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頭帶着利槍的火牛威力驚人。
當面的正是鄭奇率領的潼關軍,他奉命前去進攻察合臺軍,以減輕中興府的守城壓力。遠遠的,前鋒見勢不妙,紛紛吶喊了起來:
“火牛來了、火牛來了!”
“火牛來了、火牛來了!”
眨眼間,火牛已經奔到面前,前鋒被撞得人仰馬翻,沒有被撞倒的也因爲戰馬受驚而摔下馬去,被狂牛踩成肉餅。慘叫聲直往後陣傳來。
鄭奇在後陣聽前方遇險,大感不妙,連忙命自己的中軍靠前。秦軍的騎軍大多是輕騎軍,但每支騎軍也有不少於五分之一的爲人馬皆披甲的重甲騎軍,這種重騎軍通常用來衝陣的,鄭奇的中軍即是重甲騎軍。
火牛急奔而來,睜着散發着幽靈般的雙目,在火光的映襯下極其恐怖。
“快撤、快撤!”鄭奇衝着部下們吼道。
重甲騎軍結成緊密的三角形陣式,前面及兩翼數排的軍士下馬舉着長槍嚴陣以待,以馬爲盾,讓餘部輕騎軍在自己身後躲避。那前鋒的一團被火牛衝散、壓迫和踐踏,立刻消失在火牛的背後,但也被動地遲滯了火牛的奔勢。
“頂住、頂住!”鄭奇站在重甲騎軍當中,吼道,“否則誰也跑不了!”
在鄭奇等人聽着前方慘叫連連令心碎的痛哭聲中,火牛迎面直奔而來,這些牛受到身後火把的刺激而發起狂來。早有按捺不住的軍士舉起弓箭衝着黑壓壓的牛羣射箭,恨不得一口氣將箭袋中地三十支箭射光。
吃痛地火牛更加暴烈。擁擠地牛羣無法避開正前方林立地長槍。其他地牛從兩側馳過。牛蹄踐踏大地地聲響如驚雷一般幾乎震破所有人地耳膜。
“喀、喀!”這是槍桿折斷地聲音。順着來勢地勁兒。火牛向人羣中撞去。披甲地戰馬也無法坐視這種威脅。也往身後退。馬擋着牛。馬踩着人。人驅着馬。馬撞着牛。潼關軍一度混亂不堪。
不幸地軍士被牛刺了個透心涼。被挑在了牛身上地長槍上。被牛帶着跑向另一邊。未嚥氣地軍士痛苦地呼救。兄弟袍澤卻無能爲力。牛羣如大山一樣讓潼關軍感到恐怖。軍士們不得不硬着頭皮將手中地槍刺出去。在牛脖子身上狠狠地紮上一個血洞。那牛吃此大痛。掉頭從另一邊狂奔而過。身手最敏捷地軍士拔出長刀。狠狠地朝着牛腿砍去。卻被牛身壓在身上動彈不得。
終於。潼關軍在付出巨大地代價後。牛羣紛紛往身後奔去。鄭奇並不擔心牛羣會跑進大營。因爲營外地數重尖樁和壕溝完全可以阻擋。如此看來。敵軍早已經準備。專門針對自己出營之軍來地。
但是察合臺沒有讓他感到輕鬆。緊接着火牛之後。就是察合臺地騎軍掩殺而來。敵軍趁着潼關軍驚魂未定。在外圍織起一道密集地箭雨。那箭矢落在軍士們地身上地鎧甲上。發出叮叮噹噹地聲響來。卻沒有造成多大地損失。
重甲騎軍身後地輕騎軍從兩翼衝了過來。與蒙古騎軍絞殺在一起。鐵槍在空中交碰。迸發出點點火星。驚魂未定地潼關軍並不是這有備而來地敵軍對手。一時間節節往後敗退。
“跟我衝啊!”鄭奇大喝一聲,領着中軍重騎軍衝着迎面而來地一個千人隊直衝而去。
黑暗中,那支千人隊未及反應,前鋒便與重甲騎軍撞在一起,紛紛被撞倒在地,被人馬踐踏而死。敵軍紛紛來救,對潼關軍餘部的攻勢爲之一頓。潼關軍各部人馬趁此機會紛紛迴歸本部。重整隊形。
“撤!”鄭奇見己方方纔被這火牛衝得七零八亂,死傷巨大。心中雖倍感心痛,但見敵軍處心積慮要包圍消滅自己,遂有了撤軍的念頭。
各部依次轉身後退,鄭奇親自率領重騎軍斷後。蒙古人見好不容易拖住這股秦軍,哪裡還會肯放手,只是這黑暗的視線也讓蒙古人受到了影響,他們也不太知道對面的虛實,本以爲秦軍全部來攻,不敢陷入到包圍之中,待發現了對方不過剩下一千多人在此阻擋,數個千人隊紛紛來攻。
重騎軍雖然不太靈活,但勝在人與坐騎皆有厚甲保護,那戰馬不光有身甲、蕩胸、雞項,還有搭後,就是馬臉上也有鐵製的面簾,對刀箭地防護十分了得。
蒙古騎軍從三面奔來,在外圍邊策馬奔跑,邊往對面放箭。鄭奇居中不停地呼喊,指揮着整體往後退,不停地有人倒下,被趕上來的敵軍一刀結果。鄭奇不得不視若無睹,強忍着滿腔怒火,邊打邊退。
蒙古軍大部已經攻來了,排山倒海地壓了過來,像是全軍來攻。鄭奇尋思着千萬不要讓對方尾隨入營,否則就要大禍臨頭。他正擔憂之際,身後又傳來如雷的震動聲,原來那火牛又回來了。
鄭奇和他的部下面如死灰,這****他們到目前爲止,已經承受了成軍以來最大的的損失。
部下紛紛收縮陣形與他會合,以便與那惱人的火牛陣硬拼。可是令他們驚異的是,那火牛被分成兩股,從他們的兩翼狂奔而去,衝向了迎面而來地蒙古人。火牛中間是數千騎軍,人人手上都有一支火把,向着牛羣揮舞着,口中呼喝着奇異古怪地聲音,驅使者牛羣向着蒙古軍奔去。這不僅出乎鄭奇的預料,也更出乎蒙古軍地預料,察合臺將全軍壓上,想趁亂圍殲秦軍,哪裡料到火牛奔到前面被數道壕溝擋住,無路可去,身上的火球已經燃盡,在壕溝前紛紛駐足不前,趙誠已經明白了事情的突然。連命鐵穆率軍持着火把驅趕着長角又長刺的牛反跑。
這個突然情況,令奔在前面的敵軍沒了主張,他們身上單薄地披具,無法抵禦,密集的大軍又成了牛羣撞擊的最佳目標。前隊亂了,返身躲避,將衝上來的後隊撞翻在地,敵軍呼喊着奔逃,踐踏無數。
朔方軍和懷着滿腔怒火的潼關軍也隨後殺了過去。鐵穆那把名曰長柯的巨斧成了敵軍的惡夢,忽明忽暗的光線下。他如同一個噬血的惡魔在蒙古人當中翻騰着,從無一招之敵。
趙誠率後軍趕了過來,前方的廝殺讓他極感快意,敵軍每倒下一人都令他興奮不已。因爲今夜察合臺地一番攻擊,讓他心有餘悸。
“安北軍從左翼包抄,大約半個時辰後回營!”趙誠命令道。
“是!”何進立刻率本部人馬趕了上去。安北軍的加入,立刻讓敵軍的主力感受到更大的壓力。
“來地好啊!”察合臺卻大喜。他將自己剛纔的損失忽略了,“綽兒馬罕,率你的兒郎們去砍下敵人的頭顱!”
“是!”綽兒馬罕自以爲自己出地計策生效了,帶着自己的人馬前去助戰。
不久,身邊忽然有人指着身後二十里外,大呼道:“不好,大汗,大營着火了!”
察合臺回頭一看,大驚失色。見自己來時的大營裡火光沖天。趙誠正親率賀蘭軍與自己的親衛軍,迂迴至察合臺的大營,大軍出動,營中守備空虛,被趙誠一擊而下。
追日神駒奔如閃電,從高高的柵欄上一躍而入。趙誠手中的鐵槍一揚,將那正目瞪口呆的守軍挑起,重重地摔在一羣守軍當中。親衛軍緊跟左右,將營門口的敵軍一衝而散。陳不棄則率大軍魚貫而入,擋在面前地障礙物被硬碰硬地撞翻在地,一萬多人馬就在敵軍大營中肆虐。
十多萬匹牲畜,駱駝、駿馬、牛、羊被賀蘭軍從圈中驅趕出來,衝着察合臺的身後狂奔而來。這氣勢更加驚人,遠遠望去就似一個飄移的海洋。察合臺雖仗着人多。也不敢硬擋,只好呼喝着軍隊避讓到一旁。
在一片喊殺與刀箭相擊的聲響之中。東方漸漸泛起了魚白,雙方互有損失,甚至雙方都因爲過於勞累而有意停止攻擊。趙誠親率着賀蘭軍在蒙古人的面前堂而皇之地疾馳而過,察合臺甚至能看見趙誠囂張的臉,但大批地牲畜讓他無可奈何。蒙古軍發瘋地隔着大批牲畜衝着秦軍徒勞地射箭,卻沒有射中多少人。
相對來說,此時此刻趙誠的項上人頭還沒有這十多萬牲畜重要,牲畜就意味着糧食,意味着全軍的持久戰力。察合臺氣得臉色鐵青,不顧一切地在身後及兩翼追逐,千方百計地將那些四處奔散的牲畜聚攏起來。
前方的戰事似乎停滯了下來,雙方將士舔着傷口,注視着戰場上的十多萬牲畜狂奔地情景。秦軍趁此機會脫離戰場,而察合臺花了整個早晨,才聚攏了部分牲畜,至少三分之一的牲畜不是逃散、被殺,就是被秦軍裹卷着走了。
雙方暫時收兵。
日落時分,雙方騎軍在空曠的野地裡又交戰了一回,察合臺咽不下這口悶氣,而趙誠卻因爲潼關軍的重大損失而心有不甘,察合臺又丟下兩千具屍體疲憊地退去。
又一個夜幕降臨,趙誠此時正在檢討,他用嘴吮吸着左手被敵軍流矢劃破地傷口,害怕傷口上染着毒汁,狠狠地衝着地上吐着帶有血色地唾沫。今天一天的戰況令他感到慶幸,潼關軍此役損失近半,沒有幾日修整恐怕難以恢復士氣,潼關帥鄭奇也全身掛彩,好懸撿條性命回來。
“潼關軍雖受此大挫,但亦重創了敵軍,敵軍也沒討了什麼便宜。”何進道。他率安北軍從左翼反包圍,也斬首不少,令潼關軍餘部可以安全退回。
“察合臺此役有備而來,用心極兇險。只是他未料到潼關軍雖然措手不及,但也算是應對有力,否則潼關軍便要有去無回了。”鐵穆道,“國主起初只命潼關軍出擊,我朔方軍爲後援,主力未動,沒有讓對面有將我全軍包圍地機會。”
“鄭元帥歇息了嗎?”趙誠點了點頭,又轉臉問伺立帳中的郭德海道。
“已經派人給他包紮了,全是皮肉傷,未傷到要害,只是失血太多,身體疲弱,歇息兩天便無礙了。”郭德海奏道,“末將以爲潼關軍遭此重挫,短期內怕是難再堪大用。”
“勝敗乃兵家之常事,郭元帥抽空勸勸鄭元帥,不要將此挫折放在心上。況且,沙場敵我異動本就是家常便飯,潼關軍處於危難之下,仍未潰散奔逃致衝撞我軍大營,遇強敵而不慌不忙,便是孤所信賴之軍,無過反而有功。你讓他好好養傷,諒那察合臺時日也不多了,潼關軍有的是機會殺敵立功!”趙誠道,“爲人君者,要休恤下情。令潼關軍將士們養精蓄銳!”
“是!”郭德海道。
察合臺此時在營中,正衝着自己的部下咆哮如雷,眼看就要將敵軍包圍了,可是昨夜至今晨時留守大營的兩支千人隊卻將自己的全部輜重給養暴露在敵軍面前,不僅失了大批的牲畜,還讓他的全盤計劃落了空。
“啊、啊!”兩聲慘叫聲後,兩顆大好頭顱在地上翻滾着。
那兩個千戶長被他一怒之下斬殺,帳中血淋淋的場面讓那些見慣生死的部下也惶恐不安。
“大汗息怒!”部下綽兒馬罕勸道。
“綽兒馬罕,此戰雖未獲勝,但也重創了敵軍,讓敵軍驚恐。我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聰明人!”察合臺餘怒未消,“你再說說看,眼下我軍應該如何辦?”
“大汗,我們還是撤軍吧?”綽兒馬罕給了他一個意外的建議。
“什麼?撤軍?”察合臺剛消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來,“不,我一定要全殲了對面的敵軍,一了百了。否則,無功而返這不是令全蒙古人恥笑我這個可汗嗎?”
察合臺盛怒之下,暴露了他已經有些虛弱的內心,就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已經不再有剛率軍南下時的豪情壯志了。
雙方真正到了最後的決戰,纔會真正一了百了,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