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三月二十一日,在醫院醫生的幫助下,歷經千辛萬苦的我纔來到了這個世界。
那時,農村的準媽媽是不會輕易去醫院生孩子的,大概是因爲,一來村裡有接生婆,沒去醫院的必要;二來,路途迢迢,翻山越嶺,不方便;三來,沒錢,能省則省。
當然,胎位不正、大出血等難產除外。據說,媽媽生我時就是難產,生了一天一夜都沒有生下來。最後,實在沒辦法,只好用自家的躺椅擡着去醫院。
也許,我真的是一位生命力十分頑強的嬰兒,就在所有人都以爲我將胎死腹中時,在醫護人員的努力下,我居然奇蹟般的活着出來了。只是,滯留產道太久,頭已經被擠得又長又扁,難看極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可憐的我,一出生,便沒有奶喝。因此,我常常被餓得哇哇大哭,沒辦法,奶奶就給我喂一點糖水,安慰一下我。可是,沒喝幾口,也許感覺不對,我又開始哭。
見此情景,大人們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只能讓我哭,一直到哭累了後睡着了爲止。
七十年代,那是一個買什麼都要用票的時期。買一袋全脂奶粉,都要託關係,找後門。所以,我理所當然的被餓得面黃肌瘦,像只幼猴。
有一天,我生病了,媽媽揹着我上街找人刮痧。
在媽媽的背上,我好奇的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這繁華熱鬧的景象,似乎想把這一切都貪婪的裝進眸子裡。
一開始,我靜靜地趴在刮痧人的腿上,任其擺佈。
可後來的不適和疼痛,尤其用瓷片扎的刺痛,讓我不得不大哭。我那撕心裂肺的痛哭,立即引來了趕集的人駐足圍觀。不一會兒,我們便被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人羣中,還不時傳來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和刺耳的嘲笑聲。那些難聽的話語,就像鋼針一般狠狠地扎進媽媽的心裡。
本來就十分愛面子,自尊心極強的媽媽哪裡受得了?於是,連忙把我轉移到熟人的店裡,繼續治病。
從此以後,媽媽再也沒有勇氣帶着我出門了。因爲,她實在不忍心別人像看怪物似的看我。
無奈,外婆只有想方設法的讓我吃點奶。
於是,外婆抱着我不惜辛苦的奔走幾公里,特意到有嬰兒吃奶的家庭去討一點。絕大部分的人家都特別的歡迎和熱情,他們理解外婆的心情,於是,十分願意給我餵奶。甚至,有的媽媽還特意把奶擠出來,讓外婆帶一奶瓶回去。可是,也有的奶奶不樂意,覺得我不該搶她孫女的奶吃。
當然,後來,外婆特意提着一大壺糯米酒和滿滿一籃子雞蛋分別去一 一感謝那些曾經給我餵過奶的好心的媽媽們。
就這樣,我飢一頓,飽一頓的捱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奶奶總算稍微放心一些。因爲,在在這之前,奶奶仍然不能確定我能百分之百的活下來。
於是,奶奶試着給我喂米糊,那種很稀很稀的。
也許是實在太餓太餓了,飢不擇食,奶奶欣喜的發現我居然吧嗒吧嗒的吃得歡。後來,越吃越多,越吃越稠,稍大些,我一天能吃一大碗。
漸漸的,我臉上的褶皺越來越舒展了,臉頰也越來越紅潤了,肌膚也越來越有光澤和彈性了。看着我一天天的變化,奶奶終於舒展開那緊繃的神經,開始喜笑顏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