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芸娘之禍(1)
錦瑟到藍雪京城的第二日，藍雪京城飄起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大雪如鵝毛，伴隨着北風怒吼，將整個藍雪京都城卷在雪中，對面看不到人。與去年冬天那場下了整整七日的大雪勢頭不相上下。
鳳紅鸞裹着被子坐在牀上唏噓，幸好昨日錦瑟來了。這樣的大雪趕路，她真覺得自己若是昨日走了的話真會吃不消。不但趕不到無回谷，還會被這樣的大雪埋在路上了。
藍澈抱着奏摺看着窗外，不停地對着鳳紅鸞飛冷眼。想着等這回雲錦回來，定要他好好調教調教這個不聽話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就是被人保護的對象，她以爲自己多能耐呢！
鳳紅鸞接收到藍澈的冷眼裝沒看見。這麼多人寵着她，她想不嬌貴都不行。
錦瑟早已經睡醒，萬幸自己及時趕來，又不停地冷嘲熱諷敲打鳳紅鸞。能嫁給雲哥哥是她八百輩子修得的福氣。以後讓她真正意識到自己的位置，別做那些不知趣的事兒讓雲哥哥擔心。
鳳紅鸞夾在藍澈和錦瑟中間，想怒又發作不得。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險些又顧此失彼犯了錯誤。悶聲不語，只能聽着。
錦瑟敲打夠了開始繼續睡覺。藍澈冷眼飛夠了繼續專心批閱奏摺。
鳳紅鸞長舒了一口氣，雖然這樣被教訓和管束有些窩囊。但她卻覺得心裡幸福，前世沒得到的親情和朋友的溫暖，今生老天爺都還給她了。
轉日收到智緣大師的飛鴿傳書，他和天音大師被大雪攔在了路上，寸步難行。鳳紅鸞又唏噓一番，若是那日走的話，被攔在路上的就是她。
大雪下了整整五日，徹底斷絕了無回谷的消息。
距離生產期還有二十日，鳳紅鸞反而鎮定了。
大雪後第三日，智緣大師和天音大師趕到了藍雪京城，帶來了數十種珍貴草藥。臭老道本來說好和他們二人匯合，但中途據說有事轉了路，二人先一步進了京。
鳳紅鸞在帝寢殿外殿設宴款待了智緣大師和天音大師。
錦瑟、智緣大師、天音大師三人對她身體做了全方位的診斷和考量。她身體一切很好，順產基本沒有什麼問題。又商量出萬一出了情況的救治和辦法。只等着她生產那日到來。
藍澈每日緊張兮兮地盯着鳳紅鸞的肚子，生怕出了任何紕漏。
紅衣、青藍、青葉等人更是全方位緊張狀態。雲錦不在，即便有錦瑟保證和智緣大師、天音大師在，但她們依然覺得心裡不踏實，鳳紅鸞是雲錦的命，這誰都知道。
又過了三日，無回谷終於傳回消息，錦瑟先一步看到信臉色一變，雖然只是一瞬間又恢復如初，裝作若無其事地對隱衛擺擺手，但鳳紅鸞還是敏感地覺得出事了。她從榻上站起來，疾步走到錦瑟面前去拿信，“出了何事？”
錦瑟躲開，若無其事地道：“能有什麼事兒？那尊玉佛和雲哥哥從陣中出來了。過幾日雲哥哥就回來陪你生產。”
鳳紅鸞眼睛眯起，“將信給我！”她根本不信！
錦瑟皺眉，板起臉色，“鳳紅鸞！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天下什麼事情是雲哥哥處理不了的。你不相信他？”
“這和相信沒關係！他是不是受傷了？”鳳紅鸞看着錦瑟，執着地去拿信。
錦瑟躲開，“受了這麼點兒輕傷算什麼！他多大的傷沒受過！”
“你不知道越掩飾就越讓我覺得有問題嗎？”鳳紅鸞也板下臉，沉聲道：“給我！”
錦瑟躲不過，只能將信給她，警告道：“你如今情緒不能波動，記住你肚子裡有孩子。出了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
“我知道！”鳳紅鸞穩了穩心神，平靜地伸手接過信打開，雖然有準備，但依然面色大變。只見信上寫着，“少主和玉王在大陣中糾纏了半月之久，未分勝負，昨日齊齊重傷出了陣，至今昏迷不醒，性命堪虞。”
鳳紅鸞目光定在性命堪輿四個字上，攥着信紙的手有些抖。
“鳳紅鸞！雲哥哥經歷了幾生幾死你再清楚不過。如今不過是小小昏迷。他當初被你趕回雲族奄奄一息被扔進了千年寒池下都能活着出來。這麼點兒傷算什麼！”錦瑟看着鳳紅鸞臉色發白，喝道。
鳳紅鸞深吸一口氣，將信紙折起，心中掀起的波瀾被熄滅，“你說的對。這麼點兒傷算什麼！他一定平安無事的。”
“嗯！”錦瑟肯定地點點頭。
這一日錦瑟和鳳紅鸞都未多話，帝寢殿一片沉靜。
第二日一早，青藍、青葉各自捧了兩束梅花走了進來，笑着拿給鳳紅鸞看，“小姐，你看這梅花開得多豔？奴婢二人本來去御膳房，走到半路越看這兩株梅花越漂亮，想着小姐日日悶在帝寢殿看不到這樣的梅花，天寒地凍的又不能隨便出去。就給採了回來了。”
鳳紅鸞看了一眼，笑着點頭，“的確開得很豔！”
錦瑟懶懶地擡眼看了一眼又低下頭看書，不屑地斥道：“雲山梅苑的梅花纔是最漂亮，這算什麼。”
青藍、青葉嘟起嘴。
鳳紅鸞笑着瞟了青藍、青葉一眼，她看着這兩株梅花的確開得很豔，大大的花瓣，嬌豔欲滴，讓人看了就想咬一口，越看越覺得極美，似乎所有花都不及它美，讓人想留住它的芬芳，她對二人擺擺手笑道：“真的開得很豔，放在花瓶裡吧！”
青藍、青葉見小姐喜歡，連忙點頭，找花瓶將梅花插了起來，放在不遠處的桌案上。整個帝寢殿不出片刻就芳香無比。
鳳紅鸞想起去年和雲錦一起賞梅花的情形，懷念道：“公主府的後院梅園的梅花今年也肯定開得很漂亮，可惜我不能出去看。”其實是可以出去的，只是雲錦如今昏迷，她心不在此，相信他會沒事，但還是忍不住擔憂，做什麼都沒意思。
“那奴婢二人去公主府給小姐摘兩株來也放在房裡。”青藍立即道。
“有兩株看就夠了，要那麼多做什麼？好好的梅花還是掛在枝頭才吸引人，放在房間裡就糟蹋了好物了。”鳳紅鸞搖搖頭，起身站起來進行每日的孕婦晨練。
青藍、青葉認同地點點頭。
鳳紅鸞在房間走了兩步，忽然覺得下腹一陣絞痛，一股暖流從下面流出，她面色一變，低頭，只見腳下一片鮮紅，腹中如翻江搗鼓，更是痛得厲害，她忍不住彎下身。
“小姐？你怎麼了？”青藍剛要轉身，忽然感覺不對，連忙回過頭，當看到鳳紅鸞捂着肚子腳下一灘血小臉刷地白了，連忙過來扶住她。
“小姐！”青葉一驚，也臉色發白地跑了過來扶住鳳紅鸞。
錦瑟猛地擡起頭，扔下手中書，看着鳳紅鸞面色痛苦和腳下的血，臉色霎時變了，“怎麼回事兒？剛剛不是還好好的？”
鳳紅鸞只感覺疼痛難忍，死死扣住青藍、青葉手腕不讓自己跌倒，對着錦瑟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突然好痛……孩子……”
“先上牀！”錦瑟推開青藍、青葉抱起鳳紅鸞放在牀上。
青藍、青葉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也跟着走到牀邊。
鳳紅鸞忍住想抱着肚子在牀上打滾的衝動，額頭痛苦地忍出細密的汗，臉色白如霜。
錦瑟伸手撕開鳳紅鸞的裙子，當看到下面不停地流血，而血泛着淡淡粉紅，但骨縫並沒有開，她白着臉喝問：“怎麼會這樣？你亂吃了什麼東西？怎麼會中毒？”
“小姐的飲食都是我們兩個用銀針試過的，公主您也和小姐吃的一樣的，怎麼可能中毒？”青藍聞言嚇得一個趔趄。
錦瑟忽然想起什麼，看向桌案上的梅花，“你們在哪裡弄了這梅花？”
青藍和青葉齊齊轉頭，已經看着梅花說不出話來。
“說！”錦瑟怒喝一聲。
“就是在去御膳房的路上，那裡不是有幾株梅樹嗎？我們兩個看着好看想着小姐看不到，就給折回來了……”青藍看着鳳紅鸞痛苦的樣子，身子不停地哆嗦着，“我們兩個碰了，沒事兒啊……”
錦瑟臉色寒了下來，看着梅花陰冷地道：“你們碰了是沒事兒，但她看到就會有事兒。這不是中毒，這是雲族的一種禁術。名曰：吸魂。只有對孕婦起效，專門吸孕婦腹中胎兒的魂魄。”
鳳紅鸞心裡一沉。是雲族禁術？
青葉聞言立即走到桌前，拿起梅花就要扔出去。
鳳紅鸞再也忍不住腹中絞痛，不受控制地抱着肚子翻身。
“住手！不能扔！”錦瑟迅速出手點住鳳紅鸞的穴道，手心凝聚一團紅光放在鳳紅鸞小腹處，清清楚楚看到她小腹處攏着一團被紅光壓下的黑霧。
青葉立即停住腳步，拿着那株梅花六神無主。
“怎麼回事兒？我姐姐怎麼了？”藍澈剛下朝回來，當看到殿內的情形面色大變，大踏步衝到窗前。
“立即去請智緣大師和天音大師過來！”錦瑟對藍澈吩咐。見藍澈焦急地看着鳳紅鸞已經嚇得不會動，怒喝道：“聽到了嗎？不想她死就快去！”
藍澈驚醒，身子一閃，捲起一陣風衝出了殿外。
“鳳紅鸞，你要挺住，你想想雲哥哥，你們受了多少苦，你不能死！”錦瑟手心的紅光加強，將她小腹處的那一團黑霧死死圈住，“你相信，我能救你。”
鳳紅鸞點點頭，閉了閉眼，冷靜地問：“誰會害我？”
“這種咒術和離魂術、鎖魂術一樣，都是被封爲雲族禁術。除了歷代的族主、少主、神女有資格修習外，就是歷代的族主、少主、神女的內侍可以修習。你想想雲族中如今還有誰會？族主死了，少主不可能害你，雲蘭也死了，除了我會外，只有一人，就是芸姨娘。”錦瑟頓了頓道：“是雲哥哥的娘。”
鳳紅鸞心底一沉，這可算是她的孫子，她居然就忍心下得去手？忍着疼痛道：“她不是被雲錦關在了雲山掌刑堂嗎？”
“定是出來了，而且如今就在這皇宮！”錦瑟臉色陰沉。
鳳紅鸞不再說話，她沒有想到芸姨娘居然對她下得來狠手。脣瓣咬出血絲，無論肚子多痛她都一動不動。這個孩子，是她辛辛苦苦懷了八個半月的孩子。一定不能有失。
“小姐，都是奴婢二人不好，您一定要平安，不離公子也一定要平安……”青藍、青葉看着鳳紅鸞痛苦，站在一旁幫不上忙，只能痛哭。
鳳紅鸞點點頭，“一定會平安的！”她不允許自己出事！
錦瑟回頭嫌惡地看了一眼青藍、青葉，怒道：“哭什麼哭？你們只要護住這兩株花就能救她！從現在起，除了你們任何人也不能碰到這兩株梅花。無論是誰！聽到沒有？”
“是！”青藍、青葉立即止了哭，齊齊護住梅花。
就在這時，紅衣從外面急急跑了進來，臉色慘白，慌慌張張地跑到牀前看着鳳紅鸞，“少夫人怎麼了？出了什麼事情？”
錦瑟手一頓，眸光迸發出凌厲之色，一手護住鳳紅鸞小腹，一手對着紅衣瞬間劈出一掌。掌風凌厲，不留一絲餘地。
紅衣一驚躲過，怒道：“你打我做什麼？還不快救少夫人！”
“芸娘！你化作紅衣別人認不出，可瞞不過我的眼睛。我是從小在您身邊長大的。”錦瑟看着芸姨娘，一掌之後再次拍出一掌。
聞言，青藍、青葉一驚，齊齊抱着梅花躲開芸姨娘。嚇得六魂無主。如果剛剛她進來就搶這株梅花的話，她們自認爲不會防備。太像紅衣了。
鳳紅鸞如水地眸子眯了眯，若是錦瑟不說她也認不出來。即便再好的易容術也有破綻，但云姨娘化成紅衣這張臉沒有絲毫破綻。什麼樣的臉沒有絲毫破綻？只能說明這張臉真的是紅衣的，她想起人皮面具，那麼說紅衣已經遭遇了不測。手不由得攥緊。
芸姨娘忽然笑了，再次躲開錦瑟的掌風，化作紅衣的臉與紅衣慣有的笑容不同，溫軟雍容，一樣的臉瞬間如換了一個人，沒有被識破身份的尷尬，反而讚揚地道：“不愧是從小在我身邊長大的人！居然這般也能認出我。”
“芸娘以爲換了一張臉就能掩蓋你的氣息嗎？”錦瑟掌風接連打向芸娘，“怎麼說她也是雲哥哥唯一愛的女人。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雲哥哥的。你還真下得去手害她？”
芸姨娘忽然大笑起來，看向鳳紅鸞，臉上雖然帶着笑，但恨意毫不加掩飾，“當年雲傾顏奪了我的一切，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的地位。她什麼都有，卻不珍惜，非要脫離雲族。如今她的女兒殺了我的丈夫，奪了我的兒子，你叫我如何放過她？”
“傾顏姑姑本來是雲族天命神女，那一切本來就屬於她的。而鳳紅鸞雖然是傾顏姑姑的女兒，但那又怎麼樣？她是無辜的。上一輩的恩怨怪不到她的頭上，要怪只能怪雲哥哥愛上了她。她沒錯！”錦瑟清聲道。
芸姨娘冷冷哼一聲，“你如今倒是替她說話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居然和錦兒做了這麼多年的戲，不僅瞞過了你父主，也瞞過了我。可是你愛錦兒不是嗎？她若死了不是正好？錦兒就會娶你。”
“我以前是愛雲哥哥沒錯。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雲哥哥永遠不會愛我。所以，我早已經不愛他。鳳紅鸞若死了，雲哥哥也會隨她而死。芸娘，你可有想過你殺她就是在殺雲哥哥。殺你的親生兒子。”錦瑟道。
“他有了這個女人，如今已經不是我兒子。他從來就沒承認過是我兒子。活着還有何用？死了就死了。都死了正好！我都後悔生了他。”芸娘話落，忽然不避開錦瑟的掌風，身形以着不可思議的弧度襲向牀邊，對着鳳紅鸞心口一掌拍下。
“小姐！”青藍衝了過來，雙手抱住鳳紅鸞擋在她身前。
鳳紅鸞控制不住手心溢出一團冰藍之光要打向芸姨娘。
“你不能動！想想你肚子裡的孩子！天塌下來，只要你不死，還有一口氣，就不準動寒靈。”錦瑟一手護住鳳紅鸞小腹不能動，眼看收回掌也救不了青藍，只能將那一掌不收回，打在芸姨娘胸口。
“砰”兩聲重響，齊齊落下。
青藍後背實實受了一掌，軟軟地趴在了鳳紅鸞身上。芸姨娘被打退了兩步，根本不理會已經受傷，忽然轉了掌風去劈青葉手中的梅花。
掌風來得太快，青葉根本躲不過，大驚失色，閉上眼睛轉身，將那兩株梅花死死抱在懷裡，用後背對準芸姨娘。
芸姨娘掌風再次落下，青葉抱着梅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錦瑟掌風再次打在了芸姨娘心口，迫使她又後退了兩步，大吐了一口鮮血。
鳳紅鸞心口緊緊縮緊，小腹再疼似乎也忽然不疼了。她的手攥緊又鬆開，終是沒打出去。知道自己如今不能亂動，只要一動，很可能引出體內的寒靈洶涌而來，那麼不但孩子不保，她也活不成。向外看了一眼，帝寢殿靜寂無聲。可想而知芸姨娘怕是早就在這皇宮裡做了佈置，只盼着如今藍澈帶着智緣大師和天音大師快出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