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夕陽西下。
拜郎餐廳,樑哲一個人坐在桌上。
今天他要請一個人吃飯,一個關係異常特殊的朋友。
樑哲還在腦中回想着譚維跪在地板上擦拭茶几的身影,以及她們之間的對話,一個柔嫩的聲音忽然響在耳畔:“先生,需要飲料麼?”
樑哲擡起頭望了一眼,是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樑哲微微一笑:“咖啡。”
女服務員年紀很輕,臉蛋圓圓的,皮膚白皙細膩,她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正直直地望着樑哲,好像看呆了一樣,她發誓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麼年輕,但眼神卻這麼沉靜清澈的男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此刻坐在座位上的這個男人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神秘的氣息,那種氣息好像是來自遙不可及的天穹,又好像是來自令人戰慄的地獄。
樑哲再次微笑道:“咖啡。”
女服務員猛地清醒了過來,臉蛋迅速飛上了兩朵紅暈:“恩,好的……好的……咖啡……”
女服務員好像感覺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面前的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更不知道這感覺到底是怎麼來的。
她忽然間變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記了詢問客人到底點哪一種咖啡,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不敢看樑哲的眼睛,她有些不捨但又不得不地轉過身去,她多想這個男人再跟自己多說一句話,哪怕就一句。
“喂——”
他終於跟自己說話了,女服務員急忙轉過身來,眼睛睜得大大的,望着樑哲,甚至連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來,她的嘴脣嚅動了一下,但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樑哲:“不加糖。”
女服務員聽完之後,一句話都沒有回答,神經質般地急忙扭過身去,一路小跑着朝着後臺奔去。
樑哲望着女服務員異常的舉動,自顧自地搖了搖頭笑道:“看來她需要治療。”
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我們的樑家大公子,還是跟以前一樣啊,處處拈花惹草。”
樑哲急忙站了起來,轉過身,望着身後一個穿着成熟的女子,笑道:“奕菲,你終於來了。”
女子一邊嘴角含笑,一邊繞到桌子對面坐下:“瞧見剛纔那女孩慌亂的樣子了麼,我當年就跟她一樣,甚至比她還要花癡的厲害,這樣一想,轉眼間都快八年過去了。”
樑哲:“你快別說笑了,是你花癡,還是我花癡,咱們自己心裡清楚。”
沈奕菲:“昨晚上打你那一巴掌還疼不疼?”
樑哲輕聲一笑:“打得好,我該打,不過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對面的女子名叫沈奕菲,是樑哲大學畢業之後,第一次跟朋友合作開心理診療所的時候認識的,當初她是自己的病人,後來經過一系列的事件之後,兩人之間發生了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直到現在,樑哲也說不清楚自己跟沈奕菲到底是什麼關係,戀人,情人,病人,還是朋友?
女子一邊將手包放好:“不要跟我解釋,我不想聽。”
就在此時,女服務員將樑哲點的咖啡送了上來。
女服務員的臉色羞紅,望着樑哲,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她轉頭望向沈奕菲,張了張嘴,剛想說話——
沈奕菲對着她搖了搖頭,繼續盯着樑哲:“怪不得連服務員都被你迷住了,看你現在這樣子,就像一個修行千年,返老還童的妖精一樣,哪個女人不被你迷住纔怪。”
女服務員聽見這話,臉蛋瞬間紅的像熟透了的柿子一樣,扭過頭去,噔噔噔幾下跑遠了。
樑哲嘆了一口氣:“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
沈奕菲:“喜歡爭風吃醋對麼?”
樑哲點了點頭,他知道沈奕菲是不會改變的,她骨子裡的性格就是這樣,好強,爽直,只不過現在的她比之前更加成熟,更加的有風韻了,從她的穿着打扮上就能夠看出來。
此時的沈奕菲早已經不是那個任性倔強的十八歲小女孩,她已經二十四歲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雖然這痕跡不是非常明顯,相比十八歲的時候,她少了那稚氣銳利的眼神,多了一股成熟女子的風韻。
沈奕菲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我不僅之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未來也將是這樣,我就是一個喜歡爭風吃醋的小女孩,你滿意了?”
樑哲望着她:“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沈奕菲:“是的,我們之前已經吵過夠多了。”
樑哲喝了一口咖啡:“我今天是來找你……嗯……”
樑哲忽然感覺自己真的很難將那幾個字說出口,就在他下定決心要開口的時候:“我是來找你借……”
樑哲的話未說完,沈奕菲忽然笑了起來,她笑的很甜,很燦爛,就像她十八歲時候的笑容一樣,她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的身段依然保養的很好,豐滿的胸部挺立着,能讓任何一個男人的眼神在上面停留,流連忘返。
但她卻不是對着樑哲在笑,而是對着樑哲的身後。
她伸出了白皙的手臂,伸到了樑哲的腦袋上方:“親愛的,你還是來了。”
一個雄渾的聲音在樑哲的腦後響起:“我這不是擔心你嘛,順路過來看看。”
緊接着,一個男子出現在了樑哲的視野裡,這名男子寸頭方臉,眉宇眼神中透出一股囂張狂妄,他的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穿着大號的襯衫,但依舊繃得很緊,顯露出了他剛勁的肌肉。
男子低下頭去,握住了沈奕菲的手,將嘴脣靠了上去。
“咯咯——”沈奕菲笑得很開心,“行了,這裡有外人呢……”
外人?樑哲聽見這兩個字,心中忽然五味雜陳。
男子的嘴脣使勁吸吮着沈奕菲的手背,好像在吸食一塊無比香甜的蜜糖,直到沈奕菲制止,這才鬆開了嘴。
沈奕菲:“快坐吧,等會正好陪我去逛街。”
男子坐了下來,一隻手還緊握着沈奕菲的手,好像生怕她跑了一樣,沈奕菲猛地用力,纔將他甩脫。
男子搖晃了一下脖頸,這才擡眼望向樑哲。
男子的眼神中掠過一絲驚愕,心中暗道:“這小子的眼神怎麼這麼沉靜……不對,他的氣場好強大……”
男子擺動了一下雙臂,顯示出了發達的胸肌,像是在朝着樑哲示威一樣,但迅速地,男子發覺,這根本於事無補,面前的這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雖然什麼動作都沒做,但在氣場上卻已經碾軋自己了。
身爲一名職業的拳擊運動員,男子顯然對於氣場這個東西異常在乎,他知道,一個人如果能在氣場上碾軋你,那麼就算你擁有再成熟的技巧和剛猛的力量,也無法讓他屈服。
沈奕菲好像也感覺到了兩個男人之間默默的博弈,她笑了笑,握住了男子的手,望向樑哲:“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雷厲,是名拳擊運動員哦。”
然後沈奕菲又望着雷厲道:“這位是我之前一起工作過的同事,叫樑哲,是名……醫生。”
雖然此刻的樑哲顯得淡定無比,但他的內心裡卻早已經翻江倒海,要不是他所從事的職業讓他養成了處變不驚的習慣,此刻怕是早就變成另外一副面貌了。
從看見這個四肢發達,囂張跋扈,看起來像是要征服全世界的自大狂的那一刻,樑哲就想一拳打過去,打得他滿地找牙。
直到現在,樑哲才明白自己爲什麼還是期望跟鄭君在一起,要是此刻換成是鄭君在自己的位置上,肯定早就二話不說,打成一團了。
“樑哲,樑哲?”沈奕菲連着叫了兩聲,樑哲才從意識渙散中清醒了過來。
沈奕菲的嘴角掛着一抹勝利般的微笑,她想掩飾,可根本掩飾不住,這是發自內心的喜悅:沈奕菲:“你這麼了?不高興麼?”
沈奕菲將樑哲的表情和眼神變化都看在了眼裡,她知道自己這一招成功了,她已經成功地讓樑哲感覺失落和悲傷了,這是之前她從未辦到過的。
樑哲撫摸着自己的面頰,苦笑一聲:“我沒事。”
沈奕菲忽然笑道:“你不是電話裡跟我說今天找我有要事麼?”
樑哲點了點頭,又迅速地搖了搖頭:“我的要事,就是想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可現在看來已經不需要了。”
沈奕菲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介紹男朋友……我男朋友明明就坐在我旁邊啊,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
沈奕菲笑完之後,雷厲忽然開口道:“對了,小兄弟現在有女朋友麼,要不要我幫忙介紹一個,我認識的漂亮女人可多得很?”
雷厲問完之後,轉過頭滿臉笑容地望着沈奕菲,他覺得自己問的非常的完美,因爲他已經憑直覺知道面前這個男人跟沈奕菲肯定有糾葛。
可雷厲卻發現沈奕菲的臉色異常難看。
沒有人比沈奕菲更清楚,樑哲的女朋友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奕菲清晰地記得那個好聽又好唸的名字:段鈴兒。
段鈴兒是樑哲的女朋友,真真正正的女朋友,不像自己,一直以來遮遮掩掩,像是樑哲的一夜情人一樣,又像是苦等等不到的苦情人一般,直到快二十五歲了,還是孤身一人。
可,段鈴兒已經死了!
要不然沈奕菲早就可以死心了,就是因爲段鈴兒死了,沈奕菲才覺得自己有機會,她在等,等樑哲回心轉意,等樑哲忘記他和段鈴兒那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就算一輩子不嫁,她也要等。
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此時,提起樑哲女朋友的事情。
樑哲的表情迅速陰沉了下去。
他的雙眼變得無比銳利,帶着一絲憤恨,緊盯着面前的咖啡杯。
周圍的空氣仿似在瞬間凝固了,一股火藥味瀰漫在上空。
樑哲一隻手緊捏着另一隻手,食指上出現了道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