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迴應都是多餘的,”魏錚說到這裡,又掏出手機,神情冷漠地盯着屏幕,好像柳潔就貼在那屏幕上一樣,“你有耐心就一直髮,發到塞滿我手機內存爲止,到時候一起刪,省得一條一條的刪,麻煩。”
魏錚的神情有些陰鷙,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樣子,看來柳潔的事真是他的痛腳,不知道他們倆當初到底鬧成什麼樣子,會有我和盧文倩情況慘烈嗎?
想起盧文倩,想到過不多久可能又要和她共事,我心裡不由又是一陣煩躁,又一次冒出辭職的念頭。這個念頭讓我有點汗顏,這次出國培訓能落在我頭上,明顯是公司對我的看好,在這時候另起爐竈,實在是有點昧着良心啊。
直到魏錚都回自己的房間了,而我百無聊賴地躺在牀上,這個念頭還在糾纏着我,躺的迷迷糊糊的時候,門外響起凌亂的腳步聲,咚咚的,緊接着是撓門的聲音,又急又快,磨得人腦仁兒疼。
“李靖!李靖!開門!”
我一聽是錢晶晶,當下有點頭大,隔着門和她說:“錢經理,這麼晚了有事嗎?”
“快把門打開!”
不知怎麼地,她這話讓我想要開口唱“快把心打開,真情留下了”,我甩了甩頭,甩掉這個無厘頭的想法,不甘願地打開了門:“什麼事?”
門一開,錢晶晶就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她穿了一身白色的絲質睡衣,頭髮挽了起來,妝也卸了,像是要睡覺了,卻在這會兒跑上來找我,連襪子都沒穿……
我把目光從她腳上移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見錢晶晶跑到我屋裡的窗戶邊,扒着窗框向外看,咬牙切齒的唸唸有詞:“跑哪去了?別被我逮着!逮着弄死你!”
“你幹什麼啊?大晚上的不睡覺發什麼瘋呢,”看到她就想到我這幾天連軸轉,忙得和孫子似的,心裡一股怒火涌起,心想反正撕破臉了,用不着再客氣,當下下逐客令,“要發瘋回自己屋裡發去。”
說到發瘋兩個字,我又想到那天撞破的那個詭異場景,錢晶晶可能也想起來,我窺破了她的秘密,站在那裡臉上又紅又白的,咬牙恨恨道:“頭先有隻野貓進了我屋子,把我的寶寶叼走了!”
“寶寶?”我大驚,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你的那些……娃娃?”得到肯定回答後,我臉色一鬆,“叼走就叼走唄,回頭再買一個不就結了。”
“寶寶跟了我很多年的,我天天和她說話,我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外面賣的什麼爛貨,怎麼能一樣呢!”
錢晶晶也是豁出去了,反正我也見過她變態的行徑,她沒什麼可瞞得,索性就破罐破摔了,回頭揪着我的衣服:“你有沒有見着有貓竄上來?”
她這一豁出去,我可遭了秧,一把掙脫她後說:“大姐,貓爲什麼要往樓上竄啊,肯定是跳到樓底下草叢裡去了。”
“我的寶寶,我再也找不到她了……”錢晶晶說到這裡,擰眉瞪眼,小嘴一扁,充分做到了上半張臉討人嫌,下半張
臉惹人憐,混在一起怎麼看怎麼彆扭。
我的心裡響起了警鐘:這女人這麼大歲數還愛玩娃娃也就算了,居然天天和娃娃說話,把那些娃娃當成人,這嗜好也太荒癖了,精神恐怕有點不正常。
對於精神有問題的,我從來不敢和他們硬頂,總是退一步:“唉,寶丟不能復得,你還是節哀吧,”說着不動聲色地把她往門外推,“反正你還那麼多娃娃呢,從裡面挑一個可心的,作爲新的寶寶,好吧?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錢晶晶渾渾噩噩地被我推出了門,在我關門的那一剎那猛地拽住我的袖子:“你陪我一起出去找找,找找那隻貓。”
我的臉當時就黑了,心想你是不是耍我啊,普通人哪能瘋成這個樣子?怎麼什麼極品都被我碰見了?
“開什麼玩笑,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你明天還要上班呢。”看着她無神的雙眼,我充分肯定她壓根沒有聽進我說的話。這女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啊,公司一個樣,家裡一個樣。
錢晶晶怔愣地轉過身,沿着樓梯慢慢走了下去,咯吱咯吱的動靜由大變小,漸漸消失了。我鬆了口氣,從衛生間洗漱一番,再出來時經過窗子順便一瞟,頭嗡一下地大了。
穿着慘白睡衣的錢晶晶蹲在樓下灌木叢邊一動不動,從樓上向下看簡直鬼氣森森。
我站在窗邊,居高臨下地看了樓底下那團白影子一會兒,有心什麼也不管,回房悶頭睡大覺,但總有點多餘的於心不忍。正在猶豫間,就見樓下那團白衣人影有了動作,弓着身子撥開小樹叢,簌簌地鑽了進去。
我艹。
我腦子裡一下子塞滿了最近看到的那些新聞,歐洲這邊不太平啊,經常有單身女性走着走着夜路被拖進道邊的小樹林裡,就地解決的,錢晶晶真是傻大膽,不說躲着,居然主動往犄角旮旯裡鑽。
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良心上過意不去啊。這會兒也顧不上她變態的事了,我急衝到到冰箱邊,從裡面拿出個罐頭,順手裹上件衣服噔噔下樓。
我抱着手臂在寒風中哆嗦着行進,順着錢晶晶消失的方位扒開矮矮的灌木叢,側身擠了進去,打開手機的手電功能,四下照着,走沒兩步便發現目標,幸虧她穿身白的,黑夜中特別顯眼。
停在她身後不遠,我咳嗽了一聲示意她是我,然後問說:“找到了嗎?”
錢晶晶看都沒看我一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沒有。你來幹什麼?”
“我來……幫你找找。”我嚥下了原本的說辭,心想不管是什麼個性的,只要是女性聽到那種新聞都會恐慌吧,又何必讓她心裡膈應呢。
錢晶晶面色不善,低聲道:“剛纔我那麼求你你都不來,這會跟來,裝什麼好人啊。”
這不是自討沒趣嗎?我沒再說話,把手裡那個掀開了的金槍魚罐頭塞到她手裡,錢晶晶有點發愣:“你給我這個幹什麼?”
“給你引貓用的,萬一真找着了,用這個轉移一下野貓的
注意力。”我留戀地看了罐頭一眼,唉,本來想做儲備糧的,便宜她了。
錢晶晶訕訕地說:“你鬼主意還真多,”見我轉身要走,緊聲說,“等會,你要去哪,你不是說要幫我找寶寶的嗎?”
我無語地看着錢晶晶:“你怎麼一會兒一個樣啊,有點準主意沒有。你對我動輒呼來喝去的,我憑什麼……你幹什麼,鬆手,我叫非禮了。”
我話才說了一半,錢晶晶就撲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她掐的相當用力,弄得我手臂生疼,聽到我說“非禮”,她呸了一聲,臉上閃過一絲紅暈,但依舊抓緊不放手,揚了揚下巴說:“你看。”
手中的亮光順着她指的方向移過去,不遠處的矮樹樹椏上蹲着一隻雪白的貓,兩個棗核狀的眼睛又大又圓,瞳孔像兩個小燈泡閃着綠光,夜裡看着有點瘮人。
“是那隻貓?它嘴裡沒叼東西啊。”
錢晶晶突然撲過去,對着那貓的方向猛撓,跟要和那個小東西同歸於盡似的,嘴裡淒厲地喊道:“你把我的寶寶帶到哪去了!”
我敢肯定,她面對的要不是隻貓,而是個人,這會兒絕對揪上人的脖領子了。
眼前的一幕讓我打了個哆嗦,太邪性了,這女的太邪性了,是不是一到晚上就夢遊,所以性情大變啊,現在想起來,上次她在飛機上撒潑的時間也是晚上,是不是間歇性狂躁啊。
我這邊廂給錢晶晶下着診斷,那邊的戰況真是一刻一新,那隻貓明顯不是吃素的,野得很,估計聞到她手裡罐頭的香味兒受了點刺激,照着錢晶晶的爪子……啊不是,手,昂地抓了一下,緊接着蹭蹭跳躍,身形快得讓人目接不暇,眨眼間就消失了。
錢晶晶嗷地叫了一嗓子,把罐頭一扔,捂住傷口眼淚刷一下流了下來,我也嚇了一跳,捉住她的手細看,安慰她道:“沒事沒事,沒破,就是劃了道lin(三聲)子……”
我還沒說完,錢晶晶一把甩開我的手,哭着說:“你說得輕巧,野貓都有狂犬病的。都怪你,沒事拿什麼魚罐頭啊!”
“那貓看着挺正常的,不像是有病的。”我忽略了她最後那句話,實事求是地說。
“沒病它撓我?”
“那還不是你先招它的。”
“我不管,它沒病也帶隱性病毒,狂犬病都有潛伏期,被貓狗撓了一定要打疫苗的。”錢晶晶含淚說着,語氣十分的悲壯。
還潛伏期?潛伏多久啊?是不是十八年啊?你以爲你是《我愛我家》裡邊的和平啊。
我耐着性子對她說:“連皮兒都沒抓破,怎麼會得狂犬病呢。你就是去醫院,大夫也不會給你打疫苗的,疫苗說到底也是藥,能不打就不打吧。”
“我就要去醫院!我就要去醫院!!我要是死了你負責啊!!!”
“去去去!”被人一而再地懟讓我徹底喪失了耐心,指着她厲聲道,“你愛去哪兒去哪兒,算我多管閒事,大晚上不睡覺站這被冷風吹,陪你發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