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
晚上九點, 津海市寶來大酒店門口。
張志興站在冬夜都市流光溢彩的大街邊,再一次看了看手錶,左右張望卻看不到林炡的車影,不由有點疑惑。
林炡這個人一向非常守時, 除非發生大事否則輕易不遲到, 今天這是怎麼了?
他剛想發個消息去問問, 手機叮咚一響, 林炡的消息卻先來了, 是一串手機號碼。張志興正不解, 這時林炡的電話也緊跟來到, 連忙接起來:“喂?我已經在約好的地點——”
“出事了。”
“什麼?”
“張博明不是自殺,是被解行推下樓的。”
張志興瞬間劇震:“被……被誰?”
“解行。”
複式公寓寬敞整潔的客廳如今一片狼藉, 茶几翻倒, 擺設砸碎,連沉重的沙發都被推離原位,滿地都是花瓶打碎後的玻璃渣。玄關外大門敞開着, 樓道里的安全防火門也大開, 但那倉惶狂奔出去的身影已經逃之夭夭,連影子都不見了。
林炡喘着粗氣, 落地玻璃窗映出他凌亂的衣着和頭髮,臉上還殘留着兩道血痕:“對不起我一直拖到現在纔敢跟他當面對質,因爲之前缺少關鍵證據,萬一被‘畫師’逃脫指控並倒打一耙, 調查組絕對更相信他而不是我。剛纔我過來找他,他終於承認了張博明墜樓那天下午發生的事, 然後我們爆發了激烈衝突,被他跑了。”
張志興腦子裡一團亂:“你說什麼?他承認了什麼?關鍵疑點?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發給您的手機號是解行的, 麻煩您立刻幫我做個三角定位。”林炡用袖口抹掉鼻角滲出的血絲,沉聲說:“他已經被我捅了一刀,應該跑不遠,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到他。一旦定位成功您立刻通知我,其他詳情見了面再說。”
張志興茫然道:“好、好,那你……”
“保持聯絡。”林炡打斷了他,緊接着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
“……”
張志興沒反應過來,站在馬路邊,重磅消息爆炸的餘韻令他動彈不得,難以置信的神情久久無法掩飾。
林炡爲什麼這麼說?張博明是被解行推下樓的?解行殺的張博明?!
他猶豫良久,手指微微不穩,終於顫慄着撥通了另一個號碼:“……喂?”
——與此同時,樓下小區後門外。
遠處燈火輝煌的馬路上隱約傳來沸騰人聲,寒風呼嘯着穿過樹叢,路燈投下昏暗的光。吳雩再次回頭望向小區,公寓高樓燈火點點,每一扇窗戶裡都傳出熱騰騰的談笑與飯菜香。
他閉了閉眼睛,轉身隱蔽在牆角僻靜處,頂着刺骨寒風,無聲無息地迅速消失在了黑夜裡。
林炡摁斷通話,把手機丟在沙發上,湊到玄關處的裝飾鏡前打量了下自己,按了按側臉上的血痕,咬着牙嘶了聲。
步重華這套公寓大概從來就沒這麼亂過,吧檯邊的真皮高腳椅翻倒在地,連室內綠植都被打爛了,撒了滿地都是泥土。林炡跨過地上四分五裂的裝飾燈,就着廚房冰涼的水籠頭衝了把臉,用力抹掉滿臉水珠,靠在大理石臺面邊,吐出一口炙熱的氣。
主臥門大開着,從這個角度可以望見雙人大牀的一角,林炡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
不管是不是色令智昏,這膽都真夠大的。
他精疲力盡地點了根菸慢慢抽完,在腦子裡不斷斟酌接下來見到張志興該怎麼說。約莫過了快半小時,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果然手機嗡地一下,軟件接到了張志興發來的定位。
津海市遂寧路德意建設小區。
那片因爲曾發生過彩鋼房火災,而至今未完工的爛尾樓。
【我這就過去,咱們在那見】——林炡迅速回了條消息給張志興,想想不放心,又加了條【不要單獨行動】。
然後他把手機一收,槍插進後腰,裹着風聲快步衝出了玄關大門。
寒風呼嘯刮在臉上,路邊商鋪早早就收攤了。林炡一車停在建築工地圍牆外,只見張志興也剛趕到,打着手電急匆匆上前,一照面就迫不及待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兒子是被解行推下樓的?爲什麼?”
林炡用肩膀頂開生鏽的鐵門,毫不在意粗糙牆面擦刮了他剪裁考究的大衣,就這麼硬擠進工地崎嶇不平的地面,把張志興也扶了進來,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有更精確的實時定位嗎?”
“應該在東南角。——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快告訴我!”
爛尾樓工地可見度極低,林炡示意張志興不要開手電,摸着黑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我對調查組撒了謊,其實那天下午我去找了張博明兩次。”
張志興一愣。
“第一次我去找他時,是下午三點半不到,張博明情緒非常差,說解行剛剛纔摔門而走。我問爲什麼,他卻不肯說,經過我再三追問他才稍微吐露出隻字片語,說十年前亞瑟·霍奇森被捕時畫師曾經遭遇過差點暴露的危機,但救援卻沒有及時來到,他憑僥倖才得以逃出生天,因此對張博明非常怨恨。”
林炡扶着步伐蹣跚的張志興跨過水潭,工地東南角有一座黑洞洞的爛尾樓,鋼筋腳手架在月光下反射出青白的光。
“我當時非常驚訝,因爲一線臥底情況瞬息百變,後方指令來不及下達的情況是有的,畫師應該完全明白這一點。何況他只是遭遇暴露的危機,但並沒有真的暴露,現在突然回頭強烈譴責十年前指揮官的無心之失,這種充滿了攻擊性的姿態讓我非常想不通。因此我告辭離開張博明的病房後,思來想去覺得不妥,就自己偷偷上樓去進了解行的病房。”
“你進了解行的病房?”張志興愕然道。
“是,我知道畫師的病房是極度機密區,只能他自己出來,其他任何人沒有手令不得入內。但我當時確實非常不安,而且那天下午不知道怎麼的,他病房就是沒有鎖,我進去時他在沖澡。”
林炡乾澀地嚥了口唾沫,張志興脫口而出:“然後呢?”
“然後我就坐在病牀邊等,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林炡略一回憶,說:“也可能是四十多分鐘他纔出來。他看見我在屋裡也沒有太驚訝,但態度非常牴觸,說了沒兩句就叫我走,沒想到正糾纏的時候,張博明竟然也上樓了。”
“張博明?!”
“他沒敢進病房。張博明那種循規蹈矩的人跟我不一樣。”林炡苦笑了聲:“但他在病房外塞了一張紙進來,我們也是看到門邊地上的紙才知道他來過的,紙上還寫着幾句特別奇怪的話。”
張志興整個人都驚呆了,眼睛直勾勾地:“什、什麼話?”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六點我在頂樓天台等你,我願意和你好好商量這件事,張博明’。”
“六點我在天台等你,我願意和你好好商量這件事”。
六點正是張博明跳樓身亡的時間!
張志興臉上血色盡失,一層層法令紋下的嘴巴張合數次,終於擠出嘶啞的幾個字:“……然後呢?”
“當時是下午五點。”林炡在爛尾樓邊的腳手架下站住腳步,臉色在陰影中晦暗不清:“我看到這張字條後心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重,就強行拉着解行一起下樓,去了張博明的病房。我質問他倆到底在搞什麼,但他們都不願意向我透露太多內容,解行口口聲聲指責張博明欠了他一條命。最後張博明告訴我他想單獨跟解行談談,我只能無可奈何離開了醫院。”
張志興直勾勾盯着他:“當時是什麼時候?”
林炡說:“已經過了五點半。我離開的時候他們正準備上天台,後來我再聽到張博明的消息,就是他從天台上‘跳下去’了。”
烏雲沉沉壓住了月光,遠處馬路上閃爍的霓虹燈穿過爛尾樓,在地上投下一道道詭異的光斑,映得張志興臉色幾乎要痙攣起來,嘴脣一個勁發抖。
“我當初不敢跟調查組提起這件事,是因爲沒有證據。解行矢口不提那天下午五點我們都去過張博明的病房,如果我先承認,他完全可以反咬說我纔是跟張博明上天台的人,而他在六點前就已經離開了——按照當時調查組的傾向性,只要畫師開口,我絕對要脫層皮。”林炡自嘲地笑了笑:“畫師等身高的功勞簿,所以只是丟掉了一個二等英模的名頭,人身自由並沒有受到拘禁。但如果調查組懷疑我的話,我將丟掉的何止是功勳而已?恐怕我現在還蹲在雲滇省公安廳的監察室裡!”
“……”張志興整個上半身都因爲急促喘息而不斷起伏,半晌他好似終於冷靜下來微許,好容易從牙縫裡問:“那……那你現在呢?”
“我不會再放過他了。”林炡一瞟頭頂這座怪物般黑森森的爛尾樓,冷冷道:“他應該就在裡面,受了那麼重的傷絕對跑不遠。我先進去搜,您在外面等我,千萬小心不要輕舉妄動。”
“哎!”張志興一把拉住他,狐疑道:“你、你爲什麼不先報警?”
林炡嘴角譏誚地一勾:“報警?我一個雲滇省公安廳的人,在津海的地頭上報警抓津海刑偵支隊長?”
“!”張志興下意識放開手。
“您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聲張!”林炡扭頭叮囑一句,閃身融進昏暗中,匆匆鑽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爛尾樓。
風越發大了,從四面八方匯聚在這淒冷僻靜的工地,彷彿無數怨靈發出哀鳴。張志興死死瞪着大樓低矮狹窄的入口,全身血液迅速衝撞着腦頂,思維一陣清晰又一陣恍惚,許久終於用全身力氣一咬牙關,摸出手機發了個定位出去,少頃新消息來到,只有三個字:
【知道了】。
一不做二不休。
張志興聽見自己凌亂急促的呼吸,把手機揣進口袋,低頭鑽進了腳手架後的水泥大門。
大樓三層以下好歹還貼了幾塊地磚,三層以上就全是水泥毛坯了,連窗玻璃都沒有。凍結凝固的砂石堆、凌亂的建築廢料、亂七八糟的竹竿繩索堆在地上,一棟棟水泥柱向寬廣的黑暗深處延伸,猶如成排矗立在鬼蜮中的怪人。
張志興貼着牆根,儘量放輕腳步,周遭只能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每一分每一秒血液都在瘋狂擠壓着耳膜,就在這時——
哐當!
他觸電般一擡頭,全身霎時繃緊!
靠牆鐵架中隱約透出樓上的手電光束,然後傳來腳步聲,是林炡。
“……呼……呼……”
張志興略微放鬆,腳一軟差點跪倒,這才發現剛纔手腳都麻木了,此時才一點點恢復只覺。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他定了定神,正準備扶着牆繼續往前走,突然整個後背毛髮炸起,剛張口就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住嘴,隨即強行拖倒在地!
“嗚嗚嗚!——”
張志興一個老人的體力完全無法跟偷襲者相提並論,天旋地轉間被活生生塞進一處黑暗的夾角,緊接着手就被人反擰住了,一道沙啞的聲音在耳邊喘息道:“別出聲,是我!”
解行?!張志興錯愕地睜大了眼睛。
“別被林炡發現,聽我說。”吳雩每個字吐息都非常輕,但因爲強忍劇痛而略微不穩:“我受傷了,待會萬一發生什麼您必須趕快跑,跑出工地立刻呼救。”
張志興下意識想回頭看他,但剛一動作就被吳雩咬牙發力擋住了,只能發出極低的嗚嗚兩聲,同時感覺到手臂貼着吳雩腹部的地方黏膩潮溼,散發出濃厚的腥鏽味。
那竟然是血。
“我知道林炡可能跟您說了些什麼,但不管他說什麼,都千萬不要相信。”吳雩喘息着嗆咳了好幾下,嘶啞道:“因爲他今天是來殺人滅口的,他纔是殺死張博明的兇手。”
“!!”
張志興整個人都驚呆了,久久回不過神,連吳雩放開了手都沒發現,半晌才發着抖回過頭,只見吳雩半邊側臉隱沒在黑暗裡,另外半邊映着水泥窗臺外的燈光,慘白髮青不像活人。
“……你……你沒事吧?”
吳雩虛弱地搖頭不語。
“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跟張博明上天台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是林炡。”
張志興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維持着這個癱坐在地扭頭的姿勢半天動不了,只見吳雩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水泥柱和石灰牆的夾角里,露出了修長的脖頸咽喉,嘴角滲出的血跡蜿蜒到下頷,有種困獸走投無路的頹然和凌厲。
“接下來的話我只能說一遍,如果您有機會逃出去,請務必轉告雲滇的馮廳。”
“張博明死亡那天下午大概四點多,林炡獨自潛入我病房,將近五點時離開,我從浴室出來只看到了他下樓的背影。我偷偷跟在他後面,親眼看見他敲開張博明的病房門,然後我躲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吱呀!
雲滇省醫院空曠的走廊上,病房門從內打開,張博明嘶啞變調的聲音響起:“你……”隨即戛然而止。
林炡站在門外,手裡提着半張紙,張博明目光落在上面,片刻後低聲吐出四個字:“進來說話。”
林炡一點頭,走進屋,房門咔噠一關,沒人注意到這場景全數落到了拐角處吳雩的眼底。
吳雩遲疑數秒,向左右一瞟,然後無聲無息走到門邊,只聽裡面正傳出林炡的聲音:“這紙條是什麼意思?你想找解行上樓單獨聊什麼?”
“……對。”門板裡張博明的嗓音沙啞而緩慢,靜默片刻才又道:“我有些事……必須找他說清楚。”
“對什麼?你們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
“沒有,林炡,我只是……”
“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到底發生了什麼,解行爲什麼要恨你,你說自己虛僞無能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你再不說我只能上樓去找解行親自來對質了!”
張博明衝口而出:“別!”
一陣難言的沉寂,門外吳雩神情微變,終於張博明艱澀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不要去打擾畫師,我希望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人去打擾畫師餘生的安寧和自由……因爲犯下錯誤的人是我。”
“十年前,圍剿緬甸塞耶毒幫和亞瑟·霍奇森的那一次,我爲了儘快完成抓捕任務,爲了儘快立功受賞,而無視了……畫師的……求救信號。”
林炡因爲過度震驚而失語,良久才愕然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們當年根本就沒收到什麼求救信號!”
“因爲我把它刪除了,除了我之外根本沒人有機會看見。”
“你——”
“你還記得十年前圍剿任務圓滿完成後,我曾經下令召回畫師嗎?”
林炡難以置信道:“我記得,但畫師拒絕了啊,他自己要求延長臥底時限,繼續深入金三角調查馬裡亞納海溝……”
“對,從那時起他就仇恨我,甚至仇恨整個系統組織。”張博明苦笑一聲:“現在他終於回來了,這件事我也瞞不住了,最好的處理辦法是在他出來指控之前我自己先認罪,至少能避免最難看最不堪的情況發生,爲彼此留下最後一點體面。”
“……不是,等等,你瘋了嗎?我們馬上就要開慶功會了!這時候鬧出這種事對大家有什麼好處?!”
“等畫師自己出來揭發更沒有好處!”
“張博明!”林炡壓低聲音怒道:“我提醒你注意一點,已經十年了!解行並沒有證據證明他發出過求救信號,只要沒有證據指控就不能成立,他根本沒辦法揭發你!”
“……”
門裡傳出張博明粗重的喘氣,除此之外久久沒有出聲,林炡終於放緩了聲調:“你聽我說,我們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沒理由因爲十年前那一個錯誤就……”
“可是這功勞本身就是建立在一個錯誤的基礎上。”張博明打斷了他:“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爭論過程序正義和結果正義的不可調節性嗎?如果程序本身就存在錯誤,結果也必然會受到影響,這是避不開的!”
砰一聲桌面敲擊重響,林炡忍無可忍:“你能不能先拋開所謂的程序正義?!所有人都在期待這個慶功會,所有付出了心血代價的人都需要得到一個功勳,你不能因爲這件事影響到所有人的利益!”
張博明低吼:“我檢舉的是我自己!畫師活着回來了,十年前的事不會影響到你們!”
“別天真了!你一旦召來調查組,調查的就是十年前我們內部管理保密性的失誤!任何一絲紕漏都會影響到我們所有人!!”
令人心驚膽戰的安靜持續着,門內毫無動靜,門外的吳雩也彷彿凝固了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林炡的腳步走向病房門口,然後突然一停,咬牙切齒地轉向張博明:“在慶功會之前我絕不能允許你亂來,明白了嗎?我會不計一切代價阻止你的!”
吳雩來不及聽到張博明的回答,他疾步退向走廊拐彎,剛藏身進視線死角,就只見門呼地開了,林炡怒氣衝衝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上。
“——那是下午五點半多,之後我就回了病房。直到晚上近六點半時,林炡突然強行闖進來,說剛剛有人在樓下僻靜處發現了張博明墜樓身亡的屍體。後來法醫經過屍檢確定,死亡時間是六點到六點一刻左右。”
吳雩斷斷續續說完這些話,幾次因爲傷痛被嗆咳打斷,可能是傷到了肺。
張志興的神情在黑暗中不住變化,各種不同的念頭在腦海中絞成一團亂麻,“……所以林炡是爲了阻止我兒子自我揭發,才……”
“林炡有充足的動機、時間和條件,也具備清理現場的反偵察能力。事後他對調查組強烈指控我,應該是一種自我掩護的措施。”
張志興幾次張口又合上,就這樣掙扎了許久,才咬牙問:“那你當初面對調查組的時候爲什麼不說?!”
是啊,如果事實真像吳雩所說,而林炡完全是撒謊的話,那麼吳雩根本沒有隱瞞林炡五點去過張博明病房這一點的動機,調查組原本就是傾向於相信畫師的!
大樓平層落地窗沒有裝玻璃,光禿禿的水泥窗臺與地面幾乎平齊,遠處街道上的霓虹和川流不息的車燈映照進來,映出吳雩半段側臉線條,那堅冷、蒼白而深邃的面孔上浮起一絲笑意,儘管看上去難以形容:
“可能是因爲在張博明墜樓這件事上,我們每個人都心懷鬼胎的原因吧。”
心懷鬼胎?
張志興猶疑地一頓,這時只聽兩人藏身的水泥柱後“喀拉”!一聲子彈上膛,緊接着林炡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準動。”
吳雩張志興兩人神色同時一變!
林炡槍口指着水泥柱夾角:“你們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