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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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一天。
北宮衛城,宇文獻接手這裡已經十天了。但卻依舊是一籌莫展。
帝都四大衛城中,北宮衛城是離帝都最近的,僅有不到五里便可抵達帝都北邊的正陽門。正是因爲與帝都呼吸可聞,所以北宮衛城長官非帝王親信不能擔當。
宇文獻憑着首輔之子和西征英雄兩個光環這才坐上這個位置。但他一點也不開心。
以前跟着鄒燃的時候,看着他揮斥方遒,指點江山,在西方將號稱世界第二強國的羅馬人殺得大敗,還以爲做將軍就是這樣,定下正確的方略,然後讓屬下去執行就可以了。
但現在他坐上了北宮衛城長官,統領北宮禁衛的時候,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長官,庫房有司上報兩百具戰甲器械破損已不可用,請長官批示是否向工部申調新的?”
“將軍,第三部第六曲的曲長已經空缺日久,請將軍定奪是否由其第一夥夥長接任。”
“大人,屬下那曲長只是犯了點小錯,偷吃了幾口雞腿罷了,雖然是在出*時間,但也不用領二十軍棍這麼重吧?請大人體諒軍卒,免了吧?!”
……
做了一軍只長,全軍吃喝拉撒都要他一個人*心過問。像這種問題每天都有人在他耳邊聒噪。有時候甚至是一個士兵的褲襠上破了個洞都有人來詢問他是否應該更換軍士的被服軍衣了……
他記得以前鄒燃掌管雍州衛的時候似乎沒有這麼多瑣碎事啊!
後來想想,雍州衛每天都在轉戰,後勤方面只要有口吃喝就行,軍衣不夠就去搶,或者兵士自動動手縫補,哪還要鄒燃來*心,更何況,從玉田衛收的那個月氏漢人李縱的確是後勤方面的奇才,把所有事情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根本不用鄒燃來*心。
當然,最重要的是,雍州衛個個都是百戰老卒,自己能夠處理好所有事情,根本不用長官來爲此*心。
但眼前的北宮禁衛卻是一支從未上過戰場,只停留在紙面上,噹噹儀仗隊還湊合的軍隊。軍中年紀最大的部將都沒經歷過真正的戰爭---哦,當然,誰都不會把飛騎衛東進那次看成戰爭,誰見過“激戰”一天傷亡不到十位數的戰爭呢?
記得自己從家裡出來時,父親宇文護殷殷囑咐:“成都我兒,到了北宮衛城,切記要牢牢掌握軍權命脈,萬萬不可假手於人。如今朝局紛雜,帝都不寧,唯願我兒之北宮衛能成帝國泰山之靠……”
後面還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宇文獻也沒聽進去。
其實如今的朝局,宇文獻心裡門清。雖然剛回來的時候還有些迷茫,但後來經後院的幾個“娘”隨便嘀咕兩句,宇文獻便清楚起來。
父親要他掌握軍權,並且將他推上了北宮衛長官的位置,無非就是爲了預防飛騎衛有一天仗着武力*宮罷了。雖然宇文獻認爲平陽公主不會這麼做,但防着點總沒有錯。鄒將軍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話說起來,這平陽公主似乎還是鄒將軍的老上司,也就是自己的老上司,如果一旦起了齟齬,那該如何是好?
宇文獻的擔心還是有道理的,這不,他還沒想好一旦遇上這個問題該怎麼做,一大早就遇上了這麼個棘手事。
北宮衛在帝都西郊曾被飛騎衛狠揍一頓,當時聚集在西郊的還有西山衛和南苑衛,總計人數在兩萬餘人,可飛騎衛兩部騎兵一個迂迴穿插,中路進行一個簡單的鑿穿戰術就將這兩萬餘人的禁衛給包圓了,飛騎衛主將平陽公主一箭射落禁衛大纛,兩萬餘人徹底放羊……
雖然打敗了,但禁衛一直都不怎麼服氣。宇文
獻奉令在北宮衛城重組禁衛第一旗,首先要做的就是將積弊許久的兵甲更換。本來跟兵部和工部商量好,今天就是最後一批裝備換裝之時,但這批裝備卻在正陽門被守門的飛騎衛給扣了!
“將軍,這是飛騎衛在打我們禁衛第一旗的臉啊!我木連成在帝都待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蠻橫不講理的人!”
負責押送這批裝備的第一部部將木連成鼻青臉腫地在宇文獻面前哭訴。
說起這個木連成,還是宇文獻當初還在帝都時一起玩耍的闊少,其父乃是洛陽府府尹木敖,連成是他的字,單名一個勝字。由於朝廷已經深刻意識到禁衛的重要性和虛弱性,所以允許宇文獻重組禁衛第一旗時裁撤原來的老爺兵,換上“果敢血性”之士。
在宇文獻看來,“果敢血性”之士當然是充斥於市井之間的強梁逞狠之徒,而與他曾一起廝混的那幫兄弟們當然也算在內。所以宇文獻毫不猶豫地就將這些人重新招了過來。
不得不說,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人物,甫來之初便給禁衛第一旗解決了許多麻煩。比如這些裝備的換裝,後勤的不足等等,都在這幫有後臺的“太子黨”面前迎刃而解。
而兵員方面,宇文獻並沒有裁撤太多。
“將爲軍之膽,一隻老虎帶領的一羣羊能夠打敗一隻羊帶領的一羣老虎。”
這是鄒燃說過的話。所以宇文獻走的是強將路線,只要將統兵的將領訓練好,兵自然也不會差---更重要的是,這樣才符合父親所說的將兵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意思。
而禁衛第二旗的武鴻卻恰恰和他走相反的道路。鄒燃在說“將爲軍之膽”時後面還有一句,“兵爲將之魂”!只要兵夠強,任何防禦都能突破!所以武鴻要做的不是強將,而是強兵。他將原來的禁衛第二旗全部撤換,通過青幫的能量,真正做到將帝都的“市井強梁之徒”全部收進軍中,許多青幫子弟如今都披上了圓光鎧,成爲了禁衛軍!
這個做法的長遠好處沒看見,眼前的好處倒是顯而易見---帝都的治安狀況一夜之間變得極爲良好,離傳說中的“夜不閉戶”也不遠了。
當然,禁衛第二旗的後勤補給方面也沒有什麼阻礙,甚至比禁衛第一旗還要早一天完成了陳舊裝備的更換。但爲什麼禁衛第一旗就被攔下了呢?
宇文獻想不明白,但架不住木連成的哭訴,決定親自去正陽門看看情況。可他剛騎馬抵達正陽門,就聽說平陽公主到了北宮衛城,似乎有緊急的事要找他。
等宇文獻着急忙慌地趕回北宮衛城軍營時,已經是正午時分。寬敞的軍營議事廳裡,甲葉鏗鏘,竟是有不下十幾個全身戎裝的軍人,再靠近一些,卻見南苑衛城的武鴻,公主的近衛菱悅、秋香也都一臉凝肅的站立在旁。
“嗯?”宇文獻奇怪地看了一旁不斷給他打眼色的武鴻,拱手對坐在正中位置,一臉寒霜的平陽公主行禮道:“參見殿下!”
“免禮!”平陽公主還了一禮,不等宇文獻說話,直接一揮手:“宇文獻,我以京畿衛戍長官的身份命令你,立即敲響聚將鼓!”
“聚將鼓?!”宇文獻一驚。
這聚將鼓乃是全軍最高級別的軍鼓,一旦敲響就是代表有外地入侵。當然,軍事訓練中也有敲響過,但宇文獻不認爲平陽公主這麼鄭重地來北宮衛城,就是爲了敲聚將鼓玩。
不過看平陽公主那一臉嚴肅,宇文獻不敢遲延,趕緊簽發手令,然後讓一臉不忿的木連成去敲聚將鼓,然後滿臉疑惑地轉過身看向平陽公主。又沒等他說話,平陽公主已經搶先問道:“宇文獻,我問你,你掌管禁衛第一旗已經十日,這禁衛第一旗有多少可戰之兵?”
宇文獻心裡一咯噔,再加上武鴻在一旁不斷眨
眼,他頓時明白,今天可能真不是什麼小事。不敢因一批裝備被扣之事而有怨氣,立正嚴肅道:“啓稟殿下,禁衛第一旗可戰之兵共有十部一曲,一萬一千人整。”
平陽公主的俏臉上都是寒意:“我再重複一遍,是可戰之兵,而不是隻知道搶裝備、奪兵器的孬兵!”
這麼說,宇文獻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怎麼說他也是禁衛第一旗旗主,還是驍騎將軍銜,平陽公主地位尊崇,軍銜也只和自己平級而已,怎麼能這麼訓斥自己?
宇文獻沉聲道:“啓稟將軍,屬下雖然重組禁衛第一旗方十日,但軍心士氣皆已調整妥當,屬下之兵,個個可戰!”
武鴻在一旁直接拿手捂臉,長嘆一聲。看的宇文獻莫名其妙。
“好!那我命令你,北宮衛禁衛第一旗全軍動員,立即開拔務必在日落之前接管帝都東門附近十里的防衛,老屋堡、戍村、拱仟莊三地更需重兵佈防……”
宇文獻是帝都長大的,根本不需要輿圖,平陽公主每說一個地方,他腦子裡立即就能對應的上,聽到這裡禁不住打斷道:“將軍,請恕屬下無禮,老屋堡、戍村、拱仟莊三地原來不是東河衛城管轄,爲何由我北宮衛城插手?”
這時,平陽公主身後的秋香突然重重嘆了口氣道:“東河衛城……沒了!”
“什麼?沒了?怎麼會沒了??”宇文獻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勇毅吳公趙蕞,私自帶着蛟龍衛進京,如今更是封鎖了東河衛城進入帝都的要道……”秋香擡頭看了一臉震鄂的宇文獻一眼,咬牙道:“趙蕞,怕是想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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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啊,趙蕞兵臨東河衛城的事你怎麼也不早點跟我說,如今你看這局面……”宇文獻對武鴻抱怨道。
這是下午未時三刻。平陽公主一行對禁衛第一旗作出匆匆佈置之後就火速趕回了帝都---現在帝都民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朝堂之上早就亂成一團了。她平陽公主必須儘快回去,對袞袞諸公擔保帝都防務無虞---同時也是去表態,飛騎衛一定會守護帝都安全。
在軍營的議事廳,平陽公主走後,宇文獻對武鴻述說着抱怨。
武鴻則無奈地一攤手:“事實上,我只比你早知道半個時辰……我前腳踏進樞密院,後腳就被平陽公主拉了出來,之後就直奔你這裡!”
宇文獻皺眉道:“局面真有這麼糟糕?”
武鴻嗤笑道:“比你想到要糟糕百倍---朝堂上已經亂成一鍋粥,而且這股亂勁很快就會傳播到民間。而我們卻什麼都做不了。不過,我唯一慶幸的是,平陽公主殿下不愧是鄒將軍的老上司,沒有被這局面嚇昏頭---她決定今夜凌晨派飛騎衛出擊,爭取一舉收復東河衛城!”
宇文獻道:“夜間偷襲?這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你怎麼不去?”
武鴻斜睨了他一眼:“你都知道這是我的拿手好戲了,你能保證吳公不知道?算了,我纔不想去送死!”
“那飛騎衛去……”
“衝鋒路上死的騎兵纔是真正的騎兵,總好過跳下馬背上城牆跟敵人肉搏,那纔是愚蠢!”武鴻突然望向東邊道,“看來平陽公主此次也沒有把握能擋住蛟龍衛,所以將帝都最後的城防交給我們了!”
宇文獻簡直不敢相信這麼有深度的話會出自武鴻之口,忍不住道:“你爺爺的,我跟將軍的時間不比你短,怎麼好像你比我還懂的樣子?”
武鴻笑道:“因爲老子比你聰明……”
“滾一邊去……”宇文獻笑罵。
在兩人的笑罵聲中,北宮衛城的禁衛第一旗正滾滾向東,掀起的塵土飄的老高,幾乎遮蔽了正午的烈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