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別墅。
喻言雙手抱膝,怔怔地坐在地上。
司空昊推門進來,將外套脫下來,掛在一旁的衣架上,“葬禮安排在明天。”
她緩緩擡起頭來,語氣冰冷又陌生,“取消。”
司空昊微微蹙眉,一雙銳利的眸子盯緊她,“你想怎麼樣?”
她的嘴角淡淡浮過一絲冷笑,眼神寒冷又決絕,“我們不受你們司空家的葬禮。”
司空昊微微疲憊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和我鬧麼。”
喻言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司空昊面前,擡頭無懼地對上他深邃的雙眼,“司空總裁的好意,我們承受不起。我知道你無所不能,我們這種人的命在你的眼裡就如草芥,你想讓我生,我就不能死,你想讓我死,我就別想活,但請你至少尊重逝者。”
司空昊像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你奶奶是我撞死的麼?”
她當然知道罪魁禍首是那個肇事者,可是當鬱積在心中的所有情緒無處發泄,她就會拼命想找一個突破口。
人總是這樣,往往很容易原諒一個陌生人,卻對身邊越是親近的人越苛刻。
“是你派人告訴奶奶我們要離婚的事,奶奶纔會一定要來看我們的,不是嗎?”她瞪着眼睛反問他。
司空昊眼睛一眯,裡面閃過一絲精光,“你說我派人告訴她我們要離婚的事?可是我沒有。”
看到喻言一臉的不相信,他握了握拳,“你給我聽好,我司空昊一向敢做敢當,不要說有沒有派人傳話,就是今天是我親自開車將奶奶撞死,我也沒什麼不敢承認,何必騙你!”
喻言冷笑着,“你說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難道你臥室的房門也不是你鎖的麼,你知不知道,奶奶在救治不了的情況下,在醫院撐了那麼久,就是爲了見到我!現在你站在我面前說着冠冕堂皇的話,我聲嘶力竭地拍着門的時候,你在哪裡?”
每次一想到奶奶痛苦支撐,只爲了見她一面,她卻最終還是沒有及時趕到,她的心裡就一陣一陣的抽痛,她怪司空昊,更怪的是自己。
司空昊抿着嘴脣看她,拖着長長的沉默,終於緩緩開口,“你又要對我說離婚是嗎?”
喻言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疲累地閉了閉眼睛,“不,司空總裁,只要你不放過我,我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你最好關我一輩子。”
司空昊看着面前這個就像是枯木的女人,“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喻言的眼睛裡面再沒有恐懼害怕,她抿了抿嘴,“我知道你接下來要幹什麼,我自己來。”說着,她將手放在身上的衣釦上,一顆一顆地解開,脫掉穿在身上的格子襯衫,手又向牛仔褲的拉鍊伸去。
司空昊靜靜地看着她一件一件地將身上的衣服脫掉,眼睛裡面隱隱閃過一絲沉痛。
他一次一次地想要征服她,卻沒想到,有一天她真正屈服了,一切卻再不是從前的樣子。她,真的那麼恨他麼?
沒有了從前的羞怯,她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將小臉揚起,眼神裡不帶一絲溫度,一字一頓冷冷道:“大少爺,要我幫你麼。”說着,她將她的手緩緩伸向他白襯衫上的衣釦。
司空昊冷着一張臉,突然一把打掉了她伸過來的手,拉過衣架上自己的外套,圍在她身上,緊緊地將她包裹住,一聲不響地一顆一顆爲她繫着釦子。
深黑色的外套上,還留着淡淡的屬於司空昊獨有的氣息,她看着司空昊那雙修長白皙的手爲她將釦子繫好,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司空昊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忽然變成的異常深邃,一不小心便讓人沉淪其中。
他凝視着喻言臉上緩緩劃過的眼淚,伸出手來。
喻言卻忽然不敢面對他的眼神,將頭往旁邊一側。
司空昊的手驟然停在半空,手指輕蜷,收了回去,用低沉喑啞的聲音,“出去。”
喻言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緩緩走向門口,只聽司空昊忽然又開口,“離婚協議明天會送到你手裡。”
她身子陡然一顫,推門走了出去。
男人聽着身後的關門聲,點燃一支菸,高挑的身體倚着牆,目光悠遠地望向天邊的彎月。
吐了口眼圈,他看着那支菸染成灰燼……
隔壁的客房始終沒有開燈,月光斜斜灑進來,喻言靠在牆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呆呆站了一整夜……
一牆之隔的兩個人,背靠着背,永遠沒有辦法再擁抱。
林依含在第二天才知道自己撞到的那個人就是喻言的奶奶。
她驚慌失措地將自己的車開去重新噴了漆,然後躲在家裡面,緊緊地將房門鎖好,半步也不敢踏出門。
從小就是家裡的乖乖女的她,以往遇到事情都會有司空昊出面,但是如今,她半個字都不能對他說。
即便不受到法律的懲罰,單憑她自己對自己的折磨,已經足以毀掉她。
她正無助地縮在牀上,電話突然在這個時候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她嚇得一哆嗦,差點將電話扔到地上,看到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時更是臉色發白。
“喂。”她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脣,用有些發顫的聲音接聽了電話。
“林小姐。”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個聽起來頗爲詭異的聲音,顯然對方用了變聲器。
林依含定了定神,並着呼吸問道:“你是誰?”
對方輕笑了兩聲,“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來幫你的。”
林依含本能地就想到了車禍,又或許她的腦子裡就只剩下那起車禍,“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沒什麼事情我就先掛了。”
對方的聲音不急不躁,“林小姐想掛就儘管掛吧,只是你不會單純地以爲那件事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吧?”
林依含心裡一沉,顯然不能,這個給自己打電話的人已經知道了。
對方半晌聽不到她的聲音,語氣中似乎更帶了幾分得意,“比
如那段路上有沒有監控?林小姐的車印好像也還留在現場吧?再比如……”
“夠了!”林依含突然大喊一聲,這件事對她的折磨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突然爆發,“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說了,我是來幫你的,林小姐怎麼不想想,要是沒有我的幫助,警察怎麼可能這麼久了還沒找上你?”
林依含緊緊握着電話,“你做了什麼?”
對方輕哼一聲,“放心,監控上不會找到你,而且還幫你找了個替罪羊,林小姐不好好謝謝我嗎?嗯?”
林依含覺得正在和一個魔鬼講話,善良的天性讓她本能抗拒着這種做法,“你住口,你不要再去害別人,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都趁早死心吧,我會去自首,昊不會讓我有事的!”
“是嗎?”對方淡淡地反問,“那你現在爲什麼不敢告訴他?因爲你知道他一旦知道了這件事情就不會再原諒你了!”
“你胡說!”林依含留着眼淚。
對方直接戳着她的軟肋,“林小姐,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不過現在有我爲你處理好一切,你還擔心什麼呢。”
林依含心裡清清楚楚,這個神秘的人不會白白幫她,“你想要多少錢?”
對方嘖嘖兩聲,“你覺得我既然能夠幫得了你,還會缺你那一點錢嗎?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麼?”林依含心中越發不安。
“很簡單,我想我們做個朋友。”對方拉長了聲音,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林依含咬了咬嘴脣,“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和我做朋友?”
“彆着急,我不會沒事總騷擾你的,只是在將來要是有什麼用得着林小姐的地方,還希望林小姐不要推辭。”
林依含不想答應,她很清楚和魔鬼做交易的下場,可是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司空軒站在辦公室的窗口前,看着雪花飄飄灑灑落下來,目光悠悠的落在樓下的枯樹上。
曾經,有一抹瘦弱的身影,就坐在枯樹下的長椅上,儘管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
司空軒嘴角微微上揚,正要轉身投入工作,卻突然見到樓下的枯樹前走過來一個一個人,身上只裹了一件米白色的小棉夾襖,定定地看着樓上他辦公室的窗口。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披好外套走了出去。
喻言站在普仁醫院的大樓下,靜靜看了一會兒司空軒的辦公室,長長呼出一口氣,喻言,該走了。
一轉身,卻看見司空軒正站在離她不遠處,微微笑着看她。
她一愣,站在原地竟然不知說什麼好。
司空軒緩緩走到她的面前,解開身上的衣服披到她身上,拿起她凍得冰涼的小手,放在掌心輕輕爲她搓了搓,“冷嗎?”
她輕輕搖頭,手放在自己的揹包上,裡面裝着奶奶、的骨灰。
“醫生,我要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