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我兒時的小夥伴,因爲是立春那天出生,所以,她媽媽幫她取名爲迎春。
我們倆是鄰居,我家住上廳,她家住下廳,我們同一個天井。
迎春只比我大一歲,同一個班。所以,上小學時,我們常常會結伴上學,有時還一起做作業。我會去她家,她也會拿着書本來我家做。
她是那種小家碧玉式的女人,體型像極了她的媽媽。
不到一米五的身材,因爲苗條而勻稱,若穿上高跟鞋,也不會顯得太矮。
後來,我家在縣城買了房子並遷走後,就再也沒見過她了。
可是,那個春節,我偶遇了她的媽媽——葉嬸,於是,我自然迫切的打聽有關迎春的近況。
我怎麼也沒料到,迎春離婚了。現在,自己獨自帶着一個四歲的兒子艱難的生活。
“爲什麼?”我似乎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可葉嬸似乎有難言之隱,臉色黯然,故意壓低聲音,湊近我耳旁說:“她老公和別人好了。”“啊?”我十分吃驚。
不知是難爲情還是怎麼了?說完,葉嬸就藉故匆匆的跑了。
可是,我心裡還有十萬個爲什麼呢!
回到家,我就迫不及待的諮詢我媽媽。
從媽媽那,我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原來那個男的是重慶的,和迎春在佛山製衣廠打工相識。聽說那個廠待遇不錯,熟手車工能拿三四千一個月。
兩年後,迎春結婚了。
於是,他們夫妻倆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是一廚一衛有一陽臺的單人間。八十塊錢的牀墊往地上一放就是他們倆新婚的愛牀了。
有一天,迎春的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姨的女兒高中畢業了,想出來打工,看看迎春那廠能不能進。
因爲小姨是媽媽的親妹妹,不好拒絕。迎春只能說去問問看。
於是,半個月後,姨夫把女兒阿倩送了過來,並請求迎春夫婦倆好好照顧她。
就這樣,阿倩進入了迎春所在的廠,也走進了迎春夫妻倆的生活。
因爲才十八歲,所以,迎春總是對她呵護備至。節假日,他們夫妻倆做了好吃的,會叫她來出租房吃;去公園玩,也常常一起叫上她。
在遠離父母、遠離家鄉的異地,雖然不是一家人,可他們勝是一家人。
一眨眼,阿倩就來了三個多月了,而迎春的肚子也隆起得越來越高了。
爲了節略開支,也爲了旅途的平安,迎春打算提前回重慶的婆婆家待產。
於是,國慶節前夕,迎春便踏上了回家的列車。
在家的日子特別空虛和寂寞。迎春特別想念遠在千里之外的老公。
儘管每個禮拜迎春都會給老公打電話。
不知不覺中,春節到了。打工的遊子們也陸陸續續的回來過年了。可老公卻以春節火車票不好買爲由不回家,早已望穿秋水的迎春不禁失望極了。
除夕那天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迎春在醫院生了一個男嬰。
第二日的早上九點半,當迎春按難不住內心的激動想把這個喜訊告訴自己的老公時,然而,卻始終關機。迎春很納悶,同時,也有些放心不下老公,於是,十點半又繼續打,這回打通了,可電話那端靜悄悄的,對方沒說一句話。
奇怪,難道自己撥錯了號碼?可是,不會錯呀!這是我一直以來存在電話溥裡的“老公”的電話呀。
正月初六後,打工的又開始大包小包的揹着行囊奔赴各地了。
迎春也讓自己的婆婆準備一些好吃的年味委託一位老鄉帶給自己的老公,並附上一封滿是思念和愛的厚厚的信。
一眨眼,孩子就三個月了。掐指一算,迎春在家也呆了五個多月了。
有一天,迎春倍感無聊,便撥通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慧芳的電話。她們倆天南地北的聊了好長時間,最後,迎春表明了不想待在家,想回廠上班的意願。慧芳說:“你也該來了!”然後,就匆匆掛斷了電話,似乎欲言又止。
孩子五個月後,迎春實在不想在家呆了,於是,她咬咬牙放下孩子,踏上了開往佛山的動車。
她沒有告訴老公自己來了,因爲,迎春想給老公一個驚喜。
在車上,想到老公見到自己有可能的種種驚訝和欣喜若狂的情景,迎春不禁噗嗤的笑出聲來。
那天,當迎春出現在出租房門口時,是凌晨四點五十八分。
想到老公也許正在睡覺,不忍心吵醒他,所以,迎春並沒有敲門。而是喜不自禁的掏出鑰匙自己把門開開,並順手習慣而熟練的按下了燈的開關。
然而,映入眼簾的一幕,是迎春最最不想看到的,最恥辱的一幕;是迎春一輩子都如鯁在喉的不能忘記的醜惡的一幕。
知道她看到什麼嗎?上身赤 裸的老公緊緊的摟着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悉心照料的表妹。
看着他們倆相互依偎着熟睡的樣子,聽着那此起彼伏的鼾聲。
一剎那間,迎春頭暈目眩、站立不穩,她感覺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往頭上躥,變成一團團烈火。
迎春真想把那把掛在牆壁上的菜刀奪過來,把他們一個一個都剁了!剁成肉醬!
憤怒、欺騙、不平、羞辱,瞬間一起向弱小而可憐的迎春襲來。她感覺自己恨得牙齒咯咯的響。
迎春狠狠地咬緊嘴脣,閉上眼睛,強按住那顆幾乎要蹦出來的心臟。想讓自己靜一靜,靜一靜。
迎春也想像大部分捉姦在牀的原配一樣,怒髮衝冠的一個箭步上去,掀掉他們的被子,又拉又扯又踢又咬。或者,去電視臺,帶着扛着攝像機的記者來,讓全世界的人來瞻仰他們的光輝形象。
可,他們畢竟曾經是迎春的親人,愛過的人,迎春又有些不忍。
不,我不能衝動,衝動是魔鬼!是魔鬼!
迎春像失魂落魄的傻子一樣反反覆覆的喃喃自語着,卻束手無策。
不,我一定要做點什麼,才能表達我心中的恨,才能發泄我心中的怒。
於是,迎春悄悄的拿出手機,找到“相機”鍵,並悄悄的按下。隨着“咔嚓咔嚓”的聲響,迎春擁有了來自不同角度的“背叛”罪證。
迎春進來那麼久,並且開了燈,那對狗男女居然毫無察覺,依然像豬一般熟睡,真不知昨晚搞到幾點?
想到這,迎春覺得噁心極了!她不寒而慄!同時,一股莫名的憤怒和仇恨也唰的涌上心頭。
迎春打開箱子,拿出那罐自己特意爲老公帶的他最愛吃的黴豆腐來,現在看來,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和笑話。
於是,迎春冷冷的笑笑,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把這罐黴豆腐狠狠的砸向地板上,玻璃瓶撞擊地面及瞬間破裂的聲響,在這凌晨時分,在這出租屋裡,顯得格外刺耳。
因此,他們兩個終於從睡夢中醒來了……
迎春終於無法控制自己的悲憤,她一邊哭,一邊咚咚的奔下樓,來到了高速公路旁的山丘上。想到自己那麼辛苦的爲他生兒育女,他卻偷偷地在這尋歡作樂,盡享魚水之歡。迎春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
難怪老公過年都不回家;難怪老公電話越來越少了,而且常常不耐煩;難怪老公一點兒都不想自己的兒子;難怪電話通了,卻沒人說話;難怪慧芳說“你也該來了”……原來答案在這。
我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這不是現實版的《農夫和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