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1
又是秋雨細作的一天,空氣中瀰漫着濃濃霧氣。
一個人影,白色的衣,黑色的發,紅色的傘,時隱時現,行走在飄渺的古鎮街道里。
水霧朦朧,看不見遠方的路和人。
卻就在一瞬間,他似乎和另一個人擦肩而過。瞥眼,竟什麼也沒有看到,但聞銅鈴一聲,消失在瀟瀟細雨中。
他停下腳步,知道對方並未走遠。
與他擦肩而過的,就是無惑。
“好久不見。”
撐傘人頗爲邪魅地一笑。
對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許久之後才應聲,“你終於回來了。”
“呵,”
那人收起紙傘,
“他派你來的?”
“嗯。”
“……”
“我勸你,還是快回去吧。”
銅鈴似被風吹動般又響了一下,緊隨無惑語音落下之後。
“若我說不,會怎樣?”
“……”
不再應答,一片沉默。
撐傘人便沒有再說下去,將傘撐起,轉眼消失。
傘撐開的那一瞬間,傘上落下許多紅花——仔細一看方知是一朵朵染了血的白梅!
無惑低頭俯下身去,拾起白梅,緊緊捏在掌心之中,泰然地笑了笑。
掌心展開時,梅已被捏爛了花瓣,雨把它們一片一片溼潤,沖走鮮血。
“呵,若不走,你便會魂飛魄散。”
他喃喃自語,雖表面上極爲安然,內心卻帶了少有的一絲怒意,甩走粘在手上的殘花,直起身融合在霧中。
2
古街上,雨已經不下,留有千絲萬縷蛛絲般的雨水從青檐上掛下,又彷彿是失了線的珍珠滾落,濺起水塘裡一波再一波的水花漣漪。
“這位客官,要來些什麼嗎?”
店小二一看見坐在店外桌前的無惑,便熱情地前去款待。
“我是來找人的。”
無惑冷冷回答,全然不理會店小二的熱情,“你可見過一個穿白衣撐梅花紅傘的男子經過這裡?”
“白衣?紅傘?”
店小二撓撓後腦勺,回想了很久,
“白衣服的倒是很多,但拿梅花紅傘的……好像沒有見過。”
“……嗯。”
無惑看一眼店小二。
此時,眼前忽飄過幾朵白梅,染着幾滴血。
擡頭查看屋檐上方,無惑遙望遠處的屋頂上。撐傘人的身影一閃而過,再度飄下幾朵梅花。
銅鈴一響,緊接一道黑色閃電般的東西追上去。
店小二在旁邊看得傻眼,不敢做聲,心裡暗暗稱奇。
幽暗的小巷裡,無惑與墨鄞祈僵持對立,。
“你帶不走我的。”
墨鄞祈將傘遮着臉,得意地笑着。
“是嗎?”
無惑冷哼,
“如此肯定?”
“是的。”
墨鄞祈白袖一揮,紅傘一舞。
隨即數百朵白梅便從傘上飛出,錯亂地飛灑在空中。
銅鈴突然響個不停,無惑即刻閉上雙眼。
睜眼時,墨鄞祈早不見了蹤影,衣上和銅鈴上同時沾滿血與梅花。
就讓他在眼前給跑了,無惑不免有些煩躁,揮手拂去白梅,徑直走出深巷。
翌日一早,古鎮上便不知爲何事而鬧騰得沸沸揚揚,大街小巷都有了“妖怪吸血”的傳言,使得人心惶惶。
昨一夜間,十幾家人家都被殺死。
匪夷所思的是,每一個死者的眉心都會被點上一顆毛豆大的紅痣,右手握着一朵粘着血的白梅,雙眼全被挖去,血也被吸乾喝盡。
無惑再去找昨日的店小二時,店裡的一些常客說他已經死了,就是在昨夜。
這場人命案離奇而詭異,一切跡象都看不出是人爲的。
無惑預感,這極有可能是墨鄞祈所爲。因爲死者右手握的白梅,與墨鄞祈傘上灑落的白梅一模一樣。
此事後,人們都提着心吊着膽,天也連着陰雨不斷,整個古鎮變得陰森森的,以往的繁榮彷彿也一起入了秋。 無惑在一家客棧中住下,等待傘與人再一次的出現。
深夜,瑟瑟的夜風在擊打門窗。
打更人敲鑼聲這時由遠到近地響起,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咚——
慢慢悠悠拖長了的語調,回聲徘徊在不寬的小街裡。
一連報了三遍的“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到了第四遍,聲音便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無惑眼眸一亮,迅速追往外面。
但除了一盞馬燈、一個銅鑼掉落在地上以外,其他什麼也沒留下。
黑袍在冷風中飄動,無惑一無所獲,殊不知他轉身時一朵梅花在身後輕輕落地。
3
“你剛剛在找我嗎?”
無惑回屋,墨鄞祈的聲音在黑暗的角落裡傳出。
一頂紅傘在屋內撐開,地上灑遍紅白相間的梅花,血緩緩漫延,流到無惑腳尖。
“那個人是你殺的?!”
他質問墨鄞祈。
墨鄞祈擡眼一笑,
“不,我可不會殺人。”
說及此,傘上又散落幾朵梅花,爬出了一個無面孔的女鬼。
唯獨眉弓的位置有一棵紅痣。
無惑眯眼看去,不慌不忙地坐下,
“你新收買的鬼魂?”
“嗯哼?”
墨鄞祈聳一下肩。
“既然如此,便讓我把你與她一併帶走!”
“嘖嘖,你來試試。”
墨鄞祈故作挑釁。
沒等無惑起身,女鬼就先撲向了他,兩手死死掐住他的喉嚨。
白梅從女鬼袖中飄到他身上,無惑沒有掙扎,反而無所畏懼地笑笑。
況且他現在就是要說話,也完全說不出,此時喉嚨像被什麼封住,發不出聲音來。
女鬼的臉上有東西在咕嚕咕嚕地翻騰着,緊接着就出現了一個洞,乍一看像嘴巴。
那就是嘴巴!還有尖銳的牙齒和鮮紅的舌頭。
女鬼迅速將臉湊到無惑脖子邊,張開血盆大口。
“住手!”
她剛準備咬下去,後面的墨鄞祈便喊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