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頭,楚思伸出右手朝自己的腦袋拍了拍,自言自語道:“清醒一點,嚴肅一點,這好象真的不是夢呢。”
手臂有着千斤力道,她拍打自己腦袋的動作,都使得艱難無比,打完後不由倚着牀,氣喘吁吁半晌。
忽然間,正喘息着東張西望的楚思一呆:我怎麼這麼沒有力氣?不對!我本來是個功夫高手啊!
幾乎只是一瞬,她的臉色變得蒼白。不由內視,也不用運功,她便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內力不知何故已經無影無蹤。
還有點不死心的楚思盤坐而起,運起內力來。這一運內力,她越是發現自己的體內,彷彿被水銀塞滿了一樣,密密實實,沉沉悶悶的,彷彿每一處經絡都被封死了,哪裡還有什麼內力?
這個時候,楚思終於慌亂起來。她白着臉,呆呆的望着錦被上的那朵粉紅的大牡丹,呆呆的想道:我在坡底,然後上坡,然後,對!是那煙!那堆草燃出來的煙有毒,它迷暈了我!
在弄明白這一點後,楚思更加慌亂起來:可是,我是在野久被迷暈的啊。是誰,居然一直跟在我的身後,然後找準了機會把我迷暈?我有功夫在向都被迷暈了,那謝安呢?謝安呢,他怎麼樣了?
想到謝安,她的心中一陣陣發堵。
正當楚思胡思亂想之際,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它停住了,就在楚思的房外。
楚思連忙擡起頭,雙眼瞪得滾圓的看着門口處。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的同時,一道奪目的太陽光映入室內,楚思的雙眼反射性的一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一個高大的青年出現在她的眼中。
這青年約摸二十一二歲人,一張容長臉。長相頗有幾分俊美。他看起來臉色有點發青,眉宇之間地紋路很深,整個人給人一種威嚴中混合着陰沉,他,卻是楚思曾經見過皇帝陛下司馬衍!
是他!
楚思反射性的嘴一張,便想置問他又想做什麼。不過就在她張嘴的同時,她馬上意識到:靜觀其變。自己並不是王雲孃的模樣,不對,難道這個前身也用楚思這張臉,與他有了瓜葛不成?
司馬衍一身普通的黑色長袍,頭髮高高的束着,用金冠箍着。他本來眉目俊美,只是臉色偏陰沉,眉間有股暗色。現在他從陽光下向楚思走來。點點金光反射在他的頭髮上,臉孔上,俊臉陰暗交織,顯出一種威嚴地華美來。
司馬衍對上楚思清醒的水眸,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大步走到牀邊的塌上坐下後,擡頭看着楚思徐徐說道:“好久不見了。”
楚思的心格登一下,想道:慘了。難道這張臉與他真有孽緣不成?
這樣一想,她頓時不知怎麼回答的好。
司馬衍望着楚思,慢慢的說道:“這一年裡。我的身體差了好多。”
啊?啥意思?不懂!
司馬衍見楚思一臉不知所云的傻樣,苦笑了一下。他慢慢站起身來,在房內踱起步來。轉了一圈後。他來到楚思牀前,定定地望着她,慢慢的問道:“你真的一點也不記得我了?”
楚思傻傻的搖了搖頭。
低低的嘆息一聲,司馬衍輕輕的說道:“忘記了,果真忘記了。也是啊,要不是忘記了我,你上次怎麼會這麼冷漠,不但冷漠。還那麼的無禮。”說到無禮時。他嘴脣抿成一線,俊美地臉也扭曲起來。帶上幾分陰戾。
楚思臉一白,暗暗叫苦:慘了,這張臉真的與他有孽緣!
司馬衍看到楚思的小臉給嚇白了,表情不由一鬆。他嘴角微勾,擠出一個僵硬地笑容來。又在房間踱起步來。
一邊踱了一圈,他重新在塌上坐好。擡眼看着楚思,在對上她那絕美的小臉時,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可緊接在溫柔之後地,卻是一種痛苦。
右手握成拳抵上自己的額頭,司馬衍苦澀的,低低的說道:“忘記了啊!忘記了真好,真好。。
然後,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沉默過後,司馬衍擡頭看向楚思,這時,楚思發現他的眼眶有點發紅,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有着難以形容的失落。忽然間,楚思想道:從這個司馬衍地表現看來,他對我這個前身,似乎有地不是愛,而是一種,一種依賴。對,就是依賴。
司馬衍的表情,有着失落,痛苦,可是其中沒有愛。
對上楚思眨巴地,好奇的眼神,司馬衍身子朝後一仰,望着她輕輕的說道:“你的眼睛居然這麼清澈,這麼清澈!清澈的眼神中,沒有痛苦,沒有以前朕所見過的強烈的渴望,沒有那種決絕的悲傷。這樣其實挺好的。”
不是很懂。楚思又眨巴眨巴着眼。
司馬衍這時比剛纔平靜了許多,他的右手不緊不慢的在塌上輕輕的拍打着,一邊拍打,他一邊靜靜的望着楚思。他現在的眼神很寧靜,寧靜中還有點飄散,似乎透過她看着什麼,也似乎正神思飛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楚思眨了眨眼,見司馬衍這個模樣,不由認真的打量起他來。平心而論,這個司馬衍長得可真不賴,光論五官而言,他的俊美僅略遜於慕容恪半籌。比起衛映以那樣的美少年,他帶着濃厚男人味的帥氣更符合楚思的審美觀。
鼻樑高而挺,鼻頭不鷹鉤,咦,這人難道並不陰險?嘴脣也略厚,世人都說,厚脣者重情,難道這小子不但不陰險,還重情不成?
眼珠子很淡,不似普通的黃種人那種褐,他的眼珠有種琉璃一樣的光芒。這樣的眼睛,配上他把下巴一分爲二的縱溝,還有那兩眉間深深的川字紋,使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了一種憂鬱的,世故的魅力。
漸漸的,司馬衍回過神來。他眼光閃了閃後,深深的凝視着楚思,低沉的說道:“朕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你會完全完全的忘記我。忘記得這麼的徹底呢。”
他的眼神中的失落太重了,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失落,楚思看了一眼,頓時覺得這種眼神讓她看了心裡喘不過氣來。便低下頭,呆呆的望着錦被上的大牡丹,手指無意識的順着那線條虛畫。
“真奇怪,你把我忘記得這麼徹底,性格行事卻頗爲特立獨行,難道失憶還能改變一個人不成?”這句話,司馬衍是輕輕的嘟囔而出,楚思聽着聽着,卻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沉默,又是一陣沉默。
這樣莫名其妙的說話方式,這樣的壓抑的沉默,令得楚思實在難受得很呢。她忍不住嘴脣動了動,猶豫半晌後,還是低聲的問道:“這是哪裡?”
“朕的皇宮。”
啊?
楚思張着小嘴,訝異的看了一眼司馬衍後。想了想,又問道:“那個,你怎麼把我擒來的?”
司馬衍嘴角一彎,有點好笑的說道:“用你以前教給我的迷迭草把你迷暈擒來的。”他眼中光芒閃了閃,慢慢說道:“朕特意交待過,如果你識出了迷迭草,那就允許他們帶回你的屍體,如果你沒有識出,那朕原諒你上次的無禮。”
“允許他們帶回你的屍體?”
聽到這句話,楚思狠狠的打了一個寒顫:這人,怎麼可以把殺人說得這麼的簡單?不對,他是皇帝,他是可以把殺人說得很簡單。
楚思低低的問道:“你是說,如果我識得迷迭草便說明我沒有失憶,我沒有失憶便該死了?”
“這樣說也不錯。”司馬衍又笑了笑,他笑的時候,有種特別的味道,彷彿那積在骨子時的憂傷在這一刻完全消失了,那種笑容中,居然有着一種近乎孩童的稚氣和可愛。
司馬衍輕聲說道:“你沒有失憶,卻對朕如此挑釁,無禮,漠視,還對另一個男人語笑嫣然,這點朕絕不能忍受,所以你該死“但是,”司馬衍輕輕的,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朕下過命令後,還是後悔了。你生得這麼美,朕都沒有寵幸過呢,要是就這麼成了一具無知無覺的屍體,美麗的小臉浮腫發白,美麗的身體上爬滿蛆蟲,那豈不是暴殮天物?”
當聽到“美麗的小臉浮腫發白,美麗的身體上爬滿蛆蟲”時,楚思小臉一白,一陣嘔惡感衝出胸臆。她連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這種感覺驅了出去。
司馬衍低低的聲音繼續傳到她的耳中:“當朕感覺到你確實是失憶了的時候,忽然心裡很難受很難受。這種難受,跟朕小時候知道南頓王司馬宗死去時的感覺一樣。心中空落落的,好象被挖了一大塊,再也尋不回一樣。那種感覺你有過嗎?”
楚思搖了搖頭。
司馬衍又是莞爾一笑,當那股稚氣一閃而逝後,他的臉上帶上了一股憂傷:“朕不喜歡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太空蕩了。”他忽然定定的望着楚思,他看得這麼專注,這麼專注,楚思在他的眼神中,直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她低下頭,讓自己的腦袋直落到胸口上,可饒是這樣,那眼光也如附骨之蛆,緊緊的粘纏在她的身上,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