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猶豫,魁子說他去買藥,回頭去桃花莊。可是阿媚又不能完全記得藥名,還需要看藥片的樣子才能確定,最後決定,我們在邊緣處接應,魁子帶阿媚去找藥。
雪鴛詳細告訴了魁子醫院的位置,然後反覆叮囑他要小心。他揮起一顆手榴彈,表示不怕。
這傢伙,有前幾次仗着手榴彈控制局面的經歷,這會兒迷信起這玩意了。
偷偷取到藥並非難事,可問題要找對藥才行,這就意味着必須得和人打交道,就有暴露的風險,我對此感覺不安。
“應該沒問題,這兒的人對他們不熟”,雪鴛看出了我的擔憂,在他們離開之後靠近我說道。
“難說”,我回道。
“不至於”,她像似自言自語。
“阿媚太漂亮,會引起別人注意的”,我解釋道。
“你……”。雪鴛剛開口就吞了回去,想是正要爆發女人的嫉妒,又覺得我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等了很久,他們總算安然回來了。阿媚已經服過藥了,但依然還很痛苦,我建議魁子揹着她走,魁子卻左右不肯,也不說緣由。最後,雪鴛就讓我來背阿媚。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建議休息呢,這真的很尷尬,卻又無法推脫。
雪鴛似乎爲了避免我的尷尬,拉着小傻走到前邊去了,魁子也跟了過去,臨走稍帶了我和阿媚的行李,背在肩膀上鼓鼓囊囊的像個怪物在山林裡移動。
阿媚並不重,只是那熟悉的氣息讓我腳步很慌亂。
“我重吧?”,她在肩頭低聲的問道。
“不重”,我應道。
“那你就多背點時間”,她說道。
“不,舒坦點了你就給我下來”,我有點堅決。
“不行,我難受”,阿媚半真半假的說道。
“我是說等會兒,等會兒就好點了”,我解釋道。
“不會,要很久很久很久的”,她一連串的重複讓我感覺到她是存心的。
“別開玩笑,這不好玩”,我低聲的說道。
“可是我很享受”,她沒了正經。
“不理你”,我不願再繼續下去,這是她的聊天模式,我得在開頭就打住。
“問你個事好不好”?她換了語氣,一本正經了,接着強調:“要不不說,要說就要老實”。
“不說”,我斷然拒絕。
“誒,和雪鴛姐睡的時候想過我沒?”,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拒絕。
“再說就扔你下來”,我低聲的發出威脅。
“不敢說啊?”,她挑釁道。
“你還說?都怪你!”,我埋怨道。
“我可是奉命行事哦,你老婆讓我做的”,她抗議道。
“你自己就沒有主意嗎?全聽別人的?”,我質問道。
“我告訴你啊:我樂意!”,她在後半句刻意壓低了聲音,貼在我耳邊說道。
“你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把你扔下去”,我表達了憤怒。
“最後一句,就一句”,她似乎還有些委屈,接着更低聲的說道:“你若不和雪鴛姐結婚,我每天都往你房裡跑,信不?”。
可惡!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女人心理?我完全不能理解。但好在她終於沒再說什麼,安靜了下來。我加快了腳步,儘量靠近前面的人,這樣可以減少些誤會。
人吶,心裡有事,就總想隱瞞。
“嘿,讓你們說會兒悄悄話,給機會還不利用?”,雪鴛回頭看着越來越靠近的我說道。
“再說,我不背了啊”,我大聲的表達了抗議。
“兄弟,好好背,要懂得享受過程”,魁子突然說道,這個從來都五大三粗的傢伙此刻也調侃起這等細膩的哲學了,我愈發無語。
“其實,阿媚姐和雪鴛姐一樣那個……。”小傻話說了半句就打住了。
“什麼那個?”,雪鴛不幹了。
“我不說了”,小傻退卻了兩步,表示了迴避。
“你必須說完,聽到沒?”,雪鴛展示了“匪首”的風格。
“喜歡、喜歡大哥”,她也太脆弱了,就被逼問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雪鴛不依不饒。
“我就是知道”,小傻有點得意。
“胡說八道,我不整你,雪鴛姐也會打死你的”,阿媚突然有了力氣,說得很大聲。
“兄弟,麻煩了吧?看我多好,一個人清靜”,魁子插了一句。他的話不知爲何讓大家都覺得無言以對,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倒是幫了我的忙。
一路上就這麼嘻嘻鬧鬧,很快,阿媚就主動要求下來了,這傢伙,總算還有點體貼人,背個人走山路,委實不算輕鬆。只是在放下她的時候,被她在耳根處輕輕吻了一下,再次激起了我的尷尬。
“雪鴛姐,跟你說個事”,她下來之後就喊道。
“說吧”,雪鴛站住了,回頭看着她,以爲有什麼要緊的事。
“我親了你老公一下”,她大聲的說道。
可惡啊!可恥啊!這叫哪門子風格?自己犯的錯,還炫耀似的大聲渲染。
“哦,那沒事,他根本不是我的,你愛咋地就咋地,都不用和我說”,雪鴛說道,接着趕路。
“生氣了?雪鴛姐?”,阿媚還在繼續問。
“笑話,我生氣?你想想,是誰叫你跟他睡覺的?”,雪鴛這下毫不示弱,把話說得如此直白。
“你們再說這個,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我嚴正的表達了抗議。
終於再次安靜了下來,接下來的時間裡也都沒再提起。
魁子不知道怎麼就和小傻找到了共同話題,兩個人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累了休息,恢復些就趕路,我們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趕到了梅香溝。一間新建的木頭小屋靜靜的呆在一株頗爲高大的梅花樹邊。已經基本完工,只剩下屋裡的一些細活,看來阿布給的報酬還算豐厚,承接這活的人還用稀疏的柵欄圍起了一個小院子。
可是小木屋並不寬大,塞不進我們這麼多人,最後決定留給我和雪鴛住,他們租住到邊上的人家裡。
半夜,我瞅着雪鴛睡去了,這一段的勞累夠她熟睡很久的,就悄悄爬了起來。我要去一個地方:那個墳堆!
我需要給大姐一個交代,那個自以爲全心全意只在乎她的傢伙這麼短的時間不但結了婚還和一個風月女子上了牀,屍骨未寒人心變,不該給她一個說法嗎?
墳堆四周格外的黑暗,惟獨隆起的黃土略略顯眼,我在她面前坐了下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就一聲不吭的坐着,把所有過往都回想了一遍,然而很可怕,居然不再有眼淚。似乎心底裡已經認定了無可挽回,甚至偏向於去忘卻。
人的心理真是微妙,我不知道那些動輒誓言三生的情人是哪來的勇氣?什麼“我若先你三載死,奈何橋上等三年”之類的言辭應該是極不靠譜的。人的心思還是躲不掉自私的,不管情不情願,下意識裡就在逐步忘卻,忘卻那些你以爲刻骨銘心的人和事,直到最後,回頭去想只剩下大概的故事輪廓,再難激起翻江倒海的感觸了。
亦或我是錯的,只是我自己太過鐵石心腸,只把大姐的深情化作了復仇的心思,並藉此安撫自己的不安,勸慰自己自私的忘卻。
不管是哪一種,都很可怕!
然而,鬼更可怕。
墳堆邊上突然出現的一個鬼影讓我毛骨悚然,下意識的去摸槍,才發現自己沒帶任何裝備。除了不可控制的跌坐在地,再難有任何實際的抵抗。
身影是個女人,莫非是大姐的魂?
“你、你別嚇我,說、說句話啊”,我顫抖着說道。
“你在說什麼?”,是阿媚!太畜生了,嚇死人的。我剛說的是普通話,她當然不懂。
“你嚇死我了!”,我衝她吼道。
“啊?我很小心了”,她邊走近過來邊說道:“我本來想從墳上慢慢爬起來的,好讓你以爲是她來看你了,怕嚇到你,就站在邊上算了”,她竟然說得如此輕鬆?還竟然有此打算?
“你大半夜的亂跑做什麼?”,我沒好氣的問。
“知道你會來看她,所以來看看你”,她照樣大大咧咧的說道。
“你別來煩我,趕緊去睡覺”,我冷冷的說道。
“好、好,你別緊張,我就是和你說句話”。
“快說,說完滾蛋”,我繼續着冰冷的態度。
“你好好想想,好好看看,好好和她說說話,完了之後,就一心對雪鴛姐,少來這裡了,你可能欠她的,但她已經死了,這沒有辦法。但你不要再欠另一個女人,這是不對的”,阿媚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我有沒有欠你?”,我問道,藉此迴避她剛說的道理。
“沒啊,我的身體可以換成錢的,就算欠了,也只是錢,不會有任何問題”,她繼續着詭異的邏輯。
“那你說我欠你多少錢?”,我這話一出口,就意識到有點過頭了,人家可不是這樣的意思。
“別過分啊,我就不該來,你在這裡陪她吧,老孃不奉陪了”,她有些憤懣的說道,接着轉身離去了。
真奇怪,誰讓你來的?還嚇我一身冷汗。
然而她一走,我卻真的開始害怕了,這是什麼道理?懦弱啊,可是這種周身發毛的感覺實在迫人心肺,夜風也突然格外的冰冷,絲絲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