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傲,你沒事吧?”清幽的嗓音依舊是淡淡的,雖然有些的氣息不穩,可是聽在耳中卻是異常的嫵媚動情,裴傲懊惱的嘆息一聲,手指直接的按住伊夏沫的脣,擡起頭,可憐兮兮的開口,“不要說話,不要誘惑本王。”
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早已經潰不成軍,哀怨着,糾結着冷峻的臉龐,明明依舊是那個不可一世,狂傲睿智的男人,可是此刻,可憐兮兮的瞪着伊夏沫的模樣卻顯得有幾分的可愛。
睜着眼,看着哀怨無比的裴傲,伊夏沫幽幽一笑,清冷的眸光裡閃過一絲不屬於她的頑劣,突然的張口含住了裴傲落在脣上的手指。
“笨丫頭,你,你——”突然手指被她的脣含住,溼潤柔潤的感覺下,裴傲眸光倏地陰暗下來,懊惱的低咒着,挫敗無比的瞪着笑的可愛的伊夏沫,猛的撐起身體,重重的,如同懲罰一般再次吻上伊夏沫的脣,流連的大掌更是按耐不住的撫摸上她柔軟的身軀,順着單衣探進了她的衣服裡,眷戀的撫上那細緻光滑的肌膚,一點一點的遊移着,慰藉自己緊繃的慾望。
“過了三個月了,沒事的。”明明那麼渴望,卻還是那樣的壓制,伊夏沫終於不忍心逗弄裴傲,抱住他的身體,對上那帶着幾分懷疑的黑眸,肯定的點了點頭,“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安靜的黑暗裡,不再有任何的壓抑,帶着膜拜的莊重,裴傲緩緩的褪下伊夏沫白色的單衣,當視線落在那雪白細緻的肌膚上,邪魅的勾起脣角,薄脣輕吻上她的每一寸肌膚,帶着溫柔,帶着疼惜,慢慢的挑逗起她身體的感覺。
“本王會小心的。”低喘的嗓音沙啞的快要聽不清楚,面容緊繃着,是苦苦壓抑的難耐,裴傲輕柔的將伊夏沫散落的髮絲順到了她的耳後,溫柔至極的輕笑着,這才緩緩的挺起身體進入,那一刻,彼此的靈魂再次的交融在了一起。
一個時辰過的極快,可是卻到了必須離開的時候,此刻,窗戶外月色不知道何時被雲層遮擋住了,卻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卻也是出去的最好時機。
“好好照顧自己,本王在府邸外都安插了人,本王必須要回蒼紫王朝一趟。”太多的捨不得,太多的眷戀,裴傲深情的抱住伊夏沫的身體,低喃的繼續開口道:“大燕朝剛恢復,鳳修引起的各地叛亂還不參完全平復,睿兒又將他不是皇兄子嗣的消息散發出去,朝廷裡,如今是一片的混亂,本王必須要回去一趟。”
可是即使那樣關鍵的時刻,他卻還是拋下了一切,不顧所以的快馬加鞭的趕到了突厥,只爲了見她一面,即使知道這樣多麼危險,卻還是做了,愛美人不愛江山,他真的爲了她捨棄了一切。
點了點頭,伊夏沫專注的凝望着眼前的裴傲,即使離開,可是她知道他一定還會再來找她,這樣就夠了,這個男人,明明肩負了那麼多飛責任和重擔,卻還是第一時間選擇了她,這樣就足夠了,即使因此等上他一輩子,她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本王第一次恨那時爲什麼要對鳳修手軟。”可是她在乎鳳修,所以他即使知道鳳修不簡單,卻一直沒有動手,卻不曾想導致了今天的局面,裴傲懊惱無比的搖頭,隨即低沉一笑,“本王要走了,照顧好自己,還有對歌狼不需要任何的心慈手軟,本王的女人,他也敢覬覦!”
這個最不需要吃醋的男人,此刻卻如同孩子一般吃醋嫉妒着,伊夏沫再次輕笑起來,抱住裴傲,拉低了他的身體,輕輕的吻上他的脣,“一路小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的。”
“嗯。”夜色正濃,裴傲撫摸着伊夏沫的頭,看着她清瘦帶笑的面容,這才推開窗戶,可是原本該飛掠出去的身體卻停頓下來,快速的轉身回頭,重重的吻上伊夏沫的脣,許久之後,終於,黑色的身影宛如夜梟一般飛快的掠了出去,片刻的時間就已經消失在濃密的黑暗之中。
裴傲!脣上殘留着他的氣息,伊夏沫靜靜的站在窗戶邊,遙遠的看着裴傲離開的方向,一手慢慢的撫上小腹,直到夜色漸漸的褪去,直到天色明亮,又是新的一天。
(其實若是裴傲沒有來,夏沫也不會有任何的責怪,蒼紫王朝那麼多的政務,突厥又是敵對的國家,危機重重,可是明知道不可爲,裴傲卻還是衝動的趕來了,雖然只是一個時辰的相聚,可是那一刻,顏突然也有些的感動,當一個理智的男人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只爲了一個時辰的見面,不在乎危險,不在乎一路上馬不停蹄的奔波,裴傲衝動的有些可愛。)
早飯,依舊是闕雲親手做的,在稀飯里加了藥草和補藥,這樣可以讓伊夏沫的補身體,闕雲依舊是那白色的錦袍,華貴之下有着妖嬈之色,“昨夜沒睡好?”
“沒有。”差不多算是一夜不曾睡下,眼下有着一圈黑色的眼圈,伊夏沫漠然的搖頭,安靜的吃着飯,心底卻有着絲絲的暖意,開口道:“鳳修什麼時候會回來?”
“三天,這是最快的速度了。”闕雲朗聲的回答,雖然說她心性冷漠,可是對於她關心的人,她卻總是在乎的,音璇如此,楊柳如此,連三皇子也是如此,即使她口中從來沒有說過什麼。
三天,而且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伊夏沫吃飯的動作停頓下來,思緒有些飛遠,鳳修是知道自己在突厥,所以他必定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裴傲卻是先攻城進了皇都,之後才推測道自己不在皇城,而在突厥,可是他竟然就在昨天已經到了,甚至比鳳修還要快三天。
眼瞼之下的目光裡閃過一絲動人的溫暖,這個瘋狂的男人,這一路上,伊夏沫幾乎可以相信,他估計都沒有閤眼,否則怎麼可能有這樣快的速度,即使到了突厥的皇都,還要差清楚自己的下落,還要差清楚府邸外的守衛,可他卻都做到了。
“雲公子,聖旨到。”一個侍衛快速的進了花廳,對着正吃飯的闕雲低聲的開口,“宮裡的消息,皇上要見伊小姐,太子殿下也在瓊蘭殿。”
“下去吧。”歌狼果真還不死心,闕雲邪魅的笑容裡多了一份冰寒,揮手遣退了侍衛,隨即對着伊夏沫道:“我去接旨。”
裡格的皇宮雖然也是金碧輝煌的威嚴,可是比起蒼紫王朝的宮殿,卻如同小巫見大巫一般,氣勢不夠,華貴不夠。
瓊蘭殿,座椅之上不是龍椅,而是一張白虎皮,和金碧輝煌的殿宇顯得有些的不搭調,而此刻,坐在虎皮之上的正是突厥的皇帝——阿史那 達倫。
“你就是裴王爺的王妃,大燕朝的和親公主?”五十多歲的達倫皇眯眼看着站在大殿之中不曾行禮的伊夏沫,晦暗的黑眸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屬於王者的氣息霸道而張狂,可是卻震懾不了殿下那個單薄瘦弱的女子。
“皇上,正是。”知道伊夏沫不可能行禮的,闕雲上前一步,開口回答着達倫皇的問話,邪魅不羈的目光戒備的掃過一旁站立的歌狼,太子殿下慫恿皇上召見夏沫,一定不會這麼簡單。
“放肆,不管是大燕朝的公主,還是裴王爺的王妃,見到朕不知道行禮嗎?”原本平靜的達倫皇突然厲聲一喝,站起身來,魁梧的身材,遠比粗壯的胳膊,即使穿着龍袍,可是卻依舊掩蓋不了他身爲少數民族那樣壯碩的身材,少了份高貴,多了份粗魯。
淡淡的擡起眼眸,伊夏沫平靜的看着怒視着自己的達倫皇,冷若冰霜的臉上沒有半點的懼怕,只是那一雙眼卻染上淡淡的譏諷和冷意,在闕雲暗道不妙之際,冰冷的嗓音也響起,“憑什麼?”
下跪行禮?對一個現代人而言,即使知道那只是古代的習俗,可是伊夏沫卻從沒有跪過任何人,即使在蒼紫王朝,即使到如今面對裴傲,她也是習慣的喊他的名字,下跪,折辱的是一個殺手的尊嚴,那是絕對不可能。
“你不怕朕殺了你嗎?”剛剛還是暴怒的臉龐,此刻卻突然又轉爲平靜,達倫皇玩味的開口,視線盯着伊夏沫那霜冷的小臉。
“如果不怕裴傲踏平突厥的每一寸土地,你大可一試。”身爲一個殺手,即使再強,可是面對一支軍隊,面對一個古代的帝王,終究是弱勢的一面,就算是車輪戰,她也只是死無葬身之地,可是此刻,伊夏沫卻冷傲的哼了一聲,狂傲不可一世的態度和裴傲如出一轍,那樣的驕傲,那樣的神聖不可侵犯,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裴傲在,有那麼一個強勢的男人爲她撐起了一片天地。
達倫皇臉上鬍鬚抖動着,臉色鐵青一片,一股殺機剎那浮現傷了銅鈴般的瞪大的雙眼,裴傲,那個狙殺了突厥六萬人馬,重創突厥十多年才恢復元氣的男人,讓達倫皇從心底感到一股憤怒和仇恨,而眼前卻是他的女人。
殺了她,裴傲必定會痛不欲生,必定會瘋狂,可是瘋狂是結果卻是踏平突厥的城牆,達倫皇忿忿的壓抑下心頭的那股憤怒,陰冷一笑,“朕不會難爲你,你可是鳳修帶回來的貴賓。”
這個奇特的女人,一旁,歌狼灰暗不明的笑容又加深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盯着伊夏沫吧狂傲輕狂的小臉,肩膀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着,這個女人,不但夠狠,膽子也夠大,甚至面對父皇也敢如此的張狂,這樣的女人,歌狼一輩子都沒有遇見過,即使是皇宮裡,那些父皇的妃子,口中怒斥着他的放肆,可是真的被他壓在了牀上,之後就立刻黏上了他,黏上他這突厥未來的王。
“父皇,既然是貴賓,何不在宮裡安排住處,也好照顧我們的尊貴的王妃。”歌狼朗聲張狂的開口,對着伊夏沫投過勢在必得的眼神,他可不像父皇那樣在乎一個裴傲,如今的突厥,不是十多年前的突厥,努爾哈赤的敗戰將成爲歷史,如今的突厥兵強馬壯,更不用說蒼紫王朝經過大燕朝一戰,已經損失了二十多萬的糧草,想要和突厥抗衡,哼,根本是以卵擊石。
“太子殿下,王妃是三皇子的貴賓,落顏閣也修建好了,王妃住在三皇子府邸即可。”闕雲懶散的開口,目光並沒有看眼前的歌狼,反而是放蕩不羈的凝望着唯一有決定權的達倫皇,三皇子在蒼紫王朝岌岌可危這麼多年,如今的三皇子不再需要努爾哈赤家族的呵護,他在突厥完全擁有自己的實力,即使是達倫皇也要禮讓三分。
“歌狼,既然王妃已經住在落顏閣就不需要再住宮裡了,朕累了,你們下去吧。”
達倫皇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臉色猙獰的歌狼,狠狠的丟過一瞥,大殿裡幾人這才離開。
空闊的宮道上,闕雲和伊夏沫剛出瓊蘭殿,一剎那,一行皇家的侍衛快速的將兩人團團圍住,而爲首正是歌狼的侍衛頭領黑三。
“太子殿下,這又是爲什麼啊?”邪魅不已的笑着,闕雲挑眉看向眼前的侍衛,冷冷的勾起薄脣,啥那之間,白色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迅速的掠入了整齊的侍衛之中,卻見眼前人影一花,衆多侍衛根本沒有看清楚究竟怎麼回事,手中的長劍卻已經被闕雲給抽走了。
“太子殿下,闕雲無禮了。”哐噹一聲,闕雲將手中奪來的長劍齊刷刷的仍在了地上,妖媚的俊美臉上有着一絲嘲諷的冷笑。眨眼之間卻已經將侍衛的兵器給奪了,那要是殺人,也如同探囊取物般簡單。
歌狼呆愣片刻的臉上隨即閃過各種的表情,隨即最後轉爲猙獰的冷酷,倏地腳步一個上前,狠狠揪住闕雲的衣襟,粗狂的臉龐帶着陰毒的冷笑逼近,“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只會苦苦求饒的嫩 皺如今竟然身手如此了得,不過你不要忘記了,在本殿的眼裡,你永遠只是那個被壓在牀上,供本殿發泄玩弄的男人,永遠都是。”
又是那樣猥瑣至極而鄙視的眼神,伊夏沫漠然的看着將闕雲壓在牆上的歌狼,卻見他輕蔑冷笑着,大手更是鄙視的撫上闕雲美豔的臉頰,帶着刻意的羞辱,“想反抗?不要忘記了你自己的身份,努爾哈赤家族的性命還都捏在本殿的手裡,什麼時候本殿想要嚐嚐鮮了,記得洗乾淨,到本殿的牀上伺候本殿。”
“太子殿下,小心!”黑三戒備的高喊,可是根本來不及阻擋,伊夏沫卻已經將匕首狠狠的抵上了歌狼的脖子,冰冷的嗓音冷漠無比,“放開闕雲。”
她爲什麼還要救自己?自己不過是將她強行帶到突厥來的人,被壓制在牆上,不是無法反抗歌狼,而是不能反抗,他努爾哈赤 闕雲,當年突厥十萬大軍對峙蒼紫王朝的軍隊,父親參拜戰死在疆場之上,努爾哈赤一族徹底垮了。
宮裡,梅妃乃是三皇子的生母,也是他的姑姑,可是努爾哈赤家族敗了,姑姑被其他的宮妃凌辱,整個努爾哈赤家族淪爲罪人,而他也被分到了皇后家族爲奴爲僕,也開始了那樣慘絕人寰的少女生活,直到自己被堂哥,也就是三皇子派出的人給救走,那時的闕雲只有一個念頭——報仇。
“女人,這是你第二次威脅本殿了?”原本猥瑣闕雲的臉龐轉爲陰冷,歌狼轉過臉,目光冰冷的看着伊夏沫,冷哼一聲,狂傲的開口,“本殿可不在乎蒼紫王朝,本殿說過你將是本殿的女人。”
“你若死了,什麼都沒有了。”伊夏沫淡淡的開口,神情平靜,只是手中的匕首又壓進了幾分,尖銳的刀鋒割破了肌膚,殷紅的鮮血點點的滲透出來,她不在乎什麼後果,什麼影響,她只知道人若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你!”面容一陣猙獰,歌狼憤怒的瞪大一雙眼,睚眥具裂的看着漠然的伊夏沫,心頭卻相信她會真的動手殺了自己,不在乎她的處境,不在乎她的死活,她說動手,就必定會動手。
“回宮!”猛的鬆開揪住闕雲衣襟的手,歌狼怒聲的開口,狠狠的看了一眼伊夏沫,隨即領着黑三等侍衛向着自己的宮殿快速的走了去。
背靠着冰冷的牆壁,陰暗光線之下,闕雲看着離開的歌狼等人,緩緩的將視線看向身側已經收起匕首的伊夏沫,黯然一笑,“爲什麼呢?爲什麼還要幫我?”不值得吧,她該恨他的,是他將她帶離了蒼紫王朝,是他讓她無法和裴王爺相聚,自己被歌狼羞辱,她應該感覺到高興啊。
“你還要待在宮中,我先走了。”伊夏沫看了一眼陷入沉思的闕雲,直接的轉身離開,這個男人,到如今還是脆弱的,沉淪在過去的痛苦裡。
爲什麼不給他一個答案?悠遠的視線看着走入陽光裡的淡薄身影,纖瘦的背影落在地上,瘦長瘦長,可是這樣一個看似柔弱的女人,卻又是那麼的強勢,堅定,讓人想要去呵護她,卻又忍不住的去崇拜她。
該死的女人!太子宮殿裡,歌狼一腳踹開前來伺候的宮女,陰沉着臉,發怒的將書桌上所有的東西都給砸到了地上,一片狼藉裡,是歌狼那張狂怒而陰冷的臉龐。
“果真是個桀驁不馴的小野貓。”擡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跡,歌狼鬼魅一笑,舔舐着指尖的鮮血,這樣的女人越來越讓他有着征服的慾望。
忽然,視線落到了地上散落的畫卷上,歌狼目光一沉,剎那,多年前的記憶浮現在了眼前,一雙狹長冰冷的眼眸此刻多了一份陰毒的冷酷,闕雲,你不會忘記了那些畫卷吧?
重新回到落顏閣已經是暮色時分,伊夏沫關上門,視線隨意的掠過,這才發現枕頭下似乎壓着什麼東西,纖瘦的身影快速的走了過去,一張雪白的信箋出現在視線裡,龍飛鳳舞的字跡正是裴傲的筆跡。
笨丫頭,本王已經離開皇都了,放心,本王離開之前已經在府中安插了暗衛,雖然只有兩人,即使本王不能前來,本王的信也會如期送到,保重,照顧好自己。
淺淺的小路起來,再次的看了一眼信箋,隨後依照之前裴傲曾說過的話,倒了一杯茶水,將信紙放進了茶杯之中,片刻的功夫,信箋上的字跡立刻溶解消失了,又變成了一張平臺的白紙,這是裴王府暗衛傳遞的特殊信箋,筆墨可以瞬間被水融化,只要將紙隨便收起來,絕對不會引起任何的懷疑。
闕雲沒有回到落顏閣,讓伊夏沫有些的吃驚,而意外的,晚飯時間不該來的人卻來了,擋也擋不住,因爲歌狼不但自己來了,手裡還帶着兩個人質,努爾哈赤家族的人質。
“伊小姐,雲公子吩咐下來,伊小姐不能出去。”暗中保護的侍衛快速的現身,阻擋住伊夏沫要出去的步伐。
“讓開。”冷冷的開口,冰冷的目光銳利的掃過,伊夏沫直接的邁開步子,向着落顏閣外的主院走了過去,整個落顏閣雖然大,卻只佔據着府邸的南面,四分之一的地方,東面主樓應該是鳳修居住的地方,北面依舊是下人僕役的活動的場所,西面,乃是所有府邸內外侍衛的地方。
“闕雲呢?”坐在主位之上,歌狼一手端着酒放聲笑着,玩味的盯着眼前的清冷漠然的伊夏沫,指了指兩旁的兩個白髮蒼蒼,被點住穴道,口不能言的老者,“努爾哈赤曾經可是輝煌一時,如今還不是本殿宮裡的幾條狗而已。”
“找闕雲。”伊夏沫剛跨進的腳步停了下來,沒有任何猶豫的轉身向着屋外走了出去,而幾乎在同時,歌狼得意的狂笑聲也想起,“不,本殿對一個男人沒有興趣了,本殿如今有興趣的人是你。”
167章 屈辱不堪
果真和他看過的女人不一樣,歌狼手一揮,兩旁的侍衛隨即快速的將一疊畫卷碰到了伊夏沫的身前,歌狼笑容裡多了份期待,“打開看看,或許你就不會維護闕雲了。”
一疊疊的畫軸上沾滿了灰塵,紙張也有些的泛黃,看來是陳舊多年的畫字,伊夏沫隨手拿起一幅,展開,泛黃的紙上一幅幅萎靡不堪入目的圖畫浮現在了眼前。
畫師畫功了得,所以那畫面之上的少年面容清晰可見,那樣痛苦扭曲的臉龐,黑眸裡沉積的痛苦和恨意,長長的畫卷分爲了八小幅,每一幅上主角都是那個赤裸身體的少年,被擺成了各種屈辱的姿勢,或躺,或跪,而少年身邊,則是一羣羣面容猙獰的男人,交合的場面更是清晰可見。
有的是一個男人,有的是幾個男人,甚至連同那白色的濁液也清晰可見,在少年的臉上,身上,甚至口中。
“呵呵,女人,你的手氣不錯,拿的竟然是亂交的這卷,這可是裡面最精華的一卷。”歌狼信步走了過來,得意的笑着,修長的手指挑了一副,再次在伊夏沫的面前展開。
依舊似乎少年時的闕雲,而這一次,不是一羣男人,畫面之中的人正是十多歲的歌狼,而那個柔弱美麗的少年,身上卻多了許多的傷痕,雙手被鐵鏈拷在了牆壁上,雙腿被屈辱的分開,胸膛上滿師鞭打的傷痕,而畫的依舊是交合的畫面。
“叔父!”原本沒有回到府邸,只是在外面走動着,直到侍衛找到闕雲,他才知道歌狼竟然還不曾死心,竟然帶着他的叔父來到了府邸,擔心之心,闕雲快速的奔進了屋子裡。
闕雲白色的身影快速的阻擋開要挾兩個老者的侍衛,將他們護在了身後,這才冷厲着面容,憤怒的盯着歌狼,“太子殿下,你不要太過分!”
“哈哈,闕雲你何必如此的在意,本殿只不過是送幾幅畫卷給我們最尊貴的客人。”歌狼悠閒自得的笑着,刷的一下將手中的畫卷給抖了開來,也成功的欣賞到了闕雲那蒼白一片的臉龐。
那些畫!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冰冷的凍結起來,闕雲怔怔的看着那緩緩飄落在地上的畫卷,那被卑賤的一幕一幕重新出現在了眼前,當年歌狼是爲了羞辱於他,所以纔會令人將一切都給畫了下來,可是如今……
俊美的臉上血色盡失,似乎已經聽不到四周的低呼震驚聲,闕雲呆呆的擡起目光,看向一旁的伊夏沫,最後一點的尊嚴也沒有了,他早已經是污穢不堪,在那樣的羞辱和折磨之下,他竟然還苟且偷生的活了下來。
心已經痛的沒有了感覺,甚至連對歌狼的恨意都沒有了,闕雲蒼白的笑着,陰柔邪魅的臉上有着破碎的絕望,只能這樣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伊夏沫,她都看見了,都看見了。
就是因爲這樣,所以他纔會一直那麼脆弱的不敢去接受感情嗎? 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的,卻還是將希望放在她的身上,伊夏沫平靜的迴應着闕雲那凝望的視線,緩緩地走了過去,一步一步,很慢很堅定。
“都過去了。”幽幽的語調一如既往,伊夏沫突然伸過手,緊緊地抱住闕雲緊繃的身體,一手安撫的拍上他的後背,重複的開口,“都過去了。”
她沒又露出那樣嫌惡的表情,她沒有嫌棄他的污穢,甚至願意抱住自己,闕雲呆愣的僵直着身體,顫抖着手臂,最終抱住了主動抱着他的伊夏沫,閉上眼,不讓任何人看見他此刻宛如嬰孩般的脆弱,“爲什麼?這樣的我,爲什麼還不嫌棄?”
“闕雲!”原本低幽的嗓音突然嚴厲了幾分,伊夏沫推開闕雲的身體,目光正視的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開口:“那是他們的罪行,而你沒有必要揹負他們的罪行。”
是啊,那是他們的罪行,爲什麼他要揹負這麼多年,爲什麼要引以爲恥?多年來陰霾的內心,在伊夏沫那堅定的目光裡如同照進了陽光一般,闕雲邪魅一笑,一掃剛剛灰白的臉色,顫抖的握住伊夏沫的手。
劍影閃爍,片刻的時間,紙片如同雪花一般飛舞在半空裡,原本的畫卷此刻都成了碎紙片飄落下來,“太子殿下,東西已經送到了,太子殿下可以離開了。”
不等歌狼開口,闕雲卻緊緊的抓住伊夏沫的手一直向着落顏閣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暮色之下,笑容真切而感動,禁錮心靈的枷鎖終於打開了。
夜色之下,月光明亮而皎潔,突然的停住腳步,闕雲手腕一個用力,將伊夏沫重新的拉回懷抱,在她要掙脫之際,低聲的請求,“就一會,就一會就好。”
緊緊地,雙臂圈住懷抱裡纖瘦的身影,闕雲閉着眼,過往的一幕一幕愈加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裡,那樣被歌狼羞辱,被他的侍衛們羞辱,從那一刻,他的心裡只有報仇兩個字,找裴傲報仇,找蒼紫王朝報仇,找歌狼報仇,所以爲了報仇,他不惜潛伏在董婉兒身邊,不惜委身在小倌館裡,一切只爲了報仇兩個字。
可是今天,她那樣平靜的抱着他,對他說那些是別人的罪行,他不必要揹負着別人的罪行生活在痛苦裡,沒有同情,沒有可憐,更沒有鄙夷和輕蔑。
闕雲喉頭哽咽的,許久之後,抱着伊夏沫的手終於鬆了開來,月色灑落在陰柔美豔的臉龐之上,邪魅的笑容多了份輕鬆,可惜出口的嗓音依舊有些的沙啞哽咽,“今夜不要想裴王爺,陪我一醉方休好嗎?”
他不強求她的感情,也知道那是自己強求不來的,他只期望這一夜,只有這一夜,她不要想裴王爺,只陪在他的身邊,只屬於他一個人,即使只有一夜,可是這一夜也會成爲他生命裡的永恆。
落顏閣裡酒味瀰漫的散了開來,伊夏沫沒有喝酒,只是喝着清茶,而桌上已經空掉了五六個酒罈,闕雲已經完全醉了,只是那一隻手卻依舊緊緊地抓着伊夏沫的手,很緊,致死不願意鬆開。
“夏沫,小時候,我父親是突厥的大將軍,努爾哈赤家族這個名號讓無數人敬仰着,我不善武,只愛舞文弄墨,而堂哥長我幾歲,我最愛去宮裡,跟着堂哥,可是這樣平靜安閒的日子,終於裴王爺手裡終結了,父親領軍十萬,卻慘敗,六萬大軍戰死沙場,一萬多被俘虜,只有三萬不到的殘兵回到了突厥,父親,大伯,三伯,努爾哈赤家族的好男兒都戰死在了疆場上。”
含糊不清的開口,闕雲仰起頭,狠狠的灌了一口酒,目光渙散着,申請愈加的悲痛,握着伊夏沫的手不由得用力握緊,許久之後,這才繼續道:“皇上震怒,皇上其實一直就忌憚着努爾哈赤家族的勢力吧,所以戰敗之後,努爾哈赤家族獲罪,淪爲僕役也就罷了,可是我沒有想到太子會那麼殘忍。
恨,那時,在那樣慘絕人寰之下,闕雲想到死,可是他不能死,因爲歌狼的威脅在,他若是尋死,他的母親,妹妹,姨娘都要被充入到軍營裡充當軍妓,所以他必須活着,即使在那樣的羞辱之下,他也必須活着,那時,他的腦海裡既有了報仇這個念頭。
知道半年之後,他被敬德和一批高手救出了宮裡,之後,他重新開始學武,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骨骼早已經僵硬,習武,闕雲不知道那時受了多少的苦難,可是爲了報仇,他一次一次的忍了下來,直到遇見她,這個生命裡,闕雲一生裡的陽光。
夜色越來越濃郁,哐噹一聲一個空酒罈碎在地上破碎了,闕雲終於沉沉的醉了,趴在了桌子上睡了下來,只是握着伊夏沫的手卻依舊不願意鬆開。
自己可以理解闕雲的感受,他們的過去那麼的相像,只是闕雲更苦,在那樣年少的時候就被歌狼那麼的凌辱折磨,而自己,雖然殺手的訓練那麼的艱難,可是她終究活了下來,雖然她心狠冷血,可是至少她保持着身爲殺手的尊嚴。
她的希望是將姐姐救出來,而他的希望卻是報仇雪恨,她沒有任何的牽掛,除了姐姐之外,可是他還要顧及着努爾哈赤家族的所有活下來的人。
“伊小姐,雲公子醉了。”暗中,等待許久的侍衛終於現身,恭敬地對着伊夏沫開口,“請讓屬下送雲公子回房。”
“嗯。”他醉了,可是這一醉之後,伊夏沫不知道闕雲可以恢復幾分,可是至少發泄出來了,這麼多年來的壓抑的苦發泄出來了,讓他可以輕鬆一些吧。
兩個侍衛架過闕雲醉軟的身體,可是他緊緊抓住伊夏沫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緊緊的,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無論侍衛怎麼用力,卻根本無法將闕雲的手給掰開,“伊小姐?”
“算了,就在這裡睡吧。”他抓得太緊,即使醉倒了,可是那手卻絲毫不曾鬆開半分,伊夏沫平靜的開口,隨着侍衛一起走到了內室的牀邊,闕雲躺在牀上,因爲手腕被抓住,她也只能坐在牀邊,直到侍衛給闕雲梳洗好,屋子裡,這才重新歸於了平靜。
而此刻,天色卻也漸漸的明亮了幾分,裴傲,坐在牀邊,伊夏沫靜靜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窗戶外的夜色,不知道他如今是否除了突厥的國境。
宿醉,身體放鬆了,多年壓抑的情緒更是放鬆了,直到下午時分,闕雲才從宿醉裡清醒過來,頭痛欲裂,稍微一動,就像是頭裡有駿馬在奔跑嘶鳴一般,痛得難以忍受。
這是?迷濛的睜開眼,昨夜的醉酒的一幕如同潮水一般重新回到了腦海裡,歌狼帶來的畫卷,自己的醉酒,他似乎說了很多很多,那些即使是堂哥也不曾說過的話,卻都在昨夜告訴了她。
也在這時,才察覺到自己的手一直握着伊夏沫的手,而此刻,她依舊坐在椅子上,背對着牀,目光悠遠的看着窗戶外淡淡的陽光,微風從窗戶吹了進來,她的髮絲隨風微微的浮動着,顯得格外的平靜而安詳。
她陪了他一整夜,心頭染上一絲動容,闕雲邪魅一笑,忍着頭痛撐起身體,也驚動了坐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伊夏沫,“醒了。”
不捨得鬆手,可是卻註定了他必須要鬆開她的手,魅惑一笑,點了點頭,闕雲鬆開緊緊握了一夜的手,懶散的笑道:“昨夜喝太多了。”
“我出去走走。”坐了一天一夜的身體有些的僵硬,伊夏沫淡淡的看了一眼闕雲,終究沒有再開口說什麼,轉身向着門外走了去。
她沒有一絲的柔軟,看着離開的伊夏沫,闕雲苦澀的勾起薄脣,這纔是她,一貫那樣冰冷的性格,愛與不愛永遠都是那麼的分明,不會如同尋常女子一般,會猶豫會徘徊,她若愛就是愛,如同她對裴王爺一般,不管裴王爺做了什麼,她都是堅定的站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
她若不愛,不管是自己,還是畢少白,甚至堂哥,她永遠都只是當他們是朋友,無關風月,只是朋友,她可以陪他枯坐一夜,但也僅此而已,她的心,她的感情,她的溫柔不會因爲他們而展露。
一天一夜的時間,裴傲已經帶領着等候的暗衛秘密出了突厥的國境,在深夜裡,日夜兼程的趕往蒼紫王朝,第二天,因爲陪着闕雲坐了一夜,所以入夜之後,伊夏沫早早的上牀休息了。
入夜,黑暗裡,突然感覺窗口有輕微的聲響,伊夏沫猛的驚醒,一剎那,一股激動涌上心頭,可是僅僅是剎那,喜悅被一股戒備代替,不可能是裴傲的,他應該已經出了突厥了,黑暗之中,伊夏沫靜靜地躺在牀上,身體卻已經本能的做好攻擊的準備。
“王妃。”低沉的,一聲嗓音響起,窗戶外的人並沒有進來,只是戒備的觀望着四周,用異常低沉的嗓音在窗戶邊開口,“王爺讓屬下帶句話給王妃。”
知道裴傲曾經來看過自己的只有他後來安插在府邸的兩個安慰,伊夏沫快速的起身,看向窗邊的黑暗,卻聽見他繼續的開口,“王妃,王爺讓屬下告訴王妃。”
低低的咳了一聲,似乎有些的爲難,可是猶豫片刻之後,隨即低聲的開口,那嗓音低沉,暗啞,竟然如同裴傲的嗓音一模一樣,“笨丫頭,不許帶着本王的女人和孩子陪別的男人一天一夜,還有好好照顧自己,宮裡玉貴妃是本王的暗探,有情況可以找她幫忙,鳳修快要回來了,不許對他有同情,本王對將你從本王身邊帶走的男人很是厭惡,所以笨丫頭你也不許和鳳修親近。”
伊夏沫錯愕的站在窗戶口,這個聲音是裴傲無疑,那樣霸道而又有些無奈的說話方式,更是他獨有的,“王妃,就這些,屬下不能多留,告退。”
“等等,你的聲音。”伊夏沫再次的開口,有些眷戀他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可是當他再次開口時,卻又是和裴傲不同的聲音。
“屬下擅長模仿各種人的聲音,所以易了容潛伏在府邸。”暗衛快速的回答,正是因爲這樣,所以他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被安插在府邸,而且不被發現,而王爺穿回來的消息也都聽從了王爺的命令,由他用王爺的聲音口述給王妃。
“去吧。”伊夏沫這才轉身走向了牀邊走了去,腦海裡幻想着裴傲說這番話時的表情,清冷的面容不由的軟化下來,雖然他明知道自己不會對任何人動情,可是依舊是醋意十足。
第二天,伊夏沫因爲之前賠了闕雲一天一夜,半夜又因爲裴傲的傳話,直到日出時分才睡了一個回籠覺,可是剛睡下不多久,便察覺到外面開門的聲音。
“夏沫。”片刻之後,一聲熟悉的喚聲從門口響起,隨着門的推開,白色的衣裳,風塵僕僕,鳳修蒼白的臉龐之上笑容溫和而激動,凝望着牀上的伊夏沫柔和的笑着,快速的跨進了屋子裡。
明知道該怨鳳修的,如果不是他設計了這一切,她和裴傲不會因此分開,可是看着那瘦削臉龐之上那樣溫暖人心的笑容,心頭縱然有責備卻依舊無法說出口,他太像姐姐了,那樣的感覺一直在,所以即使如此伊夏沫卻依舊無法對鳳修狠心劃清界限。
在鳳修手伸過來的瞬間,伊夏沫僵直的別過臉,不去看他那失望而落寞的眼神,“夏沫?”手僵直在半空之中,呆滯着,最終緩緩地落了下來,鳳修苦澀的笑着,臉上有着一絲痛苦閃過,卻被迅速的壓抑下來,轉爲了一貫的笑容溫和,“我知道你恨我怨我。”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嗎?”依舊別過臉,尹夏末冷漠的開口,目光悠遠的看向窗外的陽光,“你知道不管多久,我終究會離開的。”
凝重的嘆息無限的寂寞,鳳修緩緩的坐在了牀邊,視線看了一眼年輕的伊夏沫,轉而看向自己那蒼白的,瘦骨嶙峋的雙手,握緊,他又有多少年可以活呢,這樣的身體,孱弱病痛,即使是炎熱的夏季,雙手也是冰冷,不願意放開她,只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裡,可以看着她,可以守着她。
“夏沫,我會讓你離開的。”幽幽的開口,鳳修幽然一笑,終究沒有去握伊夏沫的手,她是他的陽光,而自己不過是她生命裡德過客。
“什麼意思?你怎麼了?”耳邊那低低的,如泣如訴的寂寥嗓音下,伊夏沫心頭一揪,快速的轉過身來看向鳳修,這才發現他的臉色那麼的蒼白,甚至如同透明的可以看見臉上的血管一般,戰役,長途跋涉,此刻的他不是裴傲的疲憊,裴傲日夜兼程的趕來只是辛苦,而是一種竭盡心力的虛弱,似乎隨時會倒下就再也醒不過一般,伊夏沫心痛的抽搐着,他爲什麼要將自己弄的這麼的疲憊。
“夏沫,你終究還是擔心我的。”擡手,冰冷的手輕柔的撫上伊夏沫凝起的眉頭,鳳修溫柔的笑着,帶着感動帶着欣慰,她終究還是在乎自己的,不管是因爲什麼,這樣就夠了,即使日後,有一天真的死了,他也會含笑九泉。
那手那麼的冰,無數次,不管是在任務裡,還是在訓練時,她一直有着擔心,擔心着姐姐那虛弱的身體會倒下,擔心一輩子再也無法看見姐姐那樣溫暖的笑容,而此刻,這樣的心情轉移到了鳳修身上。
“我該讓裴傲打下突厥,你或許纔會好好的過日子。”拉下鳳修落在眉間的手,伊夏沫手還不曾收回卻已經被鳳修反握住,冰冷的感覺從他的掌心過度到了她的手中。
但笑不語着,鳳修寵溺的看着終於轉過身的伊夏沫,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那樣溫暖的感覺讓他的心融入陣陣的暖流,“你不用擔心,音璇和楊柳很好,只是不能自由。”
“你回去休息吧。”那原本就清瘦的臉龐此刻雖然有着笑容,可是那份勞累時怎麼也遮掩不了的,伊夏沫嘆息的開口,終究無法看着他如此的辛勞,即使是他分開了自己和裴傲。
“好,你也睡,還很早。”她的關心如同陽光,就算被埋怨,被怨恨,也值了,鳳修猶豫着鬆開手,這才拖着疲憊不已的身體向着外面走了去。
終於回來了,回到他的故土了,站在晨曦的陽光下,鳳修仰起頭,靜靜地感受着陽光的照射,從當初狼狽的離開,到如今,他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回到突厥,不再是那個無權無勢的三皇子。
168章 報仇雪恨
“堂哥。”一旁,闕雲看着陽光下的鳳修,朗聲的開口,大步的走了過去,快速的抱住鳳修的身體,十多年了,他們終於都回來了。
“這些年,苦了你了。”拍了拍闕雲的肩膀,鳳修溫和的笑着,清澈如水的眼眸裡有着動容,十多年了,爲了今天,他們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如果當年不是堂哥讓人將闕雲救出來,闕雲早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邪魅的笑着,闕雲搖着頭,這一生,可以遇見她,即使重新來過,他寧願揹負之前的苦,至少可以遇見她。
“夏沫的身體如何?”鳳修這纔開口詢問,從一開始讓闕雲將她帶離裴傲身邊,鳳修最擔心的就是夏沫的身體,尤其她已經知道囚禁了楊柳和音璇。
笑容有些的僵硬,闕雲憂鬱的看着鳳修,終究緩緩的開口,“孩子沒有流掉。”
“什麼?”錯愕一愣,鳳修呆滯的看着一旁的闕雲,眉頭不由的凝了起來,“你怎麼這麼大意,孩子留不得。”她和裴傲有着血緣關係,這個孩子不管是裴傲,還是鳳修自己都明白孩子留不得。
“若是不是因爲可以保住孩子,她又怎麼可能和我來突厥,堂哥,你該知道在她的心裡,沒有人會被裴王爺更重要,即使是那個孩子。”如果不是因爲孩子,闕雲清楚的明白伊夏沫根本不可能來到突厥,她妥協只是因爲裴王爺,因爲孩子而已。
“可是夏末不知道,你該知道這個孩子爲什麼裴王爺要流掉!”低聲怒斥着,鳳修頭痛的嘆息,目光復雜裡滿是愧疚和心疼,她很愛那個孩子吧,所以纔會一直保護着她。
“所以我想等堂哥回來告訴她真相。”闕雲幽幽的開口,陰柔俊美的臉上有着無可奈何,她原本就如此的敏銳,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自己,裴王爺之所以下藥成功,那是因爲她無條件的相信着裴王爺,而對於自己,即使是堂哥,她總是有着本能的戒備,更不用說偷偷下藥,她不會察覺到才奇怪。
“不準說,任何人都不準透露半個字!”清幽的嗓音裡多了份嚴肅,鳳修認真的看着闕雲,蒼白的臉上滿是對伊夏沫的疼惜,“她和裴王爺的關係,不僅是裴王爺不願意她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不想她因此痛苦,至於孩子,想辦法流掉,但是不能讓她察覺到,那樣的痛苦不該她來承受。”
“所以堂哥你寧願她一直怨恨着你,卻根本不告訴她爲什麼將她擄到突厥的真正原因。”忽然有些的明白,闕雲苦澀的抿着薄脣,原來他只是以爲堂哥只是私心,只是因爲愛她,所以不惜一切代價將她帶走,如今他才驚覺,堂哥和裴王爺有着同樣的心思,不想她和裴傲在一起,是因爲她和裴王爺之間的血緣關係。
“闕雲,我比你更瞭解她,夏沫她不會在乎這樣的血緣關係,裴王爺也不會在乎,可是這樣終究是錯的,她不該承受那樣的痛苦和唾棄,所以就讓她怨恨我吧,至少這樣她不會因此痛苦。”
沉聲的開口,嗓音溫和裡滿是深情,寧願她誤會着自己,寧願她怨恨着自己,也要讓她遠離傷害,鳳修的愛很深沉,雖然不似裴傲的霸道,可是他終究用心愛着她,或許也有着一絲的私心,想要留下她一些日子,他的命能活多久還是一個未知,至少讓他可以在死之前,一直守着她。
“可是……”闕雲還要開口說什麼,卻已經被鳳修打斷,“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能留她一年就一年,兩年就兩年,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便也沒有辦法在爲她擔心什麼了。”
門後,伊夏沫原本要開門的手愣住,視線呆滯的看着眼前的木門,她以爲他設計這一切,謀算這一切,只是爲了將自己帶回突厥,遠離裴傲身邊,可是她沒有想到,他這樣做,竟然是因爲不想自己知道和裴傲的血緣關係,不想讓她痛苦,所以他寧願自己怨恨她,寧願一個人擔負下這一切,卻也要將自己帶走。
鳳修,何苦如此?眼睛有些的酸澀,那個風華霽月的男子,溫潤如水,淡雅若菊,他終究沒有變,他還是那個關心她的男人,有着如同姐姐一般溫暖的笑容,他甚至沒有任何的解釋,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怨恨,只求可以留下自己,讓自己遠離傷害。
難怪裴傲說董婉兒不僅騙了伊嘯一生,也騙了鳳修,若不那時情緒波動太大,一時說出了真相,即使是裴傲只怕也根本不知道十多年前董婉兒的陰謀。
鳳修的歸來,這個消失在突厥多年,當年聖寵一時的三皇子突然歸來,而且曾經在蒼紫王朝潛伏十多年,甚至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位置,讓突厥舉國譁然,對鳳修的擁護一時之間到達了頂峰。
達倫皇親自到了宮門口迎接這個多年未歸的兒子,可謂是前所未有的殊榮,陽光濃烈之下,兩旁是站的整齊宮女太監,然後是一派皇家武士,然後是等候的文武大臣,而在龍攆之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達倫皇遙望着宮門外,臉上有着晦暗不明的笑容。
“如簧,三皇弟如今可謂是聲名鵲起。”歌狼站在一旁,冷冷的笑着,眉宇之間有着一絲的嘲諷之色,想要回來爭奪皇位嗎?
“你三皇弟雖然今非昔比,可是歌狼,你記得你是朕最寵愛的兒子,朕立下的太子,如今只是多了一個手足給你治理突厥,而且鳳修對蒼紫王朝瞭解甚多,甚至在蒼紫王朝還有着屬於他的勢力,這可是一舉統一的捷徑。”
達倫皇陰冷的笑着,眼中有着張狂的慾望,如今突厥已經恢復了元氣,不是十多年前一蹶不振的突厥了,吞併蒼紫王朝指日可待,“更何況,你忘記了,你三皇弟只一計,就讓畢忠燒燬了蒼紫王朝的二十萬擔糧食。”
“而且。”達倫皇原本霸氣的臉上有着一絲的冷漠之色,陰沉冷暗,用只有兩個人聽見的聲音對着歌狼道:“你忘記了你三皇弟的身體嗎?他能活多久還是個未知,忍一時,日後整個突厥,甚至蒼紫王朝都將是你的天下。”
“皇上。”下了馬,白衣勝雪,鳳修面容之上有着一絲複雜的表情,他是恨眼前這個尊貴而冷清的男人,如果不是他,母后不會死,如果不是他,自己不會染上寒症,一輩子都在病痛裡渡過,如果不是他,闕雲不會受了那麼多的苦。
就是因爲他,所以鳳修要成功,他要驕傲的回到突厥來,讓這個曾經冷漠高傲的男人知道誰纔是真正的強者,讓他後悔當初對他們母子的冷血無情。
“回來了。”剛剛對歌狼和顏悅色的姿態此刻卻轉爲淡淡的冷漠,達倫皇緩步從龍攆上走了下來,陽光晶亮下,金色的龍袍閃耀着耀眼的光芒,大論皇倨傲而淡漠的看了一眼鳳修,語調平淡,甚至依舊帶着一絲的高傲,如同對待一個歸來的臣子,而不是他十多年來不曾見過的兒子。
白色的修袍是金絲紋繡的邊緣,而此刻,鳳修衣袖之下的冰冷的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一股受傷的痛從心底如同針一般紮了下來,蒼白的面容此刻帶着疏遠的笑容,“是,皇上。”
“三皇弟,恭喜回宮。”歌狼放聲一笑,闊步的走向了鳳修,用力的抱住他單薄的身體,如同最親密的兩兄弟,可是……
“三皇弟,從小開始梅妃甚至比本殿的母后還要受寵,而你,雖然只是三皇子,可是父皇因爲你一直不立本殿爲太子,宮裡最好的東西都給了你,大臣們讚頌,宮妃們喜愛,太監宮女都震懾你的身份,那個時候,本殿就告訴自己,這一生一定要搶走你所有在乎的東西,權勢,地位,而如今本殿看重的正是落顏閣的那個女人。”
兄親弟恭不過是虛假的面具而已,甚至包括眼前這個一身龍袍的喜愛,一切的一切直到努爾哈赤一族戰敗,終於撕毀了虛僞的面容。
鳳修淡雅一笑,溫和的目光對上歌狼那極盡張狂和霸道的面容,“太子殿下肩膀和脖子上的傷好了嗎?”
“哼!”被踩到痛處,臉色猙獰一變,歌狼不屑的冷哼一聲,目光陰冷的瞪了一眼鳳修,衣袖一甩轉身向着一旁走了過去,他倒要看看鳳修可以得意道什麼時候。
夜宴之下的突厥皇宮不同於蒼紫王朝的優雅,濃郁的酒味瀰漫開來,而酒酣之下,那些生性就野蠻粗獷的大臣們已經衣裳不整的調笑起來,而大殿中間,歌姬們正翩然起舞着,白色薄紗的裙子隨着跳舞的動作而搖曳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修長的美腿更是讓那一雙雙色慾的眼睛緊緊的盯住。
修長而蒼白的手指端着酒,鳳修神色默然的看着眼前越來越糜爛的一幕,有些武將卻也不再顧忌什麼,直接挑逗上跪在身邊伺候的宮女,按捺不住的大手潛入了宮裝之下,揉捏着那細嫩光滑的肌膚,而被猥褻的宮女們,或嬌媚的扭動,或是隱忍着低着頭,即使心有怨恨卻也不敢表露出來。
這就是原因吧,即使突厥再強大,士兵再驍勇善戰,可是骨子裡卻依舊存留着獸性,所以突厥永遠無法越過邊境一步,他們會訓練自己在戰場上的技能,卻獨獨忘記了光靠武力永遠無法取勝的,文治天下,所以在蒼紫王朝,即使這樣的文人,依舊可以在朝堂之中游刃有餘。
“朕甚是高興,三皇子在蒼紫王朝這麼多年,爲突厥送回了很多有利的信息,今日朕就好好地敬吾兒三杯。”達倫皇站起身來,方正而粗獷的臉上有着喜悅,銳利的目光更是看向一旁起身的鳳修,而身邊的太監總管已經端着滿滿三大杯的酒走了下去。
大殿之上叫好聲響成一片,皇上敬酒乃是突厥最高的榮譽,突厥不同於蒼紫王朝,所以眼前說是三杯酒,不如說是三大碗更貼切,最高的榮譽,不過是刻意刁難自己而已,鳳修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的苦澀。
“大人。”站在鳳修身後,看着眼前太監托盤裡慢慢的三大杯酒,敬德低聲的開口,擔憂的目光看着鳳修,當初在蒼紫王朝這麼多年,不論是宮宴還是私宴,大人一貫都是用茶代酒,也有大臣曾經質疑過,可是在裴王爺犀利的目光下,從此再也沒有大臣敢強制大人喝酒。
“無妨。”知道敬德是擔心自己的身體,鳳修無所謂的開口,迎上達倫皇那等待的目光,端過酒杯,沒有任何猶豫的喝下,三大杯的酒加起來有滿滿的一酒壺,不是他不擅長飲酒,而是畏寒的體質不能喝酒而已。
隨着三杯酒的喝下,大殿裡再次的響起了拍掌叫好生,歌狼詭異冷笑着,卻已經率先端着酒杯走向了鳳修,“三皇弟辛苦多年,本殿也敬三皇弟一杯酒。”
對上歌狼挑釁的目光,鳳修溫和一笑,再次的舉杯飲酒,大殿之上,衆大臣似乎受到了達倫皇和歌狼的鼓舞,大臣也一杯跟着一杯向着鳳脩敬着酒。
看着來者不拒的鳳修,敬德憨厚的臉上擔心越來越濃重,可是幾次想要開口,卻都被鳳修那嚴厲的目光制止住,笑容溫和而蒼白,鳳修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那原本就已經孱弱不堪的身體。
他的父皇,他的兄弟,明明在多年之前,在母妃被帶走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可是爲什麼到如今,他依舊會感覺到痛,會感覺那早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在滴血。
終於,不知道再喝了多少杯,鳳修終於無力的醉倒在了敬德的身上,原本喧鬧的宮宴也終於落幕,“大人,你何必?”
出了皇宮,還不曾回到府邸,鳳修卻已經堅持不住,扶着道路旁的大樹,嘔吐起來,身體冰冷,缺敵不過心頭的寒冷。
“敬德,這麼多年了,你說我這樣又是爲了什麼?”虛弱着開口,蒼白的臉上是陣陣的冷汗,鳳修苦澀的笑着,心頭再次的浮現出達倫皇那樣看似熱情,卻異常冰冷的面容,他如今帶着一身的光華回來了,可是得到的又是什麼。
“大人,我去取水給你漱口。”敬德擔憂的看着笑容悽苦的鳳修,轉身向着馬車走了去,大人想要證明當年皇上的錯誤決定,即使沒有努爾哈赤將軍,他也是一個有用的皇子,不需要承襲努爾哈赤家族的光輝。
那一日,是冰寒陰冷的午後,在冷宮的院子裡,母妃在他面前被帶走,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那一刻,鳳修無力的看着梅妃被帶走,那時他就堅定了一個念頭,終有一日,他要讓父皇明白,他阿史那•鳳修不是無能的皇子,沒有努爾哈赤家族,他也會是最優秀的儲君人選。
母妃,攥緊了拳頭,鳳修只感覺胸口一陣翻騰,再也壓抑不住的吐了起來,就算不惜一切,他也要爲母妃報仇,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甚至父皇。
“敬德,晚些回去。”接過水袋喝了一口甘甜的水,鳳修漱着口,對着一旁的鳳修開口,“如果就不能散,就去客棧住一夜,不要讓闕雲和她擔心。”
這身體原本就不能喝酒,他也不需要喝下那麼多的酒,即使是達倫皇敬的酒,鳳修也可以有完美的理由推脫,如今的他不再是那個無能的只能看着母妃被帶走的皇子,可是她卻還是賭氣喝了所有的酒。
“怕我擔心就不要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冷哼聲傳來,身旁傳來的不是敬德那低沉的嗓音,鳳修錯愕一怔,快速的直起虛弱的身體,夜色之下,伊夏沫清冷的臉龐覆蓋着一層寒霜,陰冷陰冷的,看得出此刻她的心情不好,或者說是非常的惡劣。
“你怎麼來了?”這麼晚了,尤其她如今還有着孩子,鳳修柔和的笑着,可是此刻那蒼白的冒着虛汗的臉龐時無論他怎麼笑,也遮掩不了的。
“闕雲不放心。”依舊是冰冷不善的語氣,伊夏沫將溼了水的帕子擦上鳳修的額頭,冷冰冰的臉龐之上雖然冰冷,可是那皺起的眉頭去訴說這她的擔心,有其他回來的那一夜,聽到他和闕雲的對話,知道他做的這一切無非是想讓自己避開不需要承受的痛苦,縱然之前有怨恨,可是此刻卻怎麼也怨恨不了。
馬車邊,闕雲和敬德站在一起,鳳修再次的笑了起來,“我沒事,只是多喝了幾杯酒。”
“你的身體可以喝酒嗎?你要是不想活了,我可以直接給你一刀。”火氣有些的大,伊夏沫挑眉看着鳳修那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腦海裡再次的浮現出伊冬雪當初那帶着安慰笑容的蒼白清瘦臉龐,明明都是極度虛弱的人,卻總是在她面前故作堅強,她的承受力有那麼差嗎?
面對裴王爺時,她纔會有屬於女子的溫柔,面對堂哥時,她纔會有情緒波動,闕雲慵懶的笑着,心頭微微地泛起了苦澀,何時也會有個女子可以如同她一般,這樣的維護着他的心。
思慮裡,突然音璇那英氣的臉龐出現在視線裡,闕雲一直冰封的,不曾開啓過的心扉微微的波動了一下,音璇可以如同她那樣的堅定不移嗎?即使親眼目睹了他那不堪的過去,依舊可以那麼堅定嗎?
接連幾天,在鳳修的身體因爲醉酒還沒有恢復過來,鋪天蓋地的公務已經再次的要壓垮鳳修的身體。
達倫皇的意圖似乎很明顯,他根本不看好鳳修,反而要折辱他的尊嚴和高貴,讓他主動的低頭示弱,所以纔會將最複雜冗亂的公務交給鳳修,每一件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書房裡,公文堆積如山,三皇子府邸原本最冷清的皇子府,如今卻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各個部的大臣都前來議事,鳳修的府邸反倒比皇宮更加的繁忙。
鳳修疲憊着,赤紅着一雙充血的眼睛,還沒有翻開眼前需要批閱的奏章,一隻素白的手卻搶在他之前拿過奏章,隨着一個完美的弧度,原本該審批的奏章此刻已經孤零零的躺在了書房外的地上。
而門口,敬德和闕雲對視一眼,彼此明瞭於心,敢將這奏章扔出門外的,也只有伊夏沫一人了,這可是朝廷裡最重要機密的奏章,她甩起來可沒有半點的含糊。
“闕雲,進來。”嗓音冰冷的,看着鳳修形銷骨瘦的模樣,伊夏沫眼中的冰冷又寒了幾分,他真的不要命,就爲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達倫皇,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
被直接點名,闕雲無奈的聳肩輕笑着,快速的邁步進入了書房,不解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伊夏沫,不知道她叫自己進來做什麼。
“鳳修需要休息多久?”將他冰冷的手裡的毛筆給抽走,示意闕雲給鳳修把脈,伊夏沫靜靜地站到了一旁等待着,他如此的聰明,卻爲何在親情面前這麼的迂腐,明知道達倫皇在刁難,竟然還接下這麼多的奏章,將自己操勞的半死不活。
“最少也需要好好休息三天,平日不可再勞碌,否則天氣一冷下來,身體會熬不住。”如同沒有看見鳳修示意的眼神,闕雲實事求是的開口,堂兄的身體這麼多年來一直被寒症所苦,即使救治也遲了,更不用說這樣的勞碌奔波,正常人都承受不住,更不用鳳修那原本就虛弱疲憊的身體。
“是要我一把火燒了書房,還是你自己去休息。”她就知道他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的勞碌,伊夏沫冰冷的目光直接的看向鳳修,二選一,由他自己做決定。
“好,我去休息。”根本沒有辦法,鳳修無奈的站起身來,她總是言出必行,如果自己真的不休息,她真的會一把火燒了他的書房。
臥房裡,看着鳳修終於躺下休息了,看着那蒼白的瘦削臉龐上濃郁的疲倦,眼下更是一圈灰黑色,伊夏沫輕柔的替鳳修蓋上毯子,達倫皇根本是故意的,明知道他的身體不能勞累,卻將無數的公務壓了下來,而鳳修卻爲了證明自己,竟然也是來者不拒的全都接受了。
“檀香里加了藥,至少要睡上四個時辰。”闕雲邪魅的笑着,對着伊夏沫眨巴着桃花眼,兩人看了一眼沉沉睡下的鳳修,這纔出了臥房。
夏日的夕陽格外的美麗,殘陽如血,將大地都鍍上了一層金黃的色澤,和風吹拂着,一天的燥熱似乎都在晚風裡消散了,讓人感覺到無比的暢快。
“這麼多年來我和堂哥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報仇,姑母死了之後,堂哥就變了,雖然堂哥一直沒有說,可是我知道姑母是爲了將我從太子身邊帶走才落下了罪名,否則就算努爾哈赤家族毀了,她就是突厥的梅妃,可是爲了救我,姑母鋌而走險,才被太子和皇后陷害。”
闕雲懶散的靠在池塘邊的樹幹上,眯着眼,笑容悠遠的看着夕陽西下的景緻,那總是輕佻的陰柔俊彥上此刻有着思念和愧疚,爲了報仇,也爲了努爾哈赤家族如今還苟且存活的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闕雲知道他也無法後退。
“鳳修究竟想做什麼?”伊夏沫將凝望着闕雲的目光收了回來,心頭已經有了思量,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見音璇一面,這些事闕雲不會對音璇說,可音璇若知道了闕雲這種種過往,她定然會回到闕雲身邊。
“堂哥藥味姑母報仇。”爲了報仇,他們可以在蒼紫王朝蟄居十多年,忍辱偷生,小心翼翼,步步爲營,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爲了終有一日報仇雪恨。
“連自己身體都不要了?”清幽的語調微微的上揚,伊夏沫視線裡再次的浮現出鳳修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龐,心頭的擔憂就又多了幾分。
他們是連命都可以捨棄的,可是這話闕雲不會說出口,連堂哥都對她忌憚三分,三皇子的書房,整個天下也就只有她敢燒,敢將大臣的機密奏章沒有任何猶豫的直接扔出書房外。
“裴王爺有什麼好?”轉移着話題,闕雲原本懶散的面容上多了一份的認真,側目看向站在身旁的伊夏沫,爲什麼這麼多人之中,比起癡情,當初畢少白不輸裴王爺,比起溫柔,堂哥更是甚過裴王爺許多,可是她爲什麼卻獨獨對裴王爺如此死心塌地,不管發生了什麼,都是不離不棄。
169章 刺殺失敗
“他……”想起裴傲,原本幽然的臉上不由的溫柔下來,迎着夕陽的光芒,伊夏沫沒有發覺此刻她的眼神有多麼的溫柔,那樣淺淺的笑容浮現上了總是冰冷的臉龐,那是被深愛的女人才會有的表情。
“裴傲讓人很放心。”沒有什麼甜言蜜語,伊夏沫說出了最樸實的話語,黑色的雙瞳裡有着一股的信任,“在裴傲身邊很安全。”
身爲殺手,伊夏沫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堅強的,即使在蒼紫王朝,即使內力比不上尋常的江湖人士,可是她依舊可以好好的活下來,不需要任何的朋友和幫助,可是當裴傲握着她的時候,伊夏沫才驚覺其實殺手比普通人更缺乏安全感,因爲害怕背叛,害怕死亡,所以他們總是獨來獨往,不去相信任何人,除了自己之外。
可是裴傲卻給她撐起了一片天地,宛如最可靠的山脊一般,巍峨傲然的擋在了她的身前,他爲她謀算部署好了一切,他爲了她擋去一切可能遇到的危險,讓她可以像個普通女人一樣,不需要時刻保持着殺手的警惕,他讓她感覺自己也可以當一個普通人,他永遠是強大的依靠,永遠都是可以棲息的港灣。
他知道她的一切,瞭解她的不安和想法,他不會讓她去猜測他的想法, 他會明確的告訴她他的感受他的感情,他是那麼的強勢,可是卻在面對她時,總是展露出頑劣稚子的一面,讓她總是無可奈何,卻再也無法放開裴傲的手。
“可是堂哥對你不也是如此嗎?”闕雲有些不明白的開口,那清冷臉上的淡淡笑容讓他依舊心悸,即使她的笑容和溫柔是因爲想起了另一個男人。
“鳳修在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生命來報仇。”說起鳳修,伊夏沫依舊在擔心,可是如果今天是裴傲,他定然不會用自己的命做爲報仇的代價,他永遠都是理智而精明的,不會讓她有一點的擔心和不安。
所以裴王爺給她的是他們一直無法給她的安全感覺,闕雲終於明白過來,笑容浮現上嘴角,帶着一絲的不甘心,“那是因爲裴王爺的出生讓天下所有人都羨慕,同樣是蒼紫王朝的皇子,梓陽帝曾經想要將皇位傳與他,更不用說一開始先皇屬意的儲君就是裴王爺,天下男人都沒有的權勢,財富,和幸運都被他一人獨佔了。”
“即使沒有這些,他也會如此。”因爲他永遠都是那麼的驕傲而強大,伊夏沫肯定的開口,“沒有身份地位,沒有皇家的一切,他也會獨一無二的裴傲。”會爲了她遮風擋雨,即使她從來不弱,可是他卻一直都是保護着她,那樣的感覺,似乎是他一直在保護着那個曾經無助的小女孩。
“那是因爲你已經愛上了裴王爺。”闕雲懶散一笑,轉身離開,他卻不得不承認裴王爺真的是太優秀的一個男人,即使沒有了皇家的一切,他也會是一方的霸主,輸給他,闕雲知道自己心服口服,因爲他可以給她帶來其他人無法給予的幸福。
裴傲,並沒有在乎闕雲的離開,伊夏沫靜靜的看着眼前沐浴在夕陽之下的池塘,思念如同絲線一般纏繞傷了心頭,日日夜夜,總是讓她不安着。
“本王都不曾聽到的表白,竟然被闕雲先聽了去。”安靜裡,突然一聲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錯愕之下,伊夏沫快速的回頭,卻見角落的黑暗裡,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在懶散的依靠在牆壁上,目光悠遠的看着伊夏沫,薄脣處染笑,黑眸溫柔。
“裴傲?”呆呆的吐出兩個字,伊夏沫再次的受到了震驚,他才離開多久,半個多月吧,竟然這麼快就回來了?他一定是瘋了,蒼紫王朝那麼多的政務,如今突厥更是虎視眈眈,他竟然又回到突厥了。
“看到本王也不用這麼震驚吧。”按捺不住的,裴傲一把將走過來的伊夏沫給拉入了懷抱裡,緊緊的抱住她豐腴一些的身體,低沉的笑着,這樣的感覺才讓他一直漂浮不定的心安定下來。
“你怎麼又來了?”高興歸高興,伊夏沫從裴傲的懷抱裡掙脫出身,仔細的凝望着他,確定沒有那麼疲憊的神色,這才安下心來。
“釜底抽薪,本王若不在蒼紫王朝,突厥必定認爲有機可趁,省的本王再和他們這樣僵持着。”大掌疼惜的撫摸上伊夏沫光滑的小臉,裴傲溫柔的目光裡有着可以感知的暖意,再次的抱住伊夏沫的身體,“本王也不放心你和孩子,這裡畢竟是突厥,若是鳳修有任何大意,本王承受不起那樣的意外。”
“可是你不在,若是真的出了意外,蒼紫王朝怎麼辦?”鳳修恐怕和裴傲一般瞭解蒼紫王朝的一切,如今他離開了,大燕朝剛滅,朝中又是混亂一片,如果真的有意外,伊夏沫擔心的看着裴傲,他怎麼能如此的放心離開,自己在這裡,不可能出意外,鳳修不會讓她有危險,闕雲也不會,更不用說還有兩個他的人在暗中保護着,而且伊夏沫清楚地明白自己也有保護自己的本事,他根本不需要冒險離開蒼紫王朝。
“笨丫頭。”悶笑一聲,裴傲擡手親暱的敲上了伊夏沫的額頭,有些動容在她心裡蒼紫王朝很重要,“你忘記了嗎?本王說過要與你一起離開的,所以很早的時候,本王就在暗中訓練了一批年輕人,他們文韜武略,至少二十年之內不會背叛蒼紫王朝,二十年之後,睿兒也可以獨當一面,再不行還有九幽在。”
而且在他的心裡,沒有什麼會比她更重要,真的蒼紫王朝破滅了,他還可以重新挽回劣勢,可是若是她有了任何意外,窮其一生,裴傲知道自己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你什麼時候又儲備了人才?”擔憂的心這才放緩了幾分,伊夏沫仰望的看着黑暗角落裡的裴傲,這個男人怎麼會如此的睿智精明,事事卻都是處理的滴水不漏,永遠讓她不必要有一絲的擔心。
“笨丫頭,不早一點準備,本王怎麼和你一起離開。”笑容淺淺,裴傲寵溺的看着有些崇拜自己的伊夏沫,低頭輕柔的吻了吻她的脣角,這才繼續說道:“其實本王一直都在蒐羅人才,暗中觀察着,等日後他們入朝,也好掌控一切,如今不過是提前將他們網羅進了朝廷,減少了殿試。”
這個男人總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伊夏沫點了點頭,原來他之前離開只是去部署一切,而等一切安定好之後,卻又立刻來到了突厥。
“所以現在本王只是暗中保護你的侍衛。”悠然低笑着,裴傲快速的拿過一張薄如蟬翼般的人皮面具,快速的戴在了臉上,原本剛冷堅毅的臉龐不見了,轉而出現在視線裡的只是一張陌生的而平凡的臉龐,那一身的傲氣和尊貴也隨之消失了,此刻的他,平凡冷漠,甚至連眼眸都失去了以往的銳利,轉而成一股淡淡的漠然。
他可以明目張膽的出現在這裡,那麼必定是有了完全的準備,伊夏沫看了一眼僞裝的裴傲,突然將手從他的掌心裡抽了出來,在裴傲錯愕的瞬間,頑劣一笑,“我不和侍衛勾搭不清。”
話音落下之後,踏着悠閒的步伐,伊夏沫走出了陰暗的角落,柔美的夕陽照射下來,伊夏沫突然停下腳步,回眸一笑,這才重新的邁開步伐。
“這個笨丫頭。”那樣明眸皓齒的笑靨如同花兒一般綻放在眼睛裡,裴傲寵溺的看着輕快步伐離開的伊夏沫,身影隨即快速的隱匿到了暗處。
府邸的防衛甚是森嚴,尤其是落顏閣四周,三個人一組,直接保護伊夏沫的安全,而幸好之前安插了兩個人進來了,所以之後之前的兩個暗衛在瞭解了同組第三個侍衛所有的習慣特點之後,立刻將其拘禁起來,而裴傲也因此可以簡單的混入進來,可以近距離的保護伊夏沫的安全。
因爲知道裴傲的到來,伊夏沫的心情從一開始的低沉裡走了出來,纖細的眉宇之間有着藏不住的輕快神韻,而鳳修在休息了一天之後,也受到了裴傲離開蒼紫王朝,下落不明的消息。
“堂哥,你說裴王爺是來了突厥嗎?”口中銜着青草,闕雲悠然自得的晃進了鳳修的書房,他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之下,在蒼紫王朝最離開不裴傲的時候,他竟然會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離開蒼紫王朝。
“必定是來了,而且夏沫還收到了他的消息。”依舊埋首在奏章裡,鳳修頭也不擡的開口,如果不是這樣,夏沫的心情不會變得那麼好,她一定是收到了裴傲離開蒼紫王朝的消息。
“看來裴王爺速度果真夠快,竟然能無聲無息的將消息傳遞進來。”闕雲玩味的笑了起來,陰柔的臉上因爲那樣懶散的笑容而看不出此刻的表情。
“闕雲,你確定要和裴傲報仇了嗎?”握着毛筆的手忽然怔了一下,鳳修這才緩緩的擡起頭來,目光平靜的看向闕雲突然僵硬的臉龐,他知道闕雲和裴傲之間的仇恨,努爾哈赤將軍戰死在疆場之上,死在裴傲率領的大軍之下,那一戰,突厥死傷了六萬多的將士,而其中很多都是努爾哈赤家的好男兒。
“堂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不用說我的兄長,叔伯整整三十六條命都死在裴傲手裡。”笑容晦暗不明着,闕雲又恢復了笑容款款,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裡的青草,流轉的目光裡有着一絲冷厲的殺機閃過。
他確實佩服裴王爺的睿智精明,可是有些仇永遠無法忘懷,有些仇不得不報,如果不是那一戰,努爾哈赤家族會不毀,他的父親兄長不會死在戰役之中,甚至連屍首都找不到,他被太子凌辱折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裴傲而起,殺裴傲報仇是他一生的 願望,也是支撐他一路活下來的信念。
“夏沫呢?之前在咸豐城你可是放棄了對付裴傲的機會?”依舊是平靜的詢問,可是鳳修那溫和的視線彷彿可以看穿人的靈魂一般,讓闕雲突然側過頭,似乎在躲避鳳修的洞悉一切的眼神。
“那是因爲我不能殺了裴王爺。”那血咒還存在着,闕雲許久的沉默之後,突然緩緩的開口,似乎爲自己的逃避找到了最後的藉口,桃花眼裡帶着認真看着鳳修,“堂哥,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她和裴傲之間締結了一種血咒,若是真的有了任何的意外,裴傲的傷都將是她再承受。”
血咒?震驚着,回憶着之前熊大夫曾經傳回來的消息,鳳修似乎又有了幾分明白,蒼白的臉上有着苦澀閃過,溫和至極的笑容宛如春風,似乎那傷痛根本不存在一般,“你又何必隱瞞着我,她對裴傲的感情我早已經明白,即使締結了這樣的血咒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對於自己,她一直都是維護者,鳳修比誰都清楚她的保護無關風月感情,她對自己會有着懷疑,有着戒備,可是唯獨對裴傲,她是百分百的信任,她對自己再好,卻也是家人般的感情,可是每一次談起裴傲時,她的表情會溫柔,眼眸裡寫滿的都是對裴傲的感情和愛戀。
“可是殺不了裴傲,我可以讓他永遠無法回到蒼紫王朝,看着蒼紫王朝破滅,對裴傲將是最大的報復。”陰冷冷的開口,闕雲笑容冰冷暗沉下來,如果可以,即使殺不了裴傲,至少可以囚禁他一輩子,讓他親眼目睹着蒼紫王朝如何的破滅。
“那爲什麼不殺了伊夏沫,她若死了,裴傲會比亡國更加的痛苦!”突然的,一聲冰冷絕情的嗓音帶着憤恨從門外響了起來,推開門,楚情的臉上滿是仇恨的報復,對着鳳修恭敬的說,“大人。”
“你若敢動她分毫,不要怪我不念及我們之前的情誼。”闕雲笑容不減,只是看向楚情的目光時多了份冷酷的犀利,這個父親昔日部下女兒,兄長和父親也都死在戰場之上,所以對裴傲,她一直有着強大得恨意。
“闕雲,你忘記了我們的爹是如何死得,忘記了我們的家是如何破滅的,忘記了我們的孃親是姐姐們是如何被凌辱的嗎?”咄咄逼人的開口,楚情那原本纖柔美麗的臉上此刻卻滿是報復的猙獰。
她放棄了一切,不惜潛伏在裴傲身邊,隱匿下仇恨,這麼多年,她按照裴傲的性格培養自己,終於她成功的站到了他的身邊,虜獲了他的感情,然後,闕雲在董婉兒身邊送了消息,一番計劃之下,伊嘯果真上當了,將她擄到了大燕朝。
她承受着一個女子不該承受的羞辱和折磨,只爲了可以報仇,可是到頭來,裴傲縱然憤怒,可是卻有着一份理智在,那一刻,楚情是真的恨,恨他的冷酷絕情,恨自己沒有達到目的,沒有讓大燕朝和蒼紫王朝開戰。
所以他的自殺只是假象,只是爲了折磨裴傲而已,而之後多年,她依舊潛伏在伊嘯身邊,等待着機會的再次來臨,可是她等到的又是什麼,是裴傲的移情別戀,原本他只是她的仇人,她這個江南才女的性格也是爲了報復裴傲才刻意培養出來的。
可是當看着裴傲那麼溫柔的眼神,那樣保護伊夏沫的時候,在他甚至不惜對她冷言斥責,只爲了維護另一個女人時,楚情突然感覺到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愛裴傲,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報復裴傲而已,可是爲什麼她會痛,會那麼的心痛。
他該是冷血絕情的一個男人,該是爲了蒼紫王朝不惜放棄一切的男人,如同當年的裴傲一般,圍了蒼紫王朝,即使自己被伊嘯那樣的糟蹋,他依舊隱忍下來了,可是僅僅是伊嘯擄走了伊夏沫,在觀音廟猥褻了她,裴傲竟然不顧一切的斷了伊嘯一隻手臂,那麼的衝動,那麼的憤怒,他的理智早已經被仇恨和怒火衝散了,他只想着報仇,只想着維護伊夏沫。
那麼當年她的遭遇又算什麼,他不是沒有感情,不是不會衝冠一怒爲紅顏,只是他的感情這麼多年來只給了伊夏沫一個人,而自己,不過是他想要離開朝廷離開蒼紫王朝的一個理由,可有可無。
“楚情,我不攔着你報仇,我也不攔闕雲,如同當年一般,即使母妃因爲救你們而死去,我也只是讓你們自己選擇是去是留,可是楚情,你必須清楚,你沒有辦法殺得了夏沫,即使沒有闕雲阻攔你,可是我不會放任她在我的勢力之下受傷。”
鳳修緩緩的開口,嗓音平靜裡有着一股的威嚴,他不會阻攔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報仇,可是他會盡一切的可能去保護她不受任何的傷害。
早已經知道了這樣的答案,否則大人又怎麼可能離開皇城,冒險去了咸豐城,這一切只不過是爲了將她帶離裴傲的身邊,大人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以身犯險。
“大人,我先退下了。”對於鳳修楚情還有着一份恭敬,沉默片刻之後,行禮後退出了書房,徑自的向着落顏閣的方向走了去。
三個多月,小腹已經微微的凸出,伊夏沫靜坐在窗口,微風吹拂着,平靜之下,原本身爲殺手的戾氣和冷酷悉數的退了下去,只餘下淡淡的柔和,只是隱隱的,似乎有着一股怪異染上了纖細的眉頭。
她的肚子真的有個孩子,依舊還不曾從那奇怪的感覺裡走出來,伊夏沫只是知道自己似乎飯量增加了許多,而且身手似乎有些的退步,原本凌厲的身手如今卻因爲要顧及孩子,而不得不收斂許多,那樣脆弱的生命在她的腹中,需要她的保護,完全依附着她才能活下來。
她竟然還如此的悠閒,遠遠地看着窗口嫺靜的身影,楚情臉色又陰沉了幾分,隨即快步的走了過去,砰地一聲踢開了門,也打斷了伊夏沫原本安靜的休息。
“是你?”回頭看着站在門口的楚情,伊夏沫有着瞬間的震驚,隨即又歸於了平靜,淡淡的目光看着走過來的楚情。
“是我?是不是很意外?”冷冷地笑着,楚情美麗的面容因爲陰毒的表情而顯得猙獰而醜陋,“你沒有想到吧,從一開始我就是突厥的人,和裴傲的偶遇,到之後的相愛,一切都只是爲了報仇而已。”
裴傲這個時候應該在暗中保護自己,原本漠然的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的擔心,伊夏沫不知道裴傲聽到出清的這番話會是什麼養的表情,畢竟他們曾經愛過不是嗎?如今他知道那一切不過是背叛,是演戲而已,他是不是會受傷?
“你來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伊夏沫平淡的開口,視線落在楚情猙獰的臉上,那原本美麗而纖柔的面容此刻被陰冷和惡毒覆蓋着,早已經失去了她原本的美麗之色。
“我來是爲了殺掉你!”她是贏家,她贏得了裴傲的感情,即使這樣危機的時刻,裴傲爲了她離開蒼紫王朝,放棄朝政和天下百姓不顧,只爲了一個伊夏沫,狠狠地開口,楚情纖細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眉頭之下,一雙眼迸發出惡毒而陰冷的光芒,剎那之間,楚情身影一動,一把匕首從衣袖裡抽了出來,銀亮的光芒之下,匕首向着伊夏沫刺了過去。
依舊坐在椅子上,楚情那樣快速的攻擊在伊夏沫的眼中卻是極其緩慢的,當初在殺手訓練的時候,爲了訓練速度,她們達標的標準是在五十米之外躲避開子彈的射擊,所以楚情原本內力就不足,只會一點簡單的攻擊招式,所以本根不是伊夏沫的對手。
(至於楊柳,當初黑騎軍損失慘重,而且楊柳對楚情沒有防備,所以纔會着了楚情的偷襲,畢竟闕雲的藥是天下無雙的,等楊柳察覺到不對勁時,卻已經晚了。)
依舊沒有任何的躲避動作,就在那匕首要刺向胸口的瞬間,伊夏沫身影以詭異的速度向着左邊一閃,右手也在同時迅速的抓住了楚情的手腕,微微的一個用力,在楚情憤怒的低吼聲裡,匕首哐噹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十年之內你殺不了我的。”依舊是漠然而平靜的態度,伊夏沫插着楚情的手一個用力,卻聽見楚情原本就猙獰的臉上隨即落滿了痛苦。
“有種你殺了我!”手腕之上的胳膊似乎要被伊夏沫捏斷一般,疼痛之下,楚情竭力的嘶吼着,充血的雙眼滿是憤怒死死地盯着伊夏沫的清瘦的臉龐,她不甘心,不甘心!
“真的想死?”終於平靜的眸子擡了起來,伊夏沫凝望着歇斯底里的楚情,手中倏地用力,卻聽見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響起,一聲慘叫聲壓抑不住的從屋子裡傳了出來。
“這點痛都承受不住,你還想死嗎?”鬆開手,看着痛的扭曲臉龐的楚情,伊夏沫漠然的開口,在X島每天有無數的人會死去,X島無法存活下來的弱者只有死路一條,他們那麼努力的活下來,而她竟然輕易的說死。
手骨被她用力的扭折下脫臼,楚情捧着劇痛不已的手腕,心頭對伊夏沫的憤怒又多了幾分,原本蒼白而扭曲的臉上緩緩的綻放出一股冷笑,陰冷陰冷的,那黑眸此刻宛如黑惡的雙眼,盛滿了惡毒和詭異。
“伊夏沫,你以爲裴傲爲什麼要流掉你的孩子,真的是因爲你和闕雲有染嗎?”惡毒至極的陰笑着,楚情緩緩的站直了身體,好整以暇的盯着伊夏沫平靜的臉龐,“等你知道了真相只怕就不會這麼平靜了。”
“你是想告訴我,我是裴梓陽的女兒,和裴傲有着至親的血緣關係嗎?”伊夏沫接過話,掃了一眼震驚不已的楚情,淡淡的開口,“即使這樣又如何?你以爲我會離開裴傲嗎?當初你對裴傲不也是有着殺父之仇,不也是愛上了他。”
“不!誰告訴你我愛裴傲,我只是爲了報仇,只是爲了報仇才假意愛着他!”竭力的吼叫着,楚情憤怒的顫抖着身體,可是那滿是痛苦的雙眼卻泄露了她真實的感情,她在恨着裴傲,在想着報仇的同時,卻深深地愛上了他。
江南河畔,她愛上了那個總是睿智精明的男人,沉着內斂,運籌帷幄,在他身邊,一切的風雨都被他阻擋住了,明知道只是做戲,明知道只是爲了報仇,可是跳動的心卻還是傾斜了,她愛的痛苦而矛盾,可是到頭來,一切不過是一個笑話,裴傲根本不愛她,他愛的人是眼前這個女人,即使他們之間有着血緣關係。
“既然想要報仇,你就好好的活着,或許有一天你還有希望。”看着要崩潰的楚情,伊夏沫冷漠的開口,側過頭繼續的看着窗戶外的景色,似乎這樣的小角色,她根本不曾看在眼裡。
170章 背叛鳳修
顫抖的纖瘦身軀緊緊的繃住僵硬着,楚情喘息着,原本驚濤駭浪的情緒緩緩的沉澱下來,陰冷的掃了一眼再次凝望着窗戶外的伊夏沫,突然格格的笑出聲來,那笑容詭異而森冷。
“伊夏沫,你果真夠手段,原本我是要來羞辱你的,卻不曾想竟然被你如此的羞辱,可是你忘記了嗎?楊柳和音璇還在我的手裡。”
“你將她們怎麼了?”片刻的沉默,突然的,伊夏沫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如果說剛剛的她一直都是漠然而平靜的,可是此刻的伊夏沫周身卻散發出一股冰冷的寒意,漠然的黑眸此刻也斂聚一股冷光,緩緩的向着楚情走了過去,那股駭人的殺機也隨着她的走動而傾瀉而出。
心頭一驚,有着一股從四肢百骸滋生出的害怕,楚情猛地一怔,隨即強撐起了氣勢,惡毒的冷笑着,“我把她們怎麼了?這麼不了你,至少我還可以折磨你身邊的人,劃了她們的臉,將她們丟給一羣如狼似虎的男人……”
花還沒有說完,此刻,一把鋒利的匕首卻已經同時抵上了楚情的喉嚨,伊夏沫目光陰沉的駭人,整個人宛如變了一般,“你真的找死!”
“你敢殺了我嗎?”挑釁的冷笑着,楚情擡起下巴,似乎渾然不在乎喉嚨處匕首的刺痛,一滴鮮豔的血跡已經順着匕首的尖端掉落在了地上。
“我一生殺過無數的人,老少婦孺,不管是敵人,還是無辜的路人。”一字一字的開口,楚情這才察覺當伊夏沫連那份冷漠都褪去了之後,餘下的正是讓人驚悚的冷血,那目光冰冷的沒有感情,那清瘦的臉龐更是如同被血色覆蓋了一般,殺機展露,半點沒有人性。
“我在乎的人不多,而你手中兩個人曾經爲了我捨命過!”幽幽的,腦海裡浮現出楊柳那總是輕蔑而不懈的臉龐,可是即使性子是陰晴不定,她卻一次一次地救過她,而音璇,那個朗聲大笑的女孩,英氣勃發,策馬嘯西風,爲了自己,她展現着屬於她的溫柔,而如今,她們卻都是她在意的人,“所以傷害了她們的人,我必定百倍奉還!”
而就在同時,一道凌厲的氣流卻向着伊夏沫席捲而來,如果她不後退,那凌厲的掌風就要傷到她,可是卻沒有任何的猶豫,剎那之間,目光冰冷下來,伊夏沫匕首快速的向前推進,絲毫不在乎襲擊向她肩膀的掌力。
電光火石之間,卻是驚險涌現,闕雲不曾想伊夏沫竟然連都躲不會躲,直接要向楚情下手,無奈之下,不能傷了伊夏沫,只能硬生生的收去掌力,改爲抓向楚情的肩膀,迅速的將她拉離,躲避開伊夏沫銳利的匕首。
可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鮮血飛濺着,幸好闕雲出手及時,匕首卻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勢,只是在楚情的脖子處劃出一道口子,鮮血汩汩的流淌出來,而闕雲立刻快速的封住了楚情的穴道。
“夏沫!”在伊夏沫冷酷不曾褪去,要第二次發動攻擊時,鳳修後一步的趕了過來,白色的單薄身影擋在了伊夏沫的匕首之前,也成功的救下了喉嚨處汩汩流血的楚情。
“讓開!”冷然開口,伊夏沫目光冰冷,如果楊柳和音璇出了任何的意外,她定然不會放過楚情,不管有誰擋在她的面前!
“夏沫,楊柳和音璇都很安全,沒有出任何的意外。”無奈的看了一眼身後臉色煞白,一身鮮血的楚情,鳳修懇切的對着伊夏沫開口,幸好他和闕雲不放心過來了,否則只怕此刻楚情已經橫屍當場了。
原本的戾氣倏地散了去,伊夏沫收起匕首,轉身走向了窗戶口,剛剛波動的心緒隨即平靜下來,裴傲來了,他應該已經在找尋楊柳和音璇的下落了。
楚情的脖子需要包紮,闕雲和鳳修對望一眼,也不再多言,命人將地上的血跡清洗乾淨,也都出了落顏閣,將安靜的空間留給伊夏沫。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裴傲這才從窗戶外躍進了屋子裡,神色莫測的看着坐在一旁的伊夏沫,兩個人對望着,卻誰也沒有說話。
“本王很少看你如此動怒過。”低沉的開口,裴傲在距離伊夏沫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深邃的目光落在伊夏沫的臉上。
眉毛一挑而起,一道涼涼的嗓音響起,“我傷了她,你不高興。”明知道不會如此,可是驀然的,伊夏沫突然感覺到心裡有些的不痛快,原本她根本就不會在乎裴傲之前和楚情的一切,可是剛剛裴傲突然的出手,卻讓伊夏沫原本總是冷寂平靜的心此刻卻波浪洶涌的翻滾着,或許還夾雜着酸酸的醋味。
“你在吃醋?”一股隱隱的笑意卻被裴傲硬生生的給壓抑下來,剛剛那一瞬間,闕雲臨時收了掌力,改爲去救楚情,所以連闕雲都不曾注意到,伊夏沫的那一刀其實有些的偏移了方向,而暗中出手的正是裴傲,否則伊夏沫那樣凌厲的攻擊,闕雲想要救也只能救下一句喉嚨被割斷的屍體。
“無聊!”冷漠的吐出兩個字,伊夏沫轉而看向窗戶外,其是裴傲真的不出手,她也不可能直接殺了楚情,沒有必要,一個弱者,萎謝不到她的生命,她完全沒有必要殺了她,可是裴傲卻還是出手了。
“怎麼說她與本王也有過一段過往,更何況本王終究是愧對了她。”裴傲忽然正色的開口,一股凝重從眉宇之間流露出來,似乎想到了當年在江南和楚情的一切。
原本就不痛快的心此刻更是一股怒火倏地燃燒起來,伊夏沫猛的轉過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裴傲,隨即再次轉向窗戶外,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可是那平靜面容之下的怒火卻依舊沒有平息。
突然的,一股低沉的悶笑聲從薄脣裡溢了出來,裴傲終於壓抑不住的笑出聲來,快步的走到了窗戶邊,寵愛不已的笑着,長臂將伊夏沫坐在椅子上的身體給攬入了懷抱裡,夾帶着笑意的嗓音格外的愜意,“笨丫頭,怎麼這麼容易就上當了呢?可能本王對你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
“裴傲!”掙扎的身體沒有掙脫出裴傲的擁抱,伊夏沫惱怒的擡起頭來,看着身後笑的得意不已的裴傲,一股挫敗感再次的升了起來,只是剛剛不悅的怒火卻慢慢的消退。
“笨丫頭。”淺笑着,原本屬於他的冷厲和銳利早已經消失,此刻的他只是一個至情至真的普通男人,溫柔無比的擁抱着自己深愛的女人,“本王一直沒有找到音璇和楊柳的下落,恐怕連鳳修也不知道她們兩個人的下落,楚情一開始就知道鳳修對你的感情,所以關押她們下落的地方應該只有楚情一個人知曉。”
所以裴傲必須要出手,如果楚情真的出了意外的話,那楊柳和音璇可能也危險了,而他原本只是逗弄一下,不曾想總是寡情的伊夏沫竟然也會吃醋,想到此,裴傲黑眸裡的笑容又增加了幾分。
“誰說我會殺了她!”原來只是因爲這樣,伊夏沫再次的側過頭,不去看裴傲那得意不已的俊彥,只是嘴角卻緩緩的也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是,你當然不會動手,否則剛剛你也不會扭斷她的手骨,激起她的求生欲。”這個丫頭,雖然是冷酷無情的,可是隱隱的,卻總有着善良。
“那你還動手?”他果真是最瞭解自己的那個人,對楚情剛剛的冷酷,卻也是爲了讓她活下來,伊夏沫不滿的瞪着裴傲。
“可是本王怕你聽到楊柳和音璇的事情會一怒殺了楚情。”擁緊着伊夏沫,裴傲沉聲的開口,對於她在乎的人,她永遠都是百分百的維護,所以裴傲纔會爲了防止意外才出手。
“她們會有事嗎?”幽幽的嗓音裡有着擔心,伊夏沫不安的依靠在裴傲的身上,她不想讓任何人因爲她而受傷。
“沒事的,本王會盡快的找到她們的下落,然後就可以帶着你離開了。”悠然一笑,裴傲冷沉的回答,視線掠過伊夏沫那隱隱擔憂的面容,不怕死的繼續開口道:“實在不行,本王就犧牲一點色相。”
倏地一下,在伊夏沫回頭的瞬間,裴傲再次的悶聲笑了起來,再次的抱緊伊夏沫的身體,讓她的臉龐緊密的貼合在自己的胸口之上,“本王會去見楚情一面,盡最大的可能找到音璇和楊柳的下落。”
幸好傷口不深,雖然流了不少的血,可是卻沒有生命危險,闕雲看着剛包紮好傷口,卻倔強離開的楚情,只能無奈的搖頭嘆息一聲,他們這些人註定了這輩子要承受折磨和痛苦,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也不能愛的人,邪魅的笑容裡有着無盡的苦澀,闕雲無奈的目送着楚情一步一步的離開,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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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自己這麼的沒用?出了府邸,僻靜的巷子裡,楚情茫然的停下腳步,無力的靠在粗糙的牆壁上,原本站立的身體緩緩的滑坐在了地上,爲什麼?
一直沒有流出的淚水汩汩的從眼睛裡流淌出來,楚情坐在地上,雙手緊緊的捂住了臉龐,那肆意流淌的淚水從指縫裡滲透出來,無聲的哭泣聲宛如最悲慘的野獸。
她愛上自己的仇人,賠了心,賠了身體,可是這麼多年的煎熬,到頭來,而他愛的卻是其他的女人,那她又算什麼?曾經無數次的夜裡,曾經在大燕朝的皇宮之中,她痛苦着,後悔着,如果她放棄了那段仇恨,她是不是就可以幸福的站在他的身邊。
可是她沒有的選擇,她不能苟且偷生的活着,裴傲與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她毅然選擇按照計劃行事,在痛苦後悔裡煎熬,甚至無數次的對裴傲感覺到愧疚,可是如今,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只有她活在這樣的痛苦煎熬裡,日日夜夜,如同生活在黑暗的地府,生活在無底的深淵,而他卻已經有了深愛一生的女人,她不甘心,不甘心那!
“嘖嘖,在蒼紫王朝隱藏這麼多年了,怎麼會在這裡自怨自艾了?”一聲輕蔑的戲謔聲響起,歌狼揮手遣退了身後的侍衛,獨子向着黑暗僻靜的巷子裡走了過來。
“是你?”突然的聲音之下,楚情快速的擦掉臉上的淚水,緩緩的站起身來,戒備的看着神色莫測的歌狼,這個陰毒之極的太子殿下,爲什麼會突然找到自己?
“怎麼?被三皇子給拋棄了。”幽然冷笑着,歌狼視線上上下下的掃過楚情,雖然她極力壓制,可是那通紅的眼睛說明她剛剛哭泣過,原本就柔美的面容此刻看起來還是有着幾分的姿色。
“太子殿下,你自重!”下巴突然被歌狼給挑了起來,楚情全身緊繃着,冷冷的開口,可惜還沒有來得及出手,她的攻擊卻已經被歌狼的左手化解開。
“聽說爲了報仇,你不惜賣身給了伊嘯,服侍了他幾年,到頭來,三皇弟卻爲了伊夏沫放棄了對付裴傲。”輕佻的目光落在楚情的臉上,歌狼陰冷的笑着,看着楚情煞白而憤怒的臉,笑聲更加的放肆,“如何,和本殿合作,本殿對裴傲可是絕對不會手軟的。”
“我不會背叛大人的。”冷聲的拒絕,楚情隱忍着下巴上的痛,要她背叛大人是絕對不可能的!
“回答的這麼幹脆,是因爲當年梅妃的救命之恩,還是因爲你捨不得殺裴傲啊?”似乎並不在乎楚情的拒絕,歌狼一針見血的開口,“據說裴傲已經離開了蒼紫王朝,隻身犯險來到突厥,你愛着自己的仇人,甚至忘記了血海深仇,值得嗎?”
“我的事不用太子殿下操心!”被戳到痛處,楚情獰着臉,憤怒的開口,“太子殿下,如果沒事,請放手。”
“如果本殿不殺裴傲呢?只要你將你手中的兩個人質交給本殿,本殿自然有辦法將伊夏沫帶到宮中,到時候,她成了本殿的女人,裴傲不死,但也會痛不欲生,你既報了仇,卻也不用親手殺了裴傲,而這一切也都有本殿來操作,與你無關,如何?”
歌狼詭異的勾着脣,笑容款款的看着陷入沉默的楚情,“本殿給你三天考慮的時間,三天之後,本殿再找你要答案,不過你要記住,三皇弟絕對不會幫你傷害伊夏沫的,所以你要報仇,如今只有依靠本殿了。”
僻靜的院子再次的安靜下來,死寂裡,楚情漠然的看着離開的歌狼,與他合作,無非是與虎謀皮,可是如果不合作,她只怕永遠都無法報仇,她對裴傲下不了手,而伊夏沫卻有大人和闕雲保護着,難道她過去受的苦,承受的煎熬就該白受嗎?憑什麼伊夏沫可以得到一切,得到裴傲的愛!
美麗的眼睛逐漸被冷酷和毒辣所代替,楚情卻已經有了思慮,不能殺裴傲,可是她可以讓伊夏沫痛不欲生,讓她永遠再也無法回到裴傲身邊,她承受的一切痛苦,也該讓伊夏沫來嘗一遍。
入夜,落顏閣裡一片黑暗,“夏沫,本王需要出去一趟。”快速的閃身進入了臥房裡,裴傲依舊臉上帶着人皮面具,只是那一雙眼卻沒有半點的改變,深邃之中閃爍着神情溫柔。
“有音璇和楊柳的消息了?”因爲知道裴傲在暗中,所以伊夏沫睡得有些沉,幽幽的睜開眼,睡眼惺忪之下,有着格外的風情。
“嗯。”點了點頭,眷戀的看着初醒的伊夏沫,裴傲忍不住的低下頭,輕柔的吻上她的紅脣,這個丫頭真的事來誘惑他的,白色的單衣微微的滑落下肩膀,露出雪白的肩膀,長絲凌亂的披散着,凌亂裡,是嫵媚的風情,讓裴傲忍不住的嘆息,早日找到了音璇和楊柳,他一定要將她帶回蒼紫王朝,好好地疼愛一番。
“別鬧,出去小心一點。”推開裴傲要黏上的身體,伊夏沫毫不客氣的趕人,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興致纏綿。
“夏沫,本王會記住,你究竟欠本王多少次,等日後,本王一定要加倍的討還回來。”心不甘,情不願的嘀咕,裴傲擡起頭,宛如棄夫般抱怨的看着伊夏沫,既然偶然夜裡,他會偷偷地和她纏綿一番,可是終究是在鳳修的府邸,而且她也有了孩子,所以根本不能盡興,讓裴傲越來越慾求不滿。
“快去吧,小心一點。”無奈的開口,伊夏沫看着離開的裴傲,這才重新的躺回了牀上,希望他刻意將楊柳和音璇救出來。
黑暗的夜裡,突厥皇城的郊外,一處隱匿的山洞裡,原本這山乃是荒山,林木長的一場茂盛,遮天蔽日的葉子擋住了月光,隱隱的,山林裡是一片的黑暗,不時的有野獸的叫聲從山林深處傳了過來。
“堂哥,你說裴傲會來嗎?”黑暗裡,闕雲換下了一貫的錦袍,而是一身黑色的勁裝,依舊俊美的臉上此刻卻有着無比的認真和嚴肅。
“自然,今日一戰,無非也是冒險了。”鳳修低聲的開口,視線悠遠的看着黑暗的樹林,陰影投在他蒼白的臉上,晦暗不明,“裴王府的暗衛,還有五樓的人都不可小覷,終究他們會找到楊柳和音璇的下落,與其讓裴傲找到人,不如我們主動出擊,如果成功,就可以擒住裴傲。”
“楚情她怎麼辦?”點了點頭,肯定了鳳修的計策,闕雲看向不遠處背靠着樹站立的楚情,今日,她究竟會幫着裴傲,還是會拔劍相向。
“讓她和裴傲有個了斷吧,否則人一直在她手裡,裴傲必定會知道。”鳳修當初讓楚情全權負責楊柳和音璇的下落,一方面也是怕自己終究無法對伊夏沫狠心,一定會放了音璇和楊柳,所以他纔會讓楚情處理一切,甚至連自己和闕雲都不知道關押她們的下落。
“鳳丞相多日不見,當然了,本王此刻該稱呼你爲三皇子殿下。”黑暗裡,突然一批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黑暗裡,身影之輕巧,宛如鬼魅一般,而站立在黑衣人之首的正是裴傲,黑色的錦袍華貴不失穩重,冷峻的臉龐帶着一貫自信的笑容,高傲而冷漠。
“裴王爺果真好氣魄,竟然敢孤身犯險來到突厥。”鳳修附和的笑着,緩步走了過去,密集而黑暗的林子裡,兩人對視着,皆是笑容滿面,可看在四周人的眼裡,卻是劍撥弩張的窒息感覺。
“本王的王妃在三皇子府中做客多日,本王自然是來接人的。”鳳修,這個潛伏在蒼紫王朝多年的男子,晦暗深沉,裴傲曾經調查過,卻根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是突厥的三皇子,也難怪,這麼多年,他可以潛伏的這麼隱蔽,裴傲只當鳳修和當初的畢忠一般,野心勃勃,卻沒有想到他的心機深沉許多,竟然想要殲滅蒼紫王朝。
“裴王爺難道不擔心,你來了,就沒有辦法離開突厥了嗎?”雖然有着血咒的存在,雖然知道自己不能傷了裴傲,可是如果可以生擒裴傲,那麼即使不用發動戰爭,蒼紫王朝也會滅亡。
隨着鳳修話音的落下,一剎那,一批弓箭手出現在高聳的大樹之間,而遠處馬蹄聲急促的響起,上百人將裴傲等人團團的圍困在了林子中間,這一場,將是鮮血與生命的硬拼。
“鳳丞相就這麼確信本王無法將你身後山洞裡的音璇和楊柳帶走嗎?”如同沒有看見身後那些侍衛,裴傲笑容不減,神色冷傲裡滿是自信,緩緩的抽出了隨身攜帶的青峰劍,黑暗的林子裡,劍身發出銀亮的光芒,銳利的,讓人明白這是一把無價之寶的寶劍。
“本王很多年都不曾大開殺戒了,記憶猶新的就是當年和努爾哈赤一戰。”握着手裡的青峰劍,裴傲冷然的開口,那是一場血戰,或許是努爾哈赤有些的輕敵,纔會導致了那麼慘烈的失敗,而首次出戰的裴傲也爲蒼紫王朝贏得了十多年的邊關平靜,突厥從此一蹶不振。
一句話,如同導火索一般,闕雲雙眼一紅,仇恨如同熾熱的火焰般燃燒在眼瞳之中,長劍倏地拔出,率先向着裴傲攻殺而去,剎那之間,殺喊聲響徹在樹林裡,驚起了深林之中棲息的鳥兒,鳴叫着,向着夜空飛翔而去。
如同裴傲的推測一般,這一戰是血戰,是生與死的拼搏,闕雲血紅了雙眼,可惜縱然攻擊再凌厲,卻還是被裴傲詭異的躲避開,交纏的身影激烈的都在了一起,劍光閃爍着,可是明顯可以看的出裴傲要勝了幾分。
激烈的打鬥之中,突然一隊騎兵從暗中狂奔而來,殺喊聲響徹天地,而隨着駿馬的嘶鳴和馬背之上士兵的吼叫聲,一柄一柄豁亮的馬刀向着裴傲等人砍殺過來。
鳳修神色一驚,那不是自己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裴傲的人,兒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只有自己,闕雲和楚情,闕雲不可能背叛,那只有楚情了,黑暗裡,鳳修失望的看着神色漠然的楚情,她終究還是背叛了自己,這謀劃了這麼多年之後,竟然投靠了歌狼。
“保護裴王爺!”隨着鳳修話音的落下,廝殺的侍衛們錯愕的愣住,一雙雙不解的目光看向突然下着命令的鳳修,不懂爲什麼要保護裴傲?
而首先反應過來的正是闕雲,血咒存在着,傷了裴傲,而真正承受的卻是伊夏沫,一剎那,劍鋒一轉,闕雲卻已經和裴傲站成了統一戰線,冰冷的長劍廝殺的刺向歌狼的人馬。
雖然有着疑惑,可是在鳳修第二次下令,在看見闕雲的動作之後,所有的侍衛雖然不解,卻在同時和裴傲的暗衛形成了統一的戰線,頑強抵抗着歌狼的士兵。
再次是激烈的喊殺聲,雖然歌狼的人數衆多,可是裴王府的暗衛皆是精英人選,而鳳修的侍衛更是多年來秘密訓練出的手下,個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雙方合作之下,歌狼的人馬卻是半點便宜也討不得。
大步向着山洞走了過去,沒有任何意外的,洞裡空無一人,音璇和楊柳早已經被歌狼帶走了,今天這一戰,不過是引誘自己和裴傲互相廝殺,而歌狼想要坐收漁翁之利。
“你不擔心我和裴傲都被歌狼給殺了嗎?”溫和的嗓音依舊沒有憤怒,鳳修轉身看向站在一旁神色平靜的楚情,她終究還是背叛了自己,在這麼多年之後,卻還是背叛了,可是夏沫永遠都不會,她總是那麼的堅定,那麼的執着。
“不會,我已經派人守在了山下,如果歌狼派來的人數太多,我就不會將音璇和楊柳交給他。”楚情苦澀的笑着,目光愧疚的看了一眼鳳修,隨即卻還是被仇恨所代替了,“大人,我不會背叛你,可是爲了報仇,如今我什麼都願意做。”
(楚情如今是一錯再錯,如今想想,她也真的命苦,對裴傲愛恨交加,放不下恨,卻也剋制不了愛,而在經歷了那麼多痛苦之後,卻得知裴傲根本不曾愛過自己,而如今他的一切溫柔卻只爲了另一個女人,情字磨人,如今看來半點不錯的。)
171章 兵戎相見
大人是永遠不會傷害到伊夏沫的,而自己卻根本無法殺得了她,所以想要報仇,楚情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她只有投靠歌狼,讓他將伊夏沫帶走,讓他來替自己報仇。
“楚情,你的苦我都知道,可是你今天做錯了。”嘆息一聲,鳳修疼惜的看着神色扭曲的楚情,她原本是個苦命的女子,愛上不該愛的人,可是她如今卻是一錯再錯,終究走上了不歸路。
“我……”剛想要開口,一把帶血的長劍卻已經冰冷的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血腥味惡臭的撲面而來,楚情錯愕一愣,緩緩的回過頭,黑暗之中,持劍的人確實她一生曾經愛過,曾經恨過的男人——裴傲。
“你要殺我?”夜色委婉,陰暗之下,裴傲峻冷的五官肅殺的沒有半點的感情,漠然的視線深邃裡透露出一股銳利,楚情無聲的揚起嘴角,這個她愛過恨過,貫穿了她一生的男人,如今對她拔劍相向。
“楊柳和音璇呢?”冷冷的嗓音不帶一絲的情感,裴傲冷沉的開口,其實不用問也知道,楚情應該背叛了鳳修,而林子那些廝殺的人正是歌狼的手下。
“應該已經被太子殿下帶走了。”幽幽的笑着,楚情腳步向着身前的裴傲走了過去,在大燕朝皇宮裡,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是她唯一活下來的依靠,甚至連楚情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愛,還是恨,或許是愛恨交加着,一直支撐着她活下來,或許也只是爲了再見他一面,再看見他眼中的憐惜和深情,可是如今等到的卻是什麼呢?
在楚情手伸過來的瞬間,裴傲倏地側過臉龐,躲避開她的觸碰,冷厲的視線緩緩的收回,楊柳和音璇被歌狼帶走,如今又是在突厥,只怕事情真的是棘手了。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楚情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聲癲狂而痛苦,淚水從眼眶裡流淌出來,一雙淚眼,悽楚無比帶着無法壓抑的哀怨凝望着裴傲,“我要報仇,報仇,可是我捨不得殺了你,所以我聽從太子的命令,讓他帶走了楊柳和音璇,如今,只怕伊夏沫也會被太子帶走了吧,如果她不想要音璇和楊柳死的話。”
啪的一聲,歇斯底里吼叫的楚情突然頓住,臉上是火辣辣的痛,而一旁闕雲緩緩的收回手,陰冷着一雙桃花眼,目光酷寒而冰冷,“你真的是瘋了,你忘記了歌狼是我們的仇人嗎?你竟然背叛而去投靠敵人!老將軍泉下有知,也會因爲有你這樣的孫女而感到羞恥!”
“你有什麼權利打我,你要報仇,裴傲在你面前,你爲什麼不殺了他!爲了伊夏沫,你練努爾哈赤家族的仇恨都可以忘記了嗎?”闕雲打的用力,楚情的半邊臉在瞬間紅腫起來,殷紅的血跡順着嘴角滴落下來,瘋狂的對着闕雲吼叫着,楚情髮絲凌亂的散落下來,覆蓋在淚水斑駁的臉上,卻已經是快要崩潰的瘋狂。
一時之間,山洞前的鳳修和闕雲卻都是沉默着,默然的看着竭力吼叫的楚情,她說的不錯,眼前的裴傲正是他們的仇人,血海深仇,可是他們卻無法對他動手。
“裴傲。”就在衆人沉默之際,突然一聲清冷的嗓音響了起來,伊夏沫一身白色的外衣,清瘦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向着衆人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熟悉的嗓音之下,裴傲一怔,快速的回頭看向走過來的伊夏沫,冷峻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這個時候她怎麼來這裡了。
“歌狼送信給我了。”伊夏沫淡淡的開口,將手中的信箋遞到了裴傲面前,而信箋的內容正是讓伊夏沫去宮中,否則楊柳和音璇就有生命危險。
“你不該來的。”尤其是她現在還有着孩子,鳳修責備的看向走向自己的伊夏沫,白色的衣服之上有着點點的血跡,看來她也動手了。
“裴傲欠你的我來還。”平靜而堅定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鳳修,伊夏沫出口的瞬間,卻見黑暗的山洞前,銀光一閃而過,一把冰冷的匕首卻已經狠狠的紮在了她的肩膀上,鮮血汩汩的流淌出來,立刻染紅了雪白的外衣。
“夏沫!”裴傲和鳳修同時低呼出聲,可是伊夏沫的動作太快,清瘦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原本紮在肩膀上的匕首卻再次的被拔了起來,第二次深深的紮了下來,立刻又是鮮血淋漓,又是一個汩汩流淌鮮血的傷口。
“你瘋了!你在做什麼!”裴傲在伊夏沫第三次舉刀的時候,大掌卻已經快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猙獰的臉上滿是心疼和憤怒,她真的瘋了,竟然這樣的糟蹋自己。
“裴傲,放手!”平靜輕柔的目光看向裴傲,伊夏沫幽然一笑,並不在意肩膀上的傷口,對着他搖了搖頭,再次看向臉色煞白的鳳修,“戰場無情,不是生就是死,如果還不夠,我繼續替裴傲償還欠你的債,直到你願意放棄仇恨。”
他與裴傲,不論是誰傷了誰,伊夏沫都不願意見到,所以她寧願最終傷的是自己,也不願意看見他們兵戎相見。
“夏沫,你這是在逼我去死。”苦澀的開口,這麼多年的仇恨卻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可是此刻,看着她肩膀上斑駁的血跡,鳳修沉痛的開口,伸手拿下伊夏沫手中的匕首,她怎麼能如此的維護裴傲,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甚至不惜逼迫自己放棄這麼多年的仇恨。
“她這是在救你!”語氣不善,裴傲冷聲開口,快速的止住了伊夏沫肩膀上的穴道,一旁闕雲已經將隨身攜帶的藥遞給了裴傲,熟練地給伊夏沫肩膀上的藥,她扎的恨,那匕首竟然貫穿了整個肩膀,讓裴傲原本陰冷的臉龐此刻更是覆蓋着寒霜。
“你以爲突厥和蒼紫王朝開戰,你有幾分勝算?”傷口的血卻怎麼也止不住,裴傲喉嚨一陣哽咽,萬般無奈的看着虛弱笑容的伊夏沫,撕下了衣襬快速的包紮傷口,這才繼續道:“蒼紫王朝對大燕朝一戰,不過動用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如今畢少白是伊嘯兒子的身份已經公佈了天下,畢少白歸順了蒼紫王朝,伊紫兒和護國公也同時歸順,大燕朝的官員裡,本王早在三年前就收買的差不多了,伊嘯一死,你以爲還有幾個人會來反抗蒼紫王朝。”
“我突厥休整了十多年,如今也已經是兵強馬壯。”有些的震驚,不曾想裴傲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掌控了大燕朝的朝廷,鳳修緩緩的開口,而這麼多年來,自己卻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只能說裴傲做得太圓滿,滴水不漏,甚至連伊嘯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朝廷早已經在裴傲的掌控之下了。
“那又如何?突厥如今沒有獨擋一方的將領,畢少白早已經聲名遠播,戰場之上,鳳修,你又以爲你有幾分勝算!”冷血一笑,裴傲倨傲的面容之中滿是冷酷之色,只是給伊夏沫包紮的動作卻是異常的溫柔。
“就算畢少白驍勇善戰又如何?裴王爺,如今蒼紫王朝的後院還跟的上嗎?董婉兒和鳳修合作,早已經收購了蒼紫王朝大部分的糧草。”鳳修平和的開口,只是心頭對裴傲的恨意也散了幾分,戰場無情,他何嘗不知道,可是終究無法放下那段仇恨,原本他有着疼愛自己的父皇,兄親弟恭,母妃在身邊,可是隻因爲裴傲一人,一切都毀了,而他在逃亡途中,也因爲天寒地凍落下了無法治癒的寒症,這麼多年來,岌岌可危的,卻也只是爲了報仇而已。
“你真的以爲本王會放心畢忠押送糧草,那二十萬糧草燒燬的不過只是真正的稻草和木柴而已。”不屑的冷哼一聲,裴傲不再看鳳修一眼,只是責備的看着面容極其無辜的伊夏沫,她真的太胡來了,就算要扎,也不知道扎淺一點。“本王回去再找你算賬!”
那二十萬擔糧草?錯愕一怔,片刻之後,鳳修隨即緩緩的笑了起來,“是啊,鳳修怎麼忘記了,裴王爺生性多疑,又怎麼可能讓畢忠押送二十萬擔糧草,原來只是一個幌子而已。”
“兩國若真的開戰,在突厥,達倫皇屬意的人是歌狼,鳳修,你以爲達倫皇會讓你領軍奪得兵權嗎?內憂之下,再有外患,本王踏平突厥不過只是時間的問題。”解下了外衣,快速的抱住伊夏沫滿是鮮血的身體,裴傲霜冷的臉色此刻也平靜了幾分。
“戰場無情,兩國開戰,當年也有可能死的是本王,努爾哈赤一族乃是忠烈之人,你和闕雲又何必糾纏在過去的戰敗之中,今日夏沫爲了你和闕雲受了兩刀,你若再執迷,本王立刻揮兵北上!”
不等鳳修開口,裴傲卻已經帶着伊夏沫出了山洞,外面剛剛廝殺的局面卻已經控制住,只是鳳修的侍衛和裴王府的暗衛都面面相覷的對峙着,剛剛還是廝殺的敵人,而之後卻立刻化爲了戰友成了統一戰線,此刻,兩邊的人對望着,卻也不知道該是敵人還是盟友了。
山洞口,看着夜色之下,離開的裴傲,鳳修茫然的看着夜色,其實他何嘗不知道這一切和裴傲原本沒有直接的關係,功高蓋主,當年努爾哈赤一族戰功赫赫,會有這樣的命運也是逃脫不了的。
而此刻,手中依舊是伊夏沫的匕首,鮮豔的血跡溼潤了整把匕首,原本他以爲她是爲了裴傲,纔會如此的傷害自己,原來她是爲了自己,不惜這樣的自殘,如果不是有她在,大燕朝戰事一發,只怕裴王爺早就軟禁了自己,根本不可能讓自己有機會回到突厥來。
“等等。”突然的握緊手裡的匕首,鳳修緩聲開口,而林子裡的侍衛立刻戒備的拿起武器,等待着鳳修的命令。
沒有回頭,裴傲停下腳步,而背後是鳳修的溫和如水的嗓音,似乎剛剛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依舊是蒼紫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丞相鳳修,而他依舊是蒼紫王朝最高貴的裴王爺。
“還是回我的府邸吧,夏沫的身體不宜奔波,更何況歌狼因爲被牽制所以沒有多派人手來攻擊,可是你終究是蒼紫王朝的裴王爺,在突厥,你的勢力再大也不可能大過歌狼。”
原本林子裡的衆人也都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攻擊的命令,片刻之後,留下了一隊人善後,其餘的人卻已經跟隨着鳳修和裴傲等人離開了樹林,這個剛剛還是死傷無數的林子一個多時辰之後又恢復了平靜。
回到了鳳修的府邸,伊夏沫清楚地知道裴傲在生氣,一路之上,雖然在馬背上快馬飛馳時,他小心翼翼的護着她的身體,防止隨着馬匹的奔跑讓傷口再次的流血,可是真的回到了落顏閣,裴傲卻沉默下臉龐,甚至連眼神都不再看伊夏沫一眼。
“傷口太深,血也流了很多,需要好好的調養。”重新給伊夏沫好好地包紮了傷口,闕雲嚴肅的開口,原本總是輕佻邪魅的目光,此刻卻異常的認真,“下次,不要隨便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闕雲,就當我是私心,不要再怨恨裴傲。”她不想傷了他們任何一個人,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伊夏沫知道她依舊會選擇裴傲而傷了他們。
“知道了,原本就是戰場上的事情,不過是我們自己放不開。”慵懶一笑,闕雲擡手揉了揉伊夏沫的頭,心頭有着一股的安慰,她這兩刀式爲了自己和堂哥而受的,這樣就足夠了,足夠了。
“你也太胡來了。”一旁安靜坐着的鳳修責備的看着伊夏沫,就算不想讓自己和裴王爺之間有任何的損失,她也不該如此。
“裴傲他?”對着鳳修心虛的開口,伊夏沫的視線看向緊閉的木門,從她回來開始,裴傲似乎就沒有再出現過。
“自求多福。”異口同聲的,闕雲和鳳修同時說話,兩人起身向着門外走了去,雖然口中說放下,可是真的要放下,卻還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吧。
安頓好受傷的暗衛和其餘人,裴傲這才緩步向着屋子裡走了過來,此刻卻已經是夜色深沉,黑暗裡,伊夏沫靜坐在牀上,看着推門進來的裴傲,原本擔心的心終於鬆了幾分,可惜來人卻對她如同無視一般,徑自的走到了桌子邊,倒了一口熱茶,隨後漠然的坐在椅子上,再過兩個時辰卻已經是天亮,而看裴傲此刻的樣子,似乎根本沒有上牀睡覺的意圖。
“裴傲。”幽幽的開口,伊夏沫瞄了一眼裴傲冷沉的臉龐,即使不用想也知道他再生氣,而且氣的不輕,否則他不會對她不聞不問。
手還不曾碰到裴傲的手,卻已經被他一個側身躲避開來,峻冷的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側頭看向窗戶外濃郁的夜色,卻根本不去看站在身邊的伊夏沫。
他真的生氣了,焦躁不安着,看着獨自坐在椅子上的裴傲,伊夏沫糾結着清瘦的臉龐,這麼久以來,她卻是第一次看見裴傲生氣,他喜怒一貫不形於色,而且對她,他從來沒有如此的漠視過,可是這一次,伊夏沫皺眉看着眼前拒人千里之外的裴傲,無聲的一直站在他的身旁,他不睡,她陪着他。
許久之後,在雙腿漸漸有些的麻木僵硬時,原本一直看着窗戶外的裴傲終於裝過頭來,深深的看了一眼站在身側半步不曾移動的伊夏沫,漠然冷聲的吐出兩個字,“睡覺。”
“你……”剛說完一個字,裴傲卻已經起身,大步的走向門外,他需要靜一靜,否則他真怕自己壓抑不住,想要狠狠的揍她一頓,那兩刀,她以爲是紮在別人身上嗎?竟然也能狠得了心來下手。
“我等你。”在裴傲出門的瞬間,伊夏沫堅定的開口,他若離開,她會一直等到他回來再睡。
“你吃定本王了是不是?”咬牙切齒的幾個字從牙縫裡擠了出來,裴傲僵直的站在門口,一手緊緊的攥住了門框,因爲氣惱而用力的手此刻微微的發抖着,手背之上青筋爆凸而起,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真的很惡劣很惡劣。
“裴傲。”如果說以前伊夏沫的語氣總是清幽而淡漠的,可是此刻,那出口的嗓音卻帶着一絲諂媚的軟溺,伊夏沫走上前來,伸過手從背後緊緊的抱住裴傲僵硬的身體,將臉貼上了他的後背,再次軟軟的喊了一聲,“裴傲。”
“本王知道自己的名字。”依舊是怒火沖天的冷哼着,裴傲想要無視身後那緊緊抱住自己的人,可是那柔柔的嗓音讓他的怒火一點一點的消退,讓裴傲峻冷的臉上不由的染上一絲的挫敗,她真的是吃定他了,這會甚至連個道歉都沒有,只喊着他的名字,自己的那滿腔的怒氣卻慢慢的消退了。
“我知道你生氣了。”低着頭,依舊緊緊的抱着裴傲的腰,伊夏沫隱忍着雙腿麻痹的痛,似乎有了孩子之後,身體虛弱了許多,只是站了兩個多小時,雙腿卻如同水腫般的痠痛,或許還因爲剛剛的刀傷,失血過多,身體纔會這樣的虛弱。
“是,本王是生氣了,本王恨不得給自己扎兩刀。”如果不是有血咒存在的話,他一定會給自己兩刀,讓她知道什麼叫做心疼,這個狠心的笨丫頭!“給本王上牀睡覺。”
“那你?”似乎看見了一絲的光明,伊夏沫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本王不走!”還能怎麼樣,她真的是吃定他了,不承認也不行。
笑容飛揚上嘴角,伊夏沫點了點頭,這才鬆開抱住裴傲的手,剛一轉身,雙腿立刻又傳來那種水腫的痠痛,原本纖瘦的身體也突然的一個踉蹌,嚇的回頭的裴傲臉色駭變,一把抱住伊夏沫的搖晃的身體。
“怎麼了?”驚恐着,慌亂着,哪裡還有剛剛的怒火和悶氣,裴傲快速的橫抱起伊夏沫向着牀邊走了去,小心翼翼的將解開紗布檢查她肩膀處的傷口。
“肩膀沒事,腿有點痛而已。”按住裴傲的大手,伊夏沫輕柔的開口,他漠然無視她的模樣讓她有些的擔心,不過如今看來是雨過天晴了。
“腿?”疑惑着,替伊夏沫脫了鞋子,捲起褻褲的褲腳,這才發現她原本修長的小腿卻水腫起來,裴傲剛剛還意外的臉龐此刻又染上了擔憂,“我去找闕雲!”
“沒事,只是站久了水腫而已。”看着慌亂要起身的裴傲,伊夏沫快速的拉住他的手,“孕婦水腫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你躺好。”深邃的目光銳利的盯着伊夏沫微微凸起的小腹,裴傲此刻卻已經決定,以後絕對不要第二個孩子。
脫了鞋子上牀,裴傲大掌帶着溫柔按摩上伊夏沫的雙腿,氣她,卻更捨不得她,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睜着眼看着自己的伊夏沫,知道她還有些的不安,裴傲這纔開口,“永遠不要有下一次!”
點頭如同小雞吃米一般,小腿之上溫柔的揉壓,再加上失血,伊夏沫終於帶着安心閉上眼睡下了,而屋子的角落裡,一直等待的鳳修和闕雲對望一眼,也終於放心的離開。
察覺到屋子外的腳步聲,裴傲疼惜的看着伊夏沫有些蒼白的臉龐,這才溫柔的替她掖好了被子,溫柔的吻了吻她的嘴角,這才起身向着外面走了去。
亭子裡,鳳修坐在石椅上,闕雲懶散的站在他身後,對於裴傲的出來,兩人卻沒有半點的意外,目光溫和的看了過去,“夏沫睡了。”
“嗯,累了一天。”沉聲的應下話,裴傲直接的坐在了鳳修的對面,犀利的目光掃過鳳修略帶蒼白的臉龐,冷冷的開口,“如果本王沒有記錯,你的仇人至少算不上是本王吧,當初的聖旨可是達倫皇親自頒佈的。”
“是,鳳修何嘗不明白。”苦澀的笑着,鳳修爲裴傲斟了一杯茶,幽幽一嘆,“可是有時候無法去恨自己最親近的人,所以只好將一切都轉移到裴王爺身上。”
何嘗不恨達倫皇,可那終究是血緣至親的家人,再恨卻也沒有辦法殺了他,所以爲了爲這股恨意找到了一個突發口,所以他只能將這一切都怪到那一場戰役的裴傲身上。
“本王還真冤。”抿了一口茶,裴傲挫敗的低喃一聲,和鳳修對望一眼,兩人卻同時笑了起來,一個笑容溫和雅緻,一個笑的內斂無奈,大有一笑泯恩仇的快意。
“鳳脩敬王爺一杯。”即使不放心也不行,有了那血淋淋的一幕,鳳修舉起茶杯,悠然一笑,原本以爲這樣的話很難說出口,可真的說出來了,卻發現原來一直不過是自己將自己給禁錮了而已。
“她那兩刀總算沒有白挨。”舉杯,和鳳修手中的杯子碰了一下,清脆聲下,裴傲卻也認了,他只能說這個笨丫頭是兵行險招,她瞭解鳳修,所以苦了她自己,倒讓鳳修真的放開了。
“如果鳳修不願意修好,只怕突厥離亡國不遠了吧。”夏沫沒有發現,可是那一刻,鳳修分明看出裴傲眼裡濃郁的殺機和憤怒,如果自己還不罷手,只怕裴王爺真的怒了,到時候必定會不顧一切的踏平匈奴,而且他應該有了足夠的準備。
“知道就好。”對於大燕朝和突厥,裴傲早在很久之前就謀劃,即使不出兵,卻也有了完全的準備,不過如果鳳修和當初的伊嘯一般,他定然不會再顧及百姓,必定會出兵攻打突厥,即使不踏平突厥,卻也會讓突厥元氣大傷,十幾二十年裡無法再猖獗。
“可是王爺,你該知道夏沫腹中的孩子留不得。”許久的沉默之下,鳳修終於緩緩的開口,神情擔憂的看向面容莫測的裴傲,她與他終究是血緣至親,即使要在一起,可是孩子終究無法留下。
鳳修是真的關心笨丫頭啊,深邃的黑眸宛如此刻的黝黑的天幕,黯沉裡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裴傲側目盯着鳳修那蒼白而擔憂的臉龐,大掌悠然的把玩着掌心裡的茶杯,緩聲開口道:“你設計將她帶回突厥,並不是因爲私心想要將她留在身邊,而是因爲她和本王叔侄血緣的關係吧。”
“如今說這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只要她幸福即可。”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認同,可是她會活的幸福,而且這個秘密,他會竭盡一切權利壓下來,不讓任何人傷害到屬於她的幸福,即使給她幸福的那個男人永遠不可能是自己。
“鳳修,你和本王聰明一世,卻都被董婉兒給騙了,當然,被騙的最慘的人乃是伊嘯,他恨了連煙一輩子,怨了她一輩子,愛了她一輩子,卻根本沒有想到夏沫原本就是她的女兒,而中間不過是因爲董婉兒作梗。”
黑暗的夜色裡,裴傲俊冷如霜的臉上此刻卻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幸福而滿足,那是他和夏沫的孩子,沒有血緣至親,當然了,他已經決定只有這一個孩子。
看來冥冥之中自有註定,鳳修和闕雲失神片刻之後,雙雙笑了起來,差一點,差一點,他們就讓她失去了孩子,董婉兒果真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