卻只知他便是憤怒的,那凌厲的目光好似要將她貫穿,只是下一秒,他便大笑起來,自嘲的口吻帶着點點悲涼。
“清兒,沒想到,至今你還是對我心存怨念,三年了,這三年來,你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我早就受夠了,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自己不曾與你相識過。”
沐清訝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連帶語氣都是如此悲涼無望的。沐清別開眸子,不去看他那傷痛的黑眸。
一向清冷如玉的他也會變得這般悲哀,上官鈺苦笑一笑,聲音穿梭在這靜寂的黑夜,顯得格外遙遠。
“若你真的愛他,就呆在這裡吧,我說再多也無用。”
呃?這一次沐清是真的被他的話驚悚了,敢情他是當她喜歡皇普明所以才死賴着這裡不走。
沐清張了張嘴,想開口解釋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回到院中,遠遠地,就看清靈兒的身影站在門口不是張望的身影,心中一暖,微微酸澀涌上心頭,在這深宮院牆之中,原來還有人在燈火闌珊處苦苦等候着她。忽然發覺這冰冷的梅園並不是那麼沒有人情味的地方,至少她的身邊有一個肯在寒冷的夜色中爲等她回來而焦急張望的人兒。
“靈兒……”
柔柔的呼喚一聲,那小丫頭見到她,立即喜上眉梢,一掃剛纔的焦急面容,“主子,你可回來啦,奴婢一直擔心你這一趟有去無回呢。”
沐清拿食指戳戳她腦門子,“你這腦袋瓜子整天在瞎想些什麼呢,什麼我這一趟有去無回,我又不是去打仗,用得着這麼焦急麼?”
嘴上雖是這麼說,可沐清的心裡還是暖暖的。
靈兒笑了笑,催促着,“主子還沒吃飯吧,屋中有些飯菜,我去給你熱熱?”
吃着靈兒給她熱的飯菜,沐清連帶心中都暖和和的,一掃在朝堂之上的陰霾心情,胃口大開,一下子吃了兩碗飯。
靈兒則坐在一旁,手支撐着下巴,一雙雙烏黑亮麗的眸子緊緊盯着沐清看。
沐清這個做主子的平時也沒怎麼把她當做下人看,有飯會叫大家一起吃,一開始靈兒還會有些瑟縮,可時間久了便隨意了些。
“你盯着我做什麼,還不快吃飯?”
她搖搖頭,“奴婢下午已經吃過了,只是覺得主子今天真好看,想多看幾眼。”
“哦,是嗎?”沐清挑起一側眉角,“那我平時不上妝就不好看了?”
“不是的!”她顯然有些焦急,“主子平時素妝也好看,只是今日給人感覺有些不一樣罷了。”
“不一樣?”
“嗯,就是有些……妖豔,對,如刻意爲了所在意的人化上了裝扮,就連舉止頭足間都盡顯嫵媚。”
她心中一驚,面色微變,握住筷子的手僵硬住。
心中忍不住悸動,難道她今日的刻意裝扮是爲了那人麼?
沐清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變得爲了吸引他的眼光而從清晨打扮自己,尤其是那單薄
的白衣,即使冷,她都肯穿。
“主子,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沒有!”沐清搖頭,垂眸,看着滿桌子各種菜式,再也毫無食慾。
夜,靜謐如水,窗外寒風瑟瑟,沐清依靠在窗前,聽風聲,思緒萬千,那一刻沉寂已久的心,此刻,再也不能平靜。
這麼多天來的怨與念此刻已如數化爲泉水,奔涌至心頭,揮之不去的愁緒,令沐清心情沉悶。
即使不承認心中的那一抹悸動,可當看到窗外燈火點點,隱約間已有司禮監通傳,“皇上駕到——”
心,再也忍不住的顫動,連帶雙手都不知該放入何處。
沐清咬住脣角,暗惱自己爲何這麼不爭氣,曾經的那些淡泊寧靜,爲何會變得如此慌張焦急,甚至……有些期待!
期待?
她心一怔,難道這些天獨自對窗望月,只是埋怨他將自己棄之不顧麼?心裡總有一個聲音,爲何他逼迫自己進宮又不來找她?
思緒間,就見那抹明黃身影已經步入殿中,沐清連忙披了件外衣迎去。
燭光簪動下,那俊朗的面容,清冽的黑眸,一如既往的貴冉天成氣勢,真強烈的撞擊着她的心窩。
爲何會如此期待他的出現?
那人一擺手,身後數十名宮女太監如數退下。待那人由遠及近時,沐清垂了垂眸子,斂去那不適宜的思緒,朝面前男子微微鞠身,“參加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清兒,這裡沒有外人,你又何須多禮?”
沐清仍舊垂眸,不冷不熱的開口,“君是君,臣是臣,這君臣之禮怎可廢除,民女不想被別人說成失禮之人,故此還請皇上諒解民女的心情。”
一陣沉默,沐清沒有擡眸卻可感受到一雙深沉黝黑的眸子緊緊注視着自己。許久,皇普明才又笑了起來,“你我何時變得如此生疏了?”
沐清愕然,不知他會這麼說。
是啊,曾經她見了他不但不拜見還直呼其名諱,如今卻變得君臣之禮不可廢,多麼嘲諷,連沐清自己都覺得諷刺的很。
“免禮吧!”
他終是低低地哀嘆一口氣,清冽的眸子深深凝視着她的面容,褪去華麗裝扮的她,總是給人一股不可靠近的清冷氣息,卻又時刻吸引着他想深究一番。
“清兒,你是不是還再怨我將你強行留在宮中,因此心中對我態度生冷疏離?”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尊稱,僅是如此細小的改變就讓沐清心中一陣雀躍,下一秒卻又暗自懊惱,他是天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王,就算他對自己態度好些,那又算得了什麼呢?
男人爲了哄騙女人上牀可以說一千遍我愛你,可他們同樣在別的女人牀上仍舊可以重複一遍。
更何況面前之人是帝王,後宮佳麗三千,或許過了今日他就不記得與自己說了什麼呢?
她惱怒,怎麼好端端的又將男人的薄情遷怒在他身上來,不愛亦不在乎,她一直信奉如此,可現下,面對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情質問,她真的能夠
做到心如止水嗎?
“沐清不敢。”
她說,卻徹底激怒了他,“你有什麼不敢的,煽動大臣要求廢貢,在城樓下,用刀子刺自己腹部,只爲要求朕與闌翼議和,沐清啊沐清,你說,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膽子比你還大?”
沐清面容僵住,眸光閃爍,本以爲他不提就已經將那些事情忘記了,原來他還記在心中,每次看到他無奈又傷痛的眼神,她的心中都會愧疚幾分,可如今又被他重提,沐清卻是震驚了一把。
那時她一心只想着平復三國,根本將他對自己的寵當做爬上後位的利器,最後當那冰冷的刀子捅進身體裡是,他卻比她更痛。
皇普明笑的嘲諷,修長有力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沐清欲掙扎卻聽得他說,“怎麼,不跟朕談君臣之禮了?”
她放棄了掙扎,清水的眸光迎上他的黑眸,笑得妖嬈,笑的嫵媚,“是,我心中是不滿你強行將我帶進宮中後,又不聞不問,還封了凝香做妃子,你可知,她曾是我的丫鬟,你叫我心有何甘?”
他被她笑得懾了神,卻聽到她的話後呆呆地愣住,黝黑的眸中出現讓沐清看不懂的竊喜以及若有若無的笑意。
沐清心慌,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面上爬滿了紅暈,連忙低下頭去。
“你可是在吃醋?”
他問,沐清避而不答。他倒也不計較,鬆開她的下巴,側身朝一旁的桌椅走去,神情輕鬆肆意的給自己倒上一杯茶水,放入鼻息間,嗅了嗅,似乎心情大好的摸樣。
讓沐清愈發的惱怒,清澈透明的水眸,狠狠瞪向面前男子。
皇普明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原本黝黑冷冽的眸子,變得妖嬈。
妖嬈!沐清一陣恍惚,這個詞曾經只有在那個身着紅衣男子身上纔有的象徵,爲何她會覺得面前之人也有那種魅惑誘人的神態?
“原來你是再怪朕這些天沒來看你麼,還是責備朕不應該冊封凝香爲妃,讓她踩到了你的頭上?”
沐清愕然,怎能也不肯承認他口中的這些原本,別過臉去,似是賭氣般,“民女可不敢,皇上是天子,想寵幸誰就寵幸誰,民女又怎可干涉呢?”
“哦,是嗎?”他挑起一側眉角,起身來到她跟前,故意湊近,熾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面頰上,酥麻一片。
沐清瑟縮了下腦袋,朝邊上躲了些,卻不想碰到案桌上的茶杯,讓她本能的回讓,身子更加貼近他的胸膛。
“你這是在向朕暗示麼?”
他的聲音轉而暗沉沙啞,聽得沐清心驚,此刻,她的面頰早已紅潮一片,剛纔爲了不碰到茶杯本能的轉手支撐在他健碩的胸口上,男子氣息撲面而來,如此之近,連他那強有力的心跳聲都可聽得清晰。
沐清想逃,可無奈皇普明發現她的意圖,修長有力的手臂早已將她鋼製住,動彈不得,越是掙扎,他越是收得緊,沐清擡眸,卻沒注意到他的臉離得自己這麼近,脣角擦過他薄涼的脣瓣,心中一怔,忙又羞怯的低下腦袋。
面色微囧,一雙水靈的眸子不知該看何處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