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很細微的一個動作,讓趙水光突然整個人就像觸電一般!她明明就有些輕微的近視,可這天色都還沒亮的凌晨,不知是雪太白月光太明,銀裝素裹的照的整個世界都比一般的清晨要明亮,還是這平時不經意的動作早就已經熟悉的刻進骨子裡!
她注意到男人抽菸的動作並非像一般人那樣,兩指夾緊靠近菸蒂的部位,而是三指輕捏菸蒂,菸頭低低朝下的抽法,亦或叼在脣齒間,看起來永遠在想事情般,一副深思的沉沉模樣。就像……現在!
趙水光整個人驟然緊繃,轉身跑到門邊,一把扯過門後掛着的外套便向外跑去!
就在她下樓時,眼見那個身穿黑衣的男人掉頭已走出一段距離,趙水光急急的追出去,“年叔!”
男人就像沒聽到般,腳步加快。
“盛靳年你站住!我知道是你!”
下雪天路滑,可此時她更怕他就這樣走掉!
她篤定這個不管是身形還是比這雪夜還要孤寂清冷的身影就是他!如果不是他的話,爲什麼聞聲他不回頭,爲什麼他要走的這麼快!
因爲她的呼喊聲,前面走着的男人腳微頓,像是察覺到什麼的側目而視間,就見原本安靜的馬路上竟突然衝出不知何時埋伏在她家周圍的四個便衣警察,齊齊將他包圍起來!
領頭的正是陸齊銘!
他手持槍,另外三人手持警棍,個個面帶警惕!
“盛靳年!快點束手就擒!不然我開槍了!”陸齊銘冷冷道!
當聽到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時,趙水光直覺得胸口一痛!
男人果然沒有逃,他黑色的羊毛尼大衣上,肩膀有着一層薄薄的落雪。不知道是下雪時他就在那站了很久,還是風吹散樹枝上的雪花沾染到了他身上。彷彿她在透過窗子看到時,那個姿態他就已無聲息的在那站了很久很久。
在他側身朝向陸齊銘那邊,那俊逸的側顏陌生又遙遠的在她面前,讓她一時鼻子酸澀的難受。彷彿所有被奪走的感官知覺,瞬間恢復!
竟真的是他……
她早該想到,警察一定不會輕易放棄趙家這個守株待兔的蹲守點,畢竟以往盛靳年對她有多在乎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很難說他不會爲了她回來,尤其在知道白天她面對的一系列遭遇後,只爲見她一面。
只是這個時間段估計大家也都累了,如果剛纔不是她急急追出來,嚷嚷着吵醒了困累睡着的便衣民警,他們也不會聞聲跑來的將他圍困起來!
“你們警員抓捕逃犯時,只有逃犯拒捕或者做出有重大危險的舉動時,在三次警告無效後方可開槍做緊急處理,而一般情況下則要立刻通知上級,等待上級的指令知會。所以陸隊,這槍要開的話可要想好了,不能亂開。”
盛靳年不急不緩的話讓陸齊銘臉上劃過一絲狼狽!實時今日,他連殺兩人已是整個省內的頭號通緝犯,居然還能如此氣定神閒的告訴他,想要朝他開槍,他一沒機緣,二不夠格!
對於一個對他們警局的規則如此瞭解到就像自家後院的人,這怎能不讓陸齊銘尷尬!
“盛靳年!你看看現在的你,你還配做一個刑案專家麼!你對得起大家對你的信任,對得起你這份工作麼!就算你不在乎這些,你對得起水光麼!你倒是走的瀟灑了,卻把別人弄的家破人亡,讓對方把賬全部都算到水光頭上!你就是這麼愛她保護她的!你對得起她對你的一片心意麼!”
陸齊銘的一番話卻讓盛靳年突然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輕笑,“看你這激動的樣子,這惦記着別人妻子的毛病還沒改過來呢?”
經他這番話的刺激,陸齊銘指着他的槍口因爲情緒的激動開始偏離,而他卻並未察覺。
“盛靳年你要還是男人的話就跟我回去!難道你連面對的勇氣都沒有麼!你還算是個男人麼!”
“陸齊銘。有句話我一直想和你說。”
盛靳年突然的話引得陸齊銘皺起眉頭,可以說此時引得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卻見下一刻盛靳年眸底微微光芒一狹!順勢握住他裝有消音器的槍口往下一壓!
陸齊銘下意識的扣動扳機,就在他手法極塊的以肘直擊他腋下,陸齊銘悶哼一聲後驀地倒地!
僅僅不過幾秒鐘的功夫,盛靳年便順利解決其他三個男人,手持的電棍一一擊暈他們,在輪到陸齊銘時,他居高臨下,口氣比這雪夜還要寒冷,卻語氣輕的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別讓警局的人騷擾傷害了她。”
就在陸齊銘一臉激憤的想要說什麼時,他淡漠擡手,連同他一起擊暈了過去。
可以說從頭到尾,直到他扔掉手中的電棍離開,他都沒有回頭看趙水光一眼。
比這夜色還要冷徹心骨的感覺,趙水光算是體會到了。如果不是認定了這個人是他,她死都不會相信,他會這般對她。
“你讓我乖乖回趙家,我聽你的話回去了!你讓我不要離開趙家,我也聽你的話沒有出來。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回來,等你平安回來。你是無所不能的盛靳年,你從未讓我失望過,我一直相信這次你也同樣不會讓我失望!”
趙水光深吸一口氣,快速跟上盛靳年的腳步。
“你不是告訴我這周圍有狙擊手嗎?你讓他們狙擊我吧!如果你所謂的保護我肚子裡的孩子,就是要繼續殺人的話,我寧可讓他們殺了我!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沒出生,他承受不起這一條條生命的重量!”
從快走到快跑,她一把揪住他的衣袖,固執的、決絕的站的擋在他面前,因爲太過着急甚至差點滑倒!
面前站着的男人用一種很是冷漠的眼神看向她,那原本深邃卻溫柔含情的眸子,此時幽深不見底,她找了半天甚至無法從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以前沒發現。”
他淡淡開口,凝着她的臉,好似她只是個與己無關的陌生人。
“你什麼時候這麼聒噪的——讓人討厭。”
就像習慣般的等着被他擡手愛撫,卻猝不及防被狠甩一耳光的感覺。
“是麼?呵,討厭你也給我忍着!聒噪你也給我聽着!”她就像突然發起狠來的小豹子,獠牙開爪的擋在他面前,“盛靳年我只想聽你說,別人說了我都不信,你親口說我就信!”
她深吸一口氣,“厲隊夫婦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是。”
他冷靜的回答讓她腳步頓時踉蹌了一下,發瘋般的搖晃着他,“爲什麼?他們都是好人!都是抓捕販毒分子的好人!你怎麼能殺害一個爲民辦事的好人!你怎麼能讓一個年幼的孩子失去父母,怎麼能讓白髮人送黑髮人!你是不是昏頭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好人壞人,與我何干?”盛靳年淡淡擡眼,口氣陰沉,“當年就是厲風雷帶隊,和褚雨薇裡應外合的殺了丹尼爾的哥哥,只要厲風雷一個人死,當年參與辦案的那些緝毒警察就全部都可以不用死,而你可以順利回到趙家,就是我用厲風雷太太的命跟丹尼爾交換的。這麼多條人命和兩條人命相比,哪個更合適?”
趙水光難以置信,人命這種事在他口中竟如此輕描淡寫,像是談買賣一樣的說出,這還是她的年叔嗎?
“我寧可死,也不要別人以命換命!”
“我爲你做了這麼多,爲了保全你們母子,你反倒調頭過來指責我?你做事一向衝動,不知死活沒關係,但是我兒子馬上就要出生了,不管做什麼我都要保全明湛!”
看向她時,盛靳年一字一頓道,“正因爲我最明白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的失去我的親人!而明湛他就是除了我母親以外,唯一和我關係最親的人!你若是不怕死,等生下孩子後再去死,我只要我兒子平安!爲了他,我可以犧牲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的命!”
趙水光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居然……居然讓她去死?他說只要兒子不要她?他說他可以犧牲任何人,爲了明湛他視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
如此這般,他和心狠手辣的丹尼爾有什麼不同!
她一直在等他!可要等的並不是這樣一個盛靳年!
眼見着他冷冷的拽走衣袖,轉頭就走,趙水光眸光微沉間,跑到陸齊銘身邊從地上撿起那把槍來!
“盛靳年!你再走我就開槍了!”
對於她的威脅,他置若罔聞的繼續走着。
趙水光握着槍的手顫抖的不成樣子,就見她銀牙暗咬,‘砰’的一聲!
子彈射在他剛剛擡起的腳底,撿起一層輕薄飛舞的雪花。
“盛靳年你別逼我!你爲什麼要逼我!你要再繼續殺人,我寧可親手殺了你也不要你再繼續錯下去!”趙水光歇斯底里般的尖叫起來!
正在這時突然從旁側的衚衕裡快速駛出一輛哈雷,“上車!”
在那個一身迷彩的外國男人的號令下,盛靳年略作遲疑便快速跨上車去!
回頭間那深深的一眼讓趙水光握着槍的手劇烈顫抖個不停,卻沒有勇氣再二度扣下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