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蓮、今生
第六十六章謫仙顯
漫天的黃色符紙,將自己牢牢地包圍起來。
“我……在哪裡?”
耳邊的紙符沙沙作響,心卻是從未有過的迷茫,彷彿是丟失了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周圍是彷彿無盡的白色,漫天的白,正如同甦醒的那天。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搖搖晃晃地不知走了多久,也看不到一個盡頭。
突然,一陣狂風吹過,漫天的紙符一時間都呼嘯着向自己撲來。連忙用手臂擋住眼前,純白的衣袖在風中狂舞着。
漸漸地,恢復了平靜。緊閉的眼緩緩睜開,眼前的那道憑空出現的清影卻讓自己吃驚。
一襲素白長衫,淨的有些扎眼。那雙烏黑的眸子裡不帶一絲波瀾,冰冷的氣息充斥了整個空間,眼前女子那足矣傾國的臉上彷彿不屑掛上任何表情一般,眉宇間透着一種冷意,那直到骨子裡的冷意,讓人不敢接近。
望着眼前有幾分熟悉的白衣女子,心中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你是……誰?”
帶着幾分疑惑問道,那女子卻沒有回答,彷彿根本沒聽見一般,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冷峻異常,雙脣緊閉,彷彿淡漠了一切。
好熟悉……白羽的瞳孔猝然縮小,由於吃驚而微微張着嘴,詫異無比地望着眼前的冷漠女子。
這……不正是自己麼?!
眼前的“自己”緩緩擡起手,不屑般地微微仰着頭,眼裡有着分明的輕蔑。
“禁錮。”
那熟悉的招式從女子的口中說出,白羽還沒來得及吃驚,就意外地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中了她的招數,身體正在漸漸僵硬,竟是一下也動不了。
漫天的紙符飛舞着,發出了刺耳的聲響。眼前的女子彷彿沒有聽到一般,仍是擡着手,足矣震撼人心的靈氣從她手中釋放出來,那漫天的靈氣,彷彿能震碎時空。
糟了……如果被那危險的靈力碰到,必會飛灰湮滅。白羽終於開始焦急,用神識連連碰撞這禁錮,企圖破開法術。
怎奈女子的靈力是出奇的高,讓自己一絲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弱者,死。”這時,女子緩緩開口,語氣中帶着不加掩飾的輕蔑。同時,纏繞在身旁的靈氣在她的指揮下,猛地向白羽衝去。
“你到底……是誰?”白羽甚至沒來得及說出這句話,那滔天的靈氣便已來到她面前,如刀鋒一般尖銳。
當——
這時,飄飛的漫天紙符突然聚集在一起,擋在白羽身前。發出刺耳的聲音,竟是一舉擊退了女子的攻擊。
一手持長劍,身穿冰藍道袍的男子飄然而下,烏黑柔細的青絲被一藍色玉冠梳成馬尾狀,傾瀉而下。周身仙霧纏繞,如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股飄逸的氣勢從中透出。只見他揮舞着劍,身邊的道家紙符隨着他的法訣而飛舞。
他似是信手捏了一個法訣,白羽頓時發現,自己身上的‘禁錮’已經消失了。
“你……”白羽望向那散發着熟悉氣息的人,目光卻是再也移不開,因爲那人……
那略顯成熟的氣息,清澈而含着一種溫柔的側臉,正是墨言!
“墨言,你還活着……”望着那夢中人熟悉的容顏,白羽竟不知道該說什麼。許久,才喃喃地說出一句話。
當那
如仙一般的男子轉過身時,一切彷彿都已成了靜止。
“羽兒,我會保護你……”那彷彿隔了萬千時空傳遞過來的話語,在墨言口中響起。
他微笑着向白羽伸出手,彷彿黯淡了生死與年華。
一滴淚從白羽眼角劃過,朦朧的水霧籠罩了她的雙眸,許久,才擡起顫抖的手,去觸碰那一抹真實。
當十指相扣的一剎那,二人遠處那冷漠無雙的‘白羽’的眼中竟是有幾分觸動,但終是抹去眼角的一滴淚。一陣風吹過,吹動了墨言那如夢似幻的衣衫,再看遠處,那冷漠女子已是不見。
“墨言,不要再離開了……”望着那眉目依舊的人兒,白羽的聲音,也微微顫抖着。
墨言卻沒有回答,只是帶着淡淡的微笑,一身冰藍道袍,周身自有仙氣纏繞。
我曾對自己說,今生我們只是過路人。但是我錯了,到頭來才發現,你不曾去,我不曾忘。一切一切的解釋,只不過是可笑的掩飾。
那年那月,你吟的蒹葭,依然在我心中,百年也不曾忘卻。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依舊是吟起了當年的詩句,眼前之人的身影卻開始朦朧。
“墨言……”白羽握緊了他修長的手。怎奈他漸漸化爲薄霧,隨風而去。
聲仍在,人已去。只留一人,空悲。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又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你沒事吧?”耳畔傳來一人的聲音,有點低啞,卻意外地好聽。
對了,自己不是在軍隊裡麼?連續走了一天,軍隊體力有些不支,於是生了火,就地休息了……
睜開眼,卻是看見了身邊的勿離,只見他端坐在火堆旁,手中拿着一支翡翠似的玉笛,和這一輪明月相照映,倒也將他的紈絝氣質減少了幾分。
“原來你還活着啊,我還以爲你已經隨周公去了呢……”勿離一臉調笑地看着她,“喂,把眼睛擦擦。”
白羽抹了抹眼角,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在夢中淚流滿面。
原來……只是一場夢啊……
勿離似是看出了她的失落,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撥弄着手中的玉笛。
“吹一曲吧。”白羽也不想這麼繼續尷尬下去,突然岔開話題。
“恩……”勿離臉上的笑卻頓時僵硬了幾分,猶豫不決地輕撫摸着笛身,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修長的手指開始在玉笛上輕撫,緩緩放在脣邊,笛聲響起,卻是頗有幾分怪異。
與其說是怪異……還不如說,這笛聲根本就是……慘不忍睹。
白羽極爲無語地望着他,只見眼前的勿離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如果不聽這聲音,或許真的會有女子被他迷住。
只見遠處幾個本來熟睡的大漢極爲鬱悶地撓了撓頭,轉過身,強迫自己不去聽這笛聲。
這略有刺耳,毫無章法的聲音在黑夜的襯托下,竟是有幾分……詭異。
“夠了夠了……”終於,白羽按耐不住,終於一把奪下了勿離手中的笛子,讓衆人的耳朵都解脫了。
“你不會吹?”
勿離一臉無辜地睜開了眼,點了點頭。
“真是的……”白羽無奈地望了他一眼,起身向遠處走去。“跟我來。”
勿離歪了歪頭,一臉疑惑地拍掉身上的塵土,跟隨白羽向遠處的枯樹下走去
。
白羽俯身靠着老樹,坐在地上,仔細擦拭着翠綠的笛身。勿離則坐在一旁,好奇地望着她。
終於,在勿離的目光中,白羽將笛子緩緩放到脣邊,笛聲悠揚而起,綺疊縈散,飄零流轉。恍然彷彿是吹笛人對那夢中人無限的思念。
閒夜聆笛風蕭瑟,誰人又吹夢中曲。
葉落霜悽笛韻揚,幾度輕狂幾度悲?
碧落黃泉陰陽錯,顰輕笑淺望紅塵。
前世今生君不見,惟吾獨唱《落蓮賦》。
那帶着憂傷的笛聲迴盪在這一輪明月中,勿離久久地望着神情專注的白羽,那平靜的容顏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偶爾閃過一縷失神的眸子出賣了他。
隱隱約約間,白羽一直戴在身上的白色蓮花紋胭脂盒竟是顯出了朦朦朧朧的白色光輝,柔和無比,似乎是那絕世謫仙的溫柔一笑。勿離從失神中緩過來,低頭望着白羽的胭脂盒,卻沒有說什麼。
笛聲依舊繼續着,那雪白的胭脂盒也相應一般地頻頻發出光彩,似是低聲呢喃。那笛聲本是如夢似幻,卻被白羽吹成了一種憂傷的曲調,那胭脂盒的光芒卻安慰似地發着柔和的光。
曲到婉轉處,卻是更顯憂傷。這時,一心閉着眼吹笛的白羽身後卻是隱約出現了一藍色的身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就好像是魂魄一般。終於,那縷青煙竟是顯出了一身穿冰藍道袍的男子身影,嘴角始終帶着溫柔的笑,如夢似幻,或真或假的身影卻讓人倍感親切。只見他就這麼飄在白羽身後,彷彿在冥冥中守護着她一般。
勿離微微仰頭望着那謫仙般的男子,瞳孔此時也被男子的光芒映得微微發藍。
只見那謫仙將一隻手豎在脣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勿離不要聲張。
勿離將眼中最後一抹敵意除去,只見他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隨即面色複雜地望着白羽。
這一切,都是在這憂傷的笛聲中發生的,沒有一絲雜言。
婉轉的笛聲漸漸低沉起來,此曲,將要結束。
謫仙那一襲冰藍道袍也在無聲中開始消逝,他望了望自己正在逐漸消失的身體,無奈地一笑,雖說是無奈一笑,卻也倍增溫柔。他向勿離輕輕眨了眨眼,歉意地一笑。
勿離耳邊突然響起好似輕聲呢喃的聲音:“羽兒就麻煩你了……”
說罷,一曲結束,那謫仙般的男子也化作最後一縷青煙,緩緩消失在了胭脂盒中。
仍是那寂靜的夜晚,彷彿剛纔的一切都不曾發生一般。
白羽緩緩睜開琥珀般的眸子,只是上面以多了一絲無言的憂傷,一縷清風過,髮絲拂面,碧眸幽深。
“此曲,乃是落蓮賦。”
說完這句話,白羽的神情卻是多了一分失魂落魄,這曲落蓮賦,正是那年那月,那夢中的謫仙淺笑着做出的。
勿離點了點頭,卻閉口不提剛纔的事。
“你可是會了?”
“恩……”勿離撓了撓頭,猶豫不決地點了點頭。
“那就吹一遍。”
可惜笛聲響起,仍然是如第一次那樣雜亂無章。
“……”
“呵呵……”
“笑什麼?再來一遍。”
“饒了我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