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燃看着步嬋，心裡涌起一股敬佩。
文川已經將步嬋等人的事告訴鄒燃了，並且懇請鄒燃不要將狼羣趕盡殺絕，因爲他們是羅馬鴻臚寺卿王大人佈下的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
“羅馬北疆不穩，需要傭兵團給予大力協助，一旦將狼羣團滅，那對於羅馬來說打擊太大，雖然不一定會造成北疆震動，但對於羅馬接下來的外交政策肯定有所影響。如今我國也處於極端困難時期，一切求穩是最好的！”文川如是說。
對於文川的建議，鄒燃是聽一半的，但對於李珊的話，他卻是信之不疑。
李珊說了，在她失憶的這段時間，步嬋對她如親姐妹一般，這份恩情不報不行。
所以鄒燃單獨將步嬋叫來，詢問她的看法。
兩人隔着一張文案扶膝而坐，鄒燃一身甲冑，步嬋也是全身軟甲，誰都沒有先開口，而是在默默醞釀等會要說的內容。
最後還是鄒燃先道：“步姑娘，文川對我說了你們的事，本來我是想將狼羣全部殺掉，以此打擊日耳曼僱傭軍的士氣的，既然你也是我們自己人，我倒想聽聽你的建議！”
步嬋依舊沒有帶頭盔，長髮有意無意地遮住了臉上那可怖的傷疤，低着頭道：“一切悉聽將軍安排！”
鄒燃皺起濃眉：“聽我安排？步姑娘，作爲暗衛一員，這個時候你不應該給我點建議嗎？”
“建議？”步嬋擡起頭，想了想道，“我實在不知該如何給予建議，因爲我根本不知將軍所要達到的目標是什麼。如果是幫阿拉伯人守住布拉哈城的話，依將軍的才能簡直易如反掌，別說日耳曼僱傭軍和一萬月氏輔兵，就算再多派一倍的人手也絕對拿不下布拉哈！既然如此，我又能有什麼建議？”
鄒燃濃眉舒展開來，笑道：“如此，倒是在下錯怪姑娘了！布拉哈城既可守，我也就放心了！”
步嬋忽然柳眉一挑，沉聲道：“將軍，布拉哈城雖可守，但班達克卻未必能保得住！”
鄒燃一驚，道：“此話何意？”
步嬋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阿拉伯王子班達克是想讓將軍幫他守住布拉哈，自己帶軍在摩蘇爾港與月氏軍決戰，是否？”
“不錯。”
“那就對了。我不妨告訴將軍，羅馬公民軍團已經秘密調到東方，而且已經在裡海西岸集結完畢，隨時能夠登陸摩蘇爾港側翼，進行迂迴包抄。而且羅馬皇儲的亞細亞軍團也已經混在月氏軍中，想必此刻已經在裡海上與班達克的阿拉伯艦隊大戰起來了！”
“什麼？”鄒燃轟然起身，急道，“你爲什麼不早說？！”
步嬋哼了一句：“早說將軍就能救得了班達克嗎？不！羅馬公民軍團比起羽林九衛來說毫不遜色，羅馬人動用公民軍團就表示他們對摩蘇爾已經勢在必得，不惜挑起與阿拉伯的全面戰爭！現在將軍就算立即率軍回援怕也來不及了，而且說不定會讓漢軍也陷入絕境！”
鄒燃皺着眉頭，焦急地在原地不住走動，腦子在瘋狂運轉。
怎麼辦？怎麼辦？？若真如步嬋所說，那這摩蘇爾港和班達克的確是凶多吉少。班達克一死，那布拉哈就是孤城，靠一個優素福是無法爭取到阿拉伯老哈里發支援的，沒準爲了獲得戰爭動員時間，老哈里發會徹底捨棄這個城市！這樣一來，不管羅馬和阿拉伯的戰爭以何種方式結束，自己這支漢軍將又要面對流亡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帝國的大計將無法施展。這才最要命！
步嬋看着愁眉緊鎖的鄒燃，心裡一陣快意。
哼，看你昨天顧着步娟不理我們，就讓你好好着急一番！
轉而心裡一怔，自己怎麼這麼小女兒心態了？難道我在吃步娟的醋嗎？
步嬋忙搖了搖頭，把這些雜念甩出腦海，但臉上卻總是有不愉之色。
半晌，鄒燃停下腳步，對步嬋道：“不管如何，我要先擊敗日耳曼僱傭軍和那一萬月氏輔兵。步姑娘，
我要你們狼羣幫我將他們引進我的包圍圈，然後一戰將他們徹底打垮！”
“我們爲什麼要幫你？！”步嬋賭氣地道。
鄒燃猛地沉下臉：“步嬋，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命令！懂嗎，這是軍令！”
步嬋一怔，不知不覺間卻被鄒燃那股氣勢給震懾了，吶吶道：“是，將軍！”
不由得，她心裡還挺佩服起鄒燃來。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作出了決斷，雖然不管這個決斷正確與否，最起碼證明鄒燃絕對不是個優柔寡斷之人。這點就跟步嬋的那些同僚不一樣。
也許，真正能降服自己的男人，就應該是這樣的吧？！
步嬋幽幽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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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當斯是雷神之錐傭兵團的軍團長，在這次日耳曼僱傭軍中，算是第二大團體，足足擁有八百多名主力戰士，還有兩千六百名月氏輔兵。
他沒有和約瑟夫爭搶這次打石國的任務，這隻能說他識時務。
雷神之錐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無法和狼羣比。更何況，麥當斯之前還是個商人的兒子，最會的就是精打細算。
他仔細算過，參加這次任務如果蠻幹，即使能拿到賞金最後也必然損失慘重，但如果將力氣留到最後使，沒準還能拼到那最高的賞金金額。畢竟鄒燃可是漢軍統帥，不可能那麼快暴露出來的。
按照漢人的說法，這就叫“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麥當斯輕輕的笑了。他爲自己讀過幾本漢人的書籍，而且對漢人的典故熟悉而開心。在西方傭兵界，他算是個博學多識的人了！
所以這次行軍，他走的並不快。隊伍也不怎麼整頓，長長的隊列行進在商道上，三五成羣，斜跨刀劍等武器，像去狩獵的貴族多過於像出征的士兵。倒是道路兩側和前後左右的斥候還有些模樣，警惕的表情和利落的身手，到也有幾分精銳的模樣。
麥當斯甚至沒有騎馬，而是坐的一輛金頂紅木鑲邊的馬車，車窗上還貼着一個大大的漢字：“福”---這是一輛漢人款式的車子，是麥當斯從月氏人手裡買來的。
漢人的馬車避震做的非常棒，而且寬敞，行進在商道上一點都不顛簸。
當然，這種馬車在帝國內地只能算是下等貨色，但在這裡卻可以算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了！
如果這種象徵出現在某個從月氏通往阿拉伯的商隊裡，自然是一件值得榮耀的事，可如果出現在一支出徵的隊伍裡，那就是一場災難了---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對手自己的主將在哪裡麼？
麥當斯卻渾沒這種覺悟，依舊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還頗爲自得。
這時，前方有斥候傳回消息，說是有兩個狼羣的傳令兵傳來消息，已經打下了石國，並在石國以南碰上了漢軍，如今正在對峙，希望雷神之錐儘快支援。
麥當斯聽後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全軍加速前進，同時派人告訴後面的黑寡婦她們，儘快跟上！”
原本鬆散的隊伍，在這條命令下跑的更加零散。有些人甚至都超到了斥候之前，整個隊伍根本不能再稱之爲軍隊。
當路過鬼見愁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麥當斯惦記着石國的財富---羅馬和月氏可是說了，石國城的財富他們一點不要，任由他們大搶三天---所以都沒有下令休息，而是繼續趕路。
過了鬼見愁便是壁刃如削、類似一線天的地形。往常經過這種地方，肯定是要先分派大量斥候偵查，然後派遣小部隊先佔據道路的制高點和前後通道，這才依次嚴整通過，但這次因爲有狼羣經過在先，又有與漢軍交戰的消息在後，麥當斯根本沒有想那麼周全，只顧趕路。
凌亂但密集的腳步聲響徹在商道之上，麥當斯的馬車軲轆聲在這條道上激起了迴音。
突然，一陣亂石滾塌的聲音席捲了隊伍。
沒等麥當斯從馬車裡探出頭來看情況，道路兩
側的高處就疾射出無數支弩箭，瞬間就將麥當斯顯擺的那輛馬車射成了蜂窩！
然後在雷神之錐亂作一團之時，漢軍騎高舉大漢皇旗，從商道前後兩邊同時出現，齊聲吶喊：“降者免死！”
那些月氏輔兵可是聽得懂漢語的，在主將被殺，又有漢軍騎攻擊的情況下，頓時崩潰，紛紛丟掉兵刃，高舉雙手跪在了地上。
雷神之錐的僱傭兵還想抵抗，但無一都被漢軍騎和兩側的漢軍精準斬殺！
這場戰鬥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包括打掃戰場也沒花多少時間。
站在高處觀看了全程戰役的約瑟夫皺着眉頭，對身邊的鄒燃道：“將軍，你真能做到降者免死？”
鄒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爲什麼做不到？這些月氏輔兵並沒有罪！他們只是被一小撮人鼓惑了而已！我當然會放過他們！”
說完他轉過頭看着下面的戰場，心裡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得等他們的使用價值被完全消耗乾淨以後！
約瑟夫長出一口氣，然後帶着複雜的語氣道：“將軍，雖然我不知道你打算怎麼做，但我很慶幸能在這個時候與您結成同盟關係！貴軍的戰鬥力的確驚人，我也是帶兵的，我能看出來，貴軍的驚人戰鬥力來自對貴國皇帝的忠誠和對將軍你的絕對信任---若是我的士兵，他們絕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證這麼嚴明的紀律！”
鄒燃呵呵笑道：“約瑟夫閣下，一支沒有紀律的隊伍再兇悍也不能稱之爲軍隊。軍隊與平民的最大區別就是紀律和服從！你的狼羣能夠跟我合作，也是我的榮幸。相信我，這場仗打完之後，你所得到的錢絕對不會比羅馬帝國給你的少！”
約瑟夫對此保持沉默。
鄒燃的確許諾了許多賞金方面的事，但都是空頭支票。約瑟夫並不在乎。他和鄒燃合作的要求只有兩個：第一，絕不與羅馬軍隊作戰，畢竟它們是自己這次任務的僱主，狼羣不能沒有信譽；第二，要他對付僱傭軍可以，但是他的人只會幫忙將這些人引入包圍圈，至於具體作戰則需要漢軍自己負責！
當然，這一切的基礎都是約瑟夫見識到了漢軍的厲害，他明白就算自己的兵力再多一倍也絕對不是漢軍的對手，只是能夠給漢軍多大的殺傷而已。
身爲軍團長，他當然要爲全體狼羣成員的生命負責。他不是個暴君，而且在西方，就算是暴君也不能草菅人命---東西方對待生命的價值觀也是不同的！
……
三天之後，一行人偷偷從土石山區來到了布拉哈城。
來人乘坐着馬車，還有許多騎着高大馬匹的西方人，這一行大概四十多人，徑直開進了布拉哈城，並且直奔總督府而去。
優素福在客廳裡見到了這支隊伍的首腦時差點驚訝地叫出來。
“鄒將軍？你怎麼回來了？”優素福看着傳了一身便裝的鄒燃，不明所以。
這個時候，鄒燃應該在土石山區跟日耳曼僱傭軍作戰纔對。
鄒燃帶着淡淡的笑意：“總督閣下，我這邊的戰事已經結束了！這位便是日耳曼僱傭軍中最富盛名的狼羣傭兵團軍團長約瑟夫，我們這次回來，是想告訴閣下一件事！同時希望閣下幫我做一件事！”
優素福差點將舌頭吞進肚子裡。這就打完了？才幾天？半個月都沒到啊！那修建的工事都沒派上用場呢，怎麼就打完了呢？
還有，這個約瑟夫好像是敵人……
鄒燃沒有給優素福太多思考時間，而是直接道：“閣下，我這次偷偷回來的事請不要告訴任何人，因爲班達克大人現在正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我這次來就是爲了救班達克大人的！我需要你的幫助，閣下！當然，你也同樣需要我的幫助，不是嗎？”
鄒燃篤定的口氣彷彿吃定了優素福，優素福在聽完約瑟夫講述的形勢後也不得不承認，鄒燃的確有這麼說話的資本。
摩蘇爾港，那裡的戰事真的到了無法彌補的地步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