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斡耳朵

(今天下午還有一章!)

當冬天第一片雪花落下的時候,趙誠等人終於抵達到了位於怯綠連河南岸的大斡耳朵。人要休息,馬要吃草,他們花費了大半個秋天,才堪堪趕到目的地。

上萬頂氈帳呈現在趙誠等人的面前,數不盡的牛羊、馬匹在四周遊蕩,執刀挽弓的蒙古士兵穿梭其間。還有遠道而來的信使,騎着快馬將四面八方的消息送達此處。

有西域各國的商人帶着異域的香料、鹽、美酒、寶馬、玉石、珍珠、金器,與蒙古人進行交換,雙方討價還價。在氈帳羣的外圍,趙誠還看到有從中原和西夏擄來的漢人、女真人和党項人充當着勞役的奴隸,他們瘦骨嶙峋,在這寒冷刺骨的冬天,仍只穿着僅能蔽體的單薄的衣物,將廢鐵熔化成鐵水,並將其鍛造成各種殺人的兵器,稍有不賣力幹活的,即遭蒙古士兵的毒打。

王敬誠、劉翼和何進三人似乎早就見過這個場面,眼神中深深地掩藏着仇恨的目光。趙誠觀察着眼前的種種情景,蒙古人也在打量着這個穿着考究的漢人少年——他這件襖子是從拔都身上訛來的。早在他遇到蒙古第一支巡邏的軍隊時,他將到達的消息就在這裡流傳開來,當他和拔都相遇時,拔都也派人將消息傳遞了此處。因此,現在人人都懷着十分好奇的心情看着他,在一旁指指點點。

趙誠騎在雄健不凡的赤兔馬上,對着人們好奇的目光視而不見,他挺直了自己的胸膛。他沒有戴帽子,用來束髮的露出的一截髮帶,在寒風中招展,那片片白色的雪花在空中飛舞,不斷地停留在他年輕的臉龐,融化並帶來絲絲寒意。他緊握着手中的繮繩,因爲太過於用力,而泛着青光。他的臉上始終帶着微笑,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得意,還是在自嘲,自從見過那座著名的不兒罕山,他的內心就在一種複雜的情緒中煎熬着。

胯下的赤兔馬,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內心中的某種驕傲、不安,也高昂着它高貴的頭顱,發出陣陣低沉的嘶鳴,惹得四周矮小的蒙古馬紛紛讓道。那一刻,跟在身後的王敬誠等三人,不由得也挺起了自己的臉膛,在蒙古人的注目禮中,追隨着趙誠向營地的最深處走去。

怯薛千戶阿兒孩早就迎了上來。

“阿兒孩大人,這是不兒罕,我將他帶到此處的。我的爺爺和父親在嗎?”拔都翻身下馬。

“回殿下,大汗和您的父親一個月前都帶着人打獵去了,估計這幾天就要回來。”阿兒孩道。

“他們一大幫人打獵,一定很沒意思!”拔都卻說道。

“見過千戶大人!”趙誠彎腰行禮。

阿兒孩上下打量了一番,暗歎趙誠好像長高了不少,口中卻說道:“你來了就好,這一路上也是很辛苦的吧?”

“多謝大人體諒和關心!此行雖路途遙遠,但是偉大的成吉思汗命我來此覲見,小子不敢有誤!”趙誠很得體地回話道。

“既然如此,你就隨我來,大汗雖不在,但大汗有令,你若到了就暫且等待數日。另外,我接到大可賀敦命令,她現在就想接見你!”阿兒孩道。

可賀敦就是王后或者皇后的意思,就是鐵木真的那位正妻孛兒帖了,據說當年就是因爲她最後說了一句關鍵的話,鐵木真纔派人將趙誠送至不兒罕之巔,以度天意。所以,趙誠對這位素不相識的女人感到有些恐懼,甚至比準備見成吉思汗還要令他不安。

“大人,這是我的兩位安答,他們是忽圖勒把阿禿兒的孫子,另外還有三位漢人是我的僕人。”趙誠一指身後,對着阿兒孩道,“還請大人照顧一二。”

天空中飄着雪花,曲律兄弟倆和王敬誠等三人在這裡過於顯眼,趙誠害怕他們受了委屈。

“原來是忽圖勒老哥的孫子啊!”阿兒孩當然見過他們,“這簡單,你且隨我去,我派人照管他們,給他們一頂氈帳,不讓風雪吹着他們就是了!”

“遵命!”趙誠無奈只得答應。他跟在拔都和阿兒孩的身後,亦步亦趨地往一個巨大的明顯要比他看到過的氈帳要精美得多的大帳走去。

趙誠被命令在帳外等候着,他隨身的可以充作武器的東西,全被那些分佈在四周的強壯的怯薛侍衛們搜了去。拔都和阿兒孩進去了好久,都沒有出來,裡面間或傳來一陣笑聲,有女僕進進出出傳遞着各種食品。趙誠不敢湊過去看看,只得立在風雪之中,心中一片悲涼。

他今天從早上起就一直在趕路,總是在活動中,所以沒感到太冷,今天氣溫又降了不少,立在這飄搖的風雪中,立刻感覺到北國冬天的滋味。於是他決定活動一番。

所謂活動,無非是在地上練蛙跳,俯臥撐,像夏天草叢裡的螞蚱一樣又跳又蹦的,等他全身血液加速流動開始發熱的時候,他發現那些怯薛軍士們都像看怪物一樣看着自己,甚至有人手中的兵器不慎滑落在地。

“活動,活動一下!”趙誠將雙手夾在胳肢窩裡,尷尬地笑了笑。

“果然與衆不同!”所有人心裡都在這麼想。

阿兒孩終於出來了,趙誠見到他時終於鬆了口氣,再不出來自己就要凍僵了,或者再過一會要被尿憋死。他低着頭彎着腰從挑開的大帳捲簾走了進去,一股熱氣迎面撲來,夾雜着鹿肉的香氣和馬奶酒的味道,甚至還夾雜着女人脂粉的味道。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在進門的一剎那,趙誠的心頭忽然涌上了這麼一句詩,“大概是跟劉翼這個酸書生呆久了,傳染的吧!”

裡面做着不少人,正當中坐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趙誠飛快地打量了下,只見這位老婦人頭戴着固姑冠①,裹以娟絲,身穿最上等的紫貂大袍,這應該就是孛兒帖了,離得太遠他沒機會仔細打量一番。

“阿勒壇山人氏,趙誠參見可賀敦!”趙誠單膝跪拜,低着頭不敢多瞧這位恐怕是蒙古最有權勢的婦人一眼。

“我聽說別人都叫你不兒罕,對吧?”只聽到一個聲音從前面響起,這老婦人的聲音雖不大,但卻夾雜着不容抗拒的威力。

“回可賀敦的話,那是別人隨便說的,不兒罕乃蒙古聖山,小子我哪敢使用此名號。我趙誠屢次三番糾正不及,故而延誤至今,請可賀敦責罰!”趙誠仍低着頭回話。大帳內的數十雙目光盯着他,讓他擡不起頭來。

“你說話還挺得體,看來識字的就是不同,哪有我們蒙古兒郎那麼喜歡舞刀弄槍的粗野。”孛兒帖輕笑道。

“蒙古兒郎生來就是戰士,生於馬上,長於馬上,四、五歲就可挾小弓、短矢,稍大就可行獵走馬,等長到十五歲之時,大汗有令,即可躍馬爲兵,追隨大汗左右。我趙誠不如蒙古男兒!”趙誠讚美道。

“呵呵!你也不簡單啊,那屈出律也曾是一代古兒汗,不是也不明不白地死在你這少年手裡嗎?”

趙誠大汗,口中說道:“那屈出律我初見時,不曾知道其名號,所以心中就沒那麼太害怕。他雖死在我手,也只是湊巧了,我的箭法拔都殿下是見過的。”

“嗯,這倒也能說得過去。”孛兒帖道,“你擡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長相。”

趙誠依言擡起頭來,大漠的風沙永遠也不能讓他的臉膛變得粗糙起來,但因爲每天堅持不懈的鍛鍊,讓他有一張十分健康地臉色。孛兒帖和她身邊的不是鐵木真其他妃子就是那些王公妃子們,也都在端詳着他的臉,有的人還在交頭接耳或者相互間使着眼色。

孛兒帖可賀敦早已是年老色衰,她出身於翁吉剌部②,據說年輕時十分美麗,只是再美麗的女子也擋不住歲月的侵蝕,但是這個女人卻在成吉思汗的心中佔據着最重要的地位,往往在鐵木真舉起不定的時候,她給了關鍵性的意見。

“你還真是漢人吶!”孛兒帖可賀敦像是確信了某件事情一樣,又道,“你生得好俊俏啊!”

她的話引得大帳內的女人們吃吃地笑,也讓趙誠白晳的臉龐立刻紅了一大片,如果有人說某個男人長的像個姑娘一樣漂亮,當然不是一個好形容詞,孛兒帖這話通常是用來說小男孩的,但趙誠自認爲自己是個“男人”,所以他覺得很不爽,若是說他其他的不是,他的臉根本就不會紅一下。

“可賀敦奶奶,不兒罕救了我一命,您將如何賞賜不兒罕?”拔都插言道。

“對了,你能殺死一隻猛虎,看來你並不像你看上去那樣沒本事。”孛兒帖道,在她看來,勇敢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才能。

趙誠心裡一驚,他真後悔救了拔都一命,不過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拔都殿下言重了,那猛虎也只是突然出現,我本來已經閉目等死,哪想到慌亂之中,拔都殿下和我的那兩個安答救了我的性命,以致於斃了性命,就像那屈出律一樣,這恐怕就是長生天的旨意,害人反害己。再說,當時猛虎撲過來的時候,我並不知道跟前的就是拔都王子殿下,救他並不是因爲要討可賀敦的賞賜。而殿下箭法如神,緊要關頭冷靜射箭,連同我那兩個安答所射的箭,那猛虎受傷不淺,威力大減,所以讓我撿了性命。所以,我不敢接受可賀敦的賞賜。”

趙誠儘可能地將自己的功勞縮小,並小吹捧了一下拔都,讓大帳之內的衆人聽得很滿意。

然而孛兒帖卻說道:“長生天的旨意?我那長子當年將你從不兒罕聖山抱回來,如今你救了他的兒子,也許這就是長生天的旨意。你莫非對我有所怨恨?”

孛兒帖的語氣有了幾分凜冽,大帳內的溫度一時下降了不少,人們又一次回憶起當年的那段隱秘之事,當年正是孛兒帖建議將趙誠送至不兒罕山的。這其實也是要他自生自滅的意思。趙誠剛纔所言之“害人反害自己”讓她有所聯想。

趙誠大汗,連忙辯解道:“可賀敦明鑑,我生在蒙古長在蒙古,吃的是羊肉,喝的是馬奶,怎敢對可賀敦有所怨恨呢。”

趙誠的辯解,讓孛兒帖的臉色稍有緩和:“你知道這一點就好,聽說你很聰明,但你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也不要有什麼非份之想。”

孛兒帖的警告,讓趙誠覺得這個女人太不簡單了,對自己的內心有着敏銳的覺察力,但是他也知道,這個女人只是想防患於未然而已,沒有人會認爲一個少年能起多大風浪。

於是,趙誠說了一句讓所有人愣了好半會的話:“我餓了,我可以吃這裡的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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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固姑冠】又作姑姑、顧姑、故故、故姑,蒙古族已婚婦女所戴的一種頭冠。《黑韃事略》記載:“婦人頂故姑。故姑之制,用畫木爲骨,包以紅娟金帛,頂之上用四直尺長柳枝或鐵打成枝,包以青氈。”

注②:【翁吉剌部】又作弘吉剌,這個部落居住在今呼倫貝爾湖東面的草原,靠近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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