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來,我就知道自己錯了,進來的根本不是三、四個,至少有十一、二個。但幸好全聚在了牀邊,而且都在貓着腰抓地上的錢。我手裡的AK開始冒出火星,右手使勁握住槍身,儘量將子彈壓向地面。
他們似乎全然反應不過來,任由子彈在他們身上穿出一個又一個的窟窿。三十發的彈匣剛剛打空,我也剛好跑到了門口,卻不料剛出門口就看見門外十多米遠兩個黑洞洞的槍口,趕緊貓腰躲了回來,緊接着聽見了他們的槍響,好險!
然而躲過了外面卻難躲裡面,幾乎全倒在地上的人堆裡有人正在努力擡起槍口,目標是我!
我暗呼糟糕,任何措施都來不及了,似乎殺戮過多的我註定要死在廟堂裡了,這倒是滑稽的安排。但願從廟堂裡昇天的靈魂能夠減輕我在人世的罪孽,其實,我自覺殺人雖多,卻無太多罪責,除了槍殺了無辜的獵人,辜負了大姐一家,可這能全怪我嗎?蒼天若怪,我還對蒼天有怨呢。
一道乳白的光影從“房間”門口閃現出來,是她!這個似乎同樣被死神附體過的女人,她手裡的AK讓還在努力反擊的傢伙們頓時只能抱着頭縮緊了身體。這是本能的反應,但卻是面對射殺最無效的行爲。
女人衝到我身邊,過快的速度讓她狠狠的撞在我身上,我搶過她的槍,同樣是一發不剩。幸而矮粗的傢伙也衝了出來,我趕緊示意他停止開槍。他還是很肆意的耗去了半個彈匣。有些浪費了,近百顆子彈散在四五、平米的空間,誰還能躲過死神?
我搶過矮粗傢伙的槍,示意他們門外還有兩個人。女老大這時候開始朝裡面叫喊,我知道她是讓剩下的人別浪費子彈了,同時也告訴他們注意門外。
我脫下身上的衣服,揚手丟出了門外,緊跟着跳出了門口,直接趴在了地上,奇怪的是那兩個傢伙不在了,我正覺糟糕,計劃落敗了,就看見那兩個傢伙正在一條小路上狂奔而去,應該是聽見了女老大的說話,知道大勢已去了。
沒再開槍,我慢慢爬了起來,女老大也走出了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了那兩個逃跑的傢伙,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然後過來抱住我,緊緊抱了好幾秒,讓我不知所措。
回到廟裡,那處已經死去和正在死去的人堆中已經沒有動彈,除了可憐的抽搐、急促的喘息還有就是逐漸蔓延開的鮮血。
醫務室的小凌曾經和我們說過:如果一個人的體重是一百斤,那麼就有八斤血。我數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一十三個,那就最少得有一百多斤的血,難怪能夠看到正在四處蔓延的血流正像蚯蚓一樣伸展、蠕動。
有一點小感觸:十三,真是個不吉利的數字。
我坐在門邊開始休息,方纔的行動時間雖短,卻足夠刺激,我還從未這麼近距離的射殺這麼多的人,此時依然感覺喘不上氣來。他們幾個面面相覷,隔了很久,瘦長的傢伙開始收拾戰場,有兩支AK,其它的都是那種老式步槍。
瘦矮的傢伙開始收拾地下多半被鮮血浸溼了的錢,矮粗的傢伙把裝水的木桶提了過來,原來剛纔的槍戰讓木桶上添了幾個窟窿,只剩下小半桶水了。他們開始“洗錢”。
女老大坐在地上,似乎極其氣憤,臉色鐵青。
我能夠想象她的憤怒,被組織捕殺,那是多麼憋屈的事。其實換個角度想:既然是黑幫,又有什麼是不正常的呢?
又過了許久,女老大才起身去穿衣服,隨後安排大家轉移。每人帶着一支AK,帶上所有的子彈、乾糧和錢,還有一些簡單的衣物,就開始趕路。
在密林裡穿行了很久,黑夜再度吞噬了天地,我們在一處山凹裡停了下來,準備露營。其實也沒什麼可準備的,連搭鍋做飯都不用,啃肉乾喝清水就應付過去了。
排成一排,大家躺在草地上開始休息,我總擔心睡着之後會被蛇蟲偷襲,這種恐懼讓我不敢閉眼。糾結一番之後,我起身摸出幾顆子彈,用石頭砸下了彈頭,把裡面的火藥撒在四周,這才稍稍安心些。
等做完這些,發現女老大換了位置,睡到我的邊上來了。緊接着,瘦矮的傢伙挪動了過來,在我原本的位置躺了下來,我只好睡到另一頭去了,剛躺下,女老大又跑我邊上來了。
這時候,矮粗的傢伙朝瘦矮的傢伙吼了幾嗓子,那傢伙只是輕輕的申辯了幾句就再沒有了動靜。女老大側過身子,朦朧的月光裡,我看見她睜着眼睛,雙手不斷在比劃。我慢慢明白了她是在問我以前的職業,我裝作不明白,搖頭晃腦的應付了過去。
許是我的詭計多端和勇猛善戰讓她起了疑心。但她這一問詢,讓我猛然記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來:我的狙擊槍!它還埋在那座野廟附近。我竟然忘記了,真是該死。
可眼下能有什麼辦法?我只能祈禱他們別走得太遠,崇山峻嶺的,很容易記不得方向,那可就再也找不回那槍。
瘦長的傢伙突然輕聲的哼起一首曲子,幾乎只在嗓子眼裡嘟囔着,盡是含糊不清的音節。不知道究竟想起了什麼,讓他如此有感觸,竟能含含糊糊的把一首曲子哼得十分悠遠、悲愴。
我在第二天的清晨最先醒來,感覺到半邊身子十足的溫暖,側眼看去,女老大像極一個無知的女孩蜷縮在我身邊,兩隻手緊緊的抱着我的胳膊,我輕輕的抽了出來,她嚶嚀了一聲,嘴脣翕動了幾下,繼續睡去了。
等到大家陸續醒來,女老大還在昏睡,瘦長的傢伙走過去喊了幾聲,隨後就招手讓我過去。
她發燒了!
這突然的變故再次讓大家束手無策,我只能讓他們在地下鋪了較厚的一層衣物,把她抱到上面,然後示意他們設法燒點熱水。
我想了很久,沒能想出任何進一步的措施,但估計她不過是野地裡受了風寒,應該無礙。但卻想到另外一件事:何不趁機去拿回我的槍?
匆匆應付過早飯,我用在地上畫圖的方式告訴他們我要去找草藥,讓他們留在這裡照顧她。矮粗的傢伙想要跟去,我拒絕了,示意他去到一個高點的山樑上面替他們放哨,他也同意了,也許是我“入夥”之後的幾番“優異表現”讓他開始信服,對於我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
我裝作找藥的模樣朝山林裡摸去,直到確認他們看不見我了纔開始飛奔起來。又一次在草葉尖上飛舞,不斷提醒自己加快腳步,因爲我的時間不是很多,趕回去,還得儘快趕回來。
奔跑中猛然又想到一個問題?我爲什麼還要趕回到他們之中?這不就是千載難逢的逃離機會嗎?於是開始想另外一個問題:我去哪裡?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還是決定先回去,他們雖然遭了黴運,既然已經轉移,暫時應該還算是安全的,等到有機會帶着乾糧再跑是個更合適的選擇。
回到廟外,我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番,確認沒有異樣才走了進去,廟堂裡多了很多大個的蒼蠅,一個灰色的身影在那堆屍體中晃動了一下,頓時讓我毛骨悚然,定睛看去,是一隻豺狗,這傢伙正在啃食一個死鬼的肚腸,竟然沒發現我的到來,於是我開了槍,它倒在屍體之間嗚咽着掙扎起來。
我在第一時間想把它當做食物,它的分量足夠製成一大包肉乾了。可是這傢伙剛剛吞食了人肉,讓我一想起把它的肉放進嘴裡,胃裡就開始翻江倒海了,只能放棄。
去廟裡是爲了找那堆藥品,希望從中找到能用的來。結果是失望的,翻了幾遍依然找不到一種能夠辨認的。只好退了出來,去找槍。
好久不見,它變得潮溼、沉重了不少,擦拭一番之後,我再次把它包裹得嚴嚴實實,爲了更好的掩藏它,我又回到廟裡,用他們丟棄的被褥將它包裹得徹底看不出輪廓,還在牆角找到一個斷了把的小鐵鍬,已經鏽跡斑斑了,但還算完整。將它固定在了槍管上,粗略看去,整個就是一個一頭粗、一頭細的極不協調的鐵鍬。只是槍托和瞄準鏡的位置突出得太過明顯,我又往這兩個位置的布條裡塞進幾張錢,露出一點點邊角來,這樣就能讓他們以爲這鼓鼓囊囊的位置是裡面塞了很多錢的緣故,多餘的錢自然不能放身上了,我把它們藏在一個角落裡了。
扛着“大鐵鍬”準備離開之前,我又看了一眼那隻死了的豺狗,決定帶上它。我不吃,他們可以吃,只要我不說有關屍肉的環節,他們就不會有別的感覺。帶它回去,還能爲我耽擱太久的時間提供一個極好的理由。出了廟門,我看見門口的空地一角赫然種了幾棵姜,莖葉有些枯黃了,我心頭一動,走了過去。“鐵鍬”立馬有了用處,我還快刨出了幾塊生薑來。
在回去的路上,我胡亂採了一些草葉,在一個石頭上,把生薑弄成了碎末,把草葉揉碎了放在一起攪合成誰也不認識的玩意。姜的氣味也因爲摻雜了草葉的味道變得很怪異。
回到團伙之中,已經是下午了,他們顯然等急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女老大已經醒了,靠着一棵樹幹半躺着,身邊擺了幾個碗盆,顯然是他們的“關照”。
我毫不理睬他們的眼光,把那奇怪的藥材遞給瘦長的傢伙,示意他去煮藥。很快,怪異的氣味瀰漫開來,能夠清晰的分辨出生薑的味道,不過他們似乎並不疑惑。矮粗的傢伙被我安排去拾掇那隻豺狗,他接過去的時候又豎了大拇指,顯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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