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自高興,馬總管卻一臉憂色地走了進來,太夫一見當即臉色一變問道:“怎地?他還沒走?”
馬總管搖了搖頭,“昨兒半夜到現在,就一直站在那裡一動未動,跟個木頭樁子似的,除了兩隻眼睛還露在外,其餘全是雪啊!”馬總管頓了頓,看向太夫人,擔憂地說道:“外面的天兒這麼泠,會不會凍壞了?”
太夫人哼了一聲,扭臉不看馬總管,“凍傷也活該,沒人叫他站在那裡,怎地還就賴上我楚家不走了?”
正在往手指上塗凍傷藥的沈七七“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嚇得楚千尋和阿紫趕緊將她扶住,她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馬總管問道:“是不是秋大哥?”
“是,是秋大夫
。”馬總管猶猶豫豫地答道。
“他在哪?”沈七七再問。
“他,他……”馬總管壯着膽子一咬牙說道:“他昨兒夜裡出了府,就一直站在前廷外面的大門外,守門的說這一夜他動都沒動,我看他衣服穿得單薄,恐怕……”
沈七七一聽就欲掀被下牀,楚千尋忙問:“你要去哪?”
“我得去看看秋大哥,我在外面剛跪了兩個時辰,手就凍傷了,秋大哥昨兒夜裡凍到現在,整個人還不都凍僵了。”說罷就下牀穿鞋,欲往外走。
太夫人五官一繃喝道:“誰都不許去,我已經給了他銀子讓他離開楚家,他站在那裡不走是他的事,再不走我就讓家丁把他拖走。”
沈七七一急,轉身“撲通”一聲就結結實實的跪了下去,這一跪差點沒把太夫人的小心臟嚇出來。“我的老天爺,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怎麼可以這麼冒冒失失的。”
阿紫趕緊去扶,楚千尋也是嚇出了一腦袋冷汗,本來發着燒暈暈乎乎的,被她這麼一嚇,竟然覺得精神多了。
沈七七還哪管得了那麼多,直接跪着膝行向前,就撲上太夫人的膝蓋處,這淚就落了下來。“太夫人,您整日唸佛菩薩心腸,你就發發慈悲成全了這對苦命鴛鴦吧。這麼冷的天兒,秋大哥再這麼在外面凍下去,非死即傷,就算您不管秋大哥的死活,那也總得爲嘉兒着想吧。也不知道現在禁地裡面是個什麼情況,萬一秋大哥有個什麼好歹,那嘉兒也……”
“奶奶……”楚千尋也在沈七七的旁邊跪了下去,“咱們楚家最近出了太多的事,我知道您這心裡實難接受,現在好不容易事情都過去了。慧恩有了,現在七七也有了,你看多好。若是嘉兒也能找個她自己中意的如意郎君,不就更好了,你也不想弄得嘉兒她整日悶悶不樂吧?”
“對啊,對啊!”沈七七拍拍自己的肚子,“太夫人您就看在我肚子裡寶寶的面上
。就成全了嘉兒和秋大哥吧。”
太夫人表情繃得緊緊得,坐在那裡一語不發。
忽聽門外傳來陣陣腳踩雪地的“咯吱”聲。馬總管掀簾一看,不知何時,寶月樓門前的院子竟跪了不少人,有家丁,有丫鬟,有幾個管事的媽媽,還有方大娘,跪在最前面的居然還有何挽玉……
太夫人瞬間臉色慘白,“你,你們這是幹什麼?”
何挽玉本是一個事事不多言的人,這次居然帶頭跪下來爲嘉兒和秋季求情,實在是大家想都沒想到的,她一身湖藍小襖,跪在雪地之中分外妖嬈,只見她彎腰磕了個頭,脆生生地說道:“太夫人,自從上次二夫人承認毒害千厚之後,秋大夫便主動上門爲千厚治療,
不但採藥,曬藥,煎藥,凡事他都親力親爲,而且爲了查明是何種毒藥所害,竟然還親自試毒,孫媳心中感懷,特來求太夫人成全嘉兒和秋大夫吧!”
方大娘也磕了頭,“太夫人,秋大夫是個好孩子啊,我就是一個燒菜做飯的下人,按理說秋大夫他無需巴結我,可他就是記着我這腰腿疼的毛病,常常過來給我送藥,那嘉兒小姐更是天真善良,這兩人在一起實在是般配得很哪!”
……
接下來求情的人越來越多,馬總管試着對太夫人道:“要不先讓秋大夫進來暖和着,在我們楚家門口凍壞了人,傳出去終是好說不好聽。”
太夫人嘆了口氣,“也罷,讓他進來吧。”又吩咐珊瑚道:“你去把三夫人和嘉兒也叫來。”
待幾個家丁扶着已經凍僵的秋季進了寶月樓時,衆人皆驚呼出聲,這還哪是人,簡單凍成了一根冰棍,手腳都已凍得不聽使喚,幾乎是被家丁拖着回來的,臉色慘白,只有眼球在動。
“秋大哥,你怎麼樣?”沈七七撲了上去。
秋季張了張嘴,努力了半天,才說了兩個字:“沒事。”
這時三夫人和嘉兒也已進了寶月樓,嘉兒見秋季如此樣子,十根手指都已凍得發黑,忍不出放聲大哭,哆哆嗦嗦地握住他的雙手哭道:“若是這雙手凍殘了,還如何幫人看病?”
太夫人瞅了瞅也是心中不忍,坐在那裡微微嘆着氣,再看嘉兒已經哭成了淚人,忍不住問道:“嘉兒,他若是手腳凍殘了,你可還願意和他在一起?”
嘉兒滿臉是淚,面向太夫人就猛地磕頭,“太夫人,您就成全我們吧,若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他腳凍殘了,我就做他的腳,他手凍殘了我就做他的腿,我這輩子就認定他了
。”說完又對太夫人“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
太夫人仰了仰頭,似是有淚在眼眶轉了轉,但終是沒有流下來。大夫人小心地上前勸道:“母親,看這兩個孩子一片癡心,要不您就成全了他們吧?”
太夫人看着大夫人,“連你也覺得我該成全他們?”
“母親。”大夫人將一杯茶放在了太夫人的桌前說道:“自從發現了老爺的屍骨之後,我想通了很多事,年輕的時候我總覺得老爺對我不好,對我不能從一而終,後來他又失蹤,我就更是心有介懷,直到將老爺入了土之後。我才覺得人活着當珍惜眼前人才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是福是禍也是他們自己選的。”
屋裡靜得出奇。大家都不再說話,靜靜看着太夫人。良久之後,太夫人終於發聲,她看着嘉兒,“你真想好了?”
“太夫人。我想好了。”嘉兒眼神堅定,重重地點着頭。
“你呢?”太夫人看着秋季。
秋季有些吃力地跪了下去,“秋季今生非嘉兒不娶。”
“既然如此,那你就帶她走吧。”
衆人一愣,皆看着太夫人,聽得她繼續說道:“我們楚家一介商民。得罪不起做官的人家,更是得罪不起蘇總兵,你們兩個既然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除他不嫁,那你們就走吧,走得遠遠的,我會對外稱三小姐抱病死了,從此楚家再無三小姐這個人。”
三夫人一聽“嗚嗚”哭了起來。看着嘉兒道:“嘉兒,你真的要離娘而去嗎?”
嘉兒淚水依依地看着三夫人。深深地彎腰磕頭,“娘,我對不起您,女兒不孝,是女兒不好,女兒不孝 。”
她連着磕了三個頭,又對太夫人和大夫人也磕了頭,最後轉身看着沈七七,她上前抓了沈七七的手,抽抽答答地說不出話來
。
沈七七拍了拍她的肩膀,淚也流了下來,“別哭,這是你的喜事。”
“七七,幫我照顧太夫人,照顧我娘。”
“我會的。”
兩人相視而哭,最終抱在一起抱頭痛哭起來,“七七,無論我走到哪,我和秋大哥都會想着你的,我們都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今生絕不是最後一次相見。”
沈七七抱着嘉兒點着頭,淚撲籟籟地落。
嘉兒再環視一下這個屋子,又挨個看了看在場的人,心下一狠,走到秋季面前將他扶了起來,就往外走。
“嘉兒”屋內三夫人嘶聲痛哭的聲音,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個個都抽出帕子抹着眼淚。
嘉兒的身子一僵,但卻沒有回頭,扶着秋季繼續往前走。
楚千尋扶着沈七七跟在嘉兒的後面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兩人哭了一場又一場。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大家各自珍重吧!”秋季用還不靈活的雙手握拳惜別。
沈七七接過阿紫送過來的包裹遞到嘉兒的手裡,“走的匆忙,也沒備下什麼,這包裡是些銀子和首飾,必有用到之處,不管你們走到哪,在什麼地方落了腳,就捎個信回來,我們也好放心。”
嘉兒抓着包裹又哭了一陣,才又扶着秋季慢慢向遠處走去。
雪又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落在慢慢向前的兩個人身上,二人從頭到腳都掛上了一層雪白顏色,互相攙扶着慢慢前行,茫茫雪海中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沈七七不由得想起一句話:執子之手 與子偕老,想着想着不由得也緊緊握住了楚千尋的手。
楚千尋摟住她的雙肩,低頭看着她的眸子,溫柔道:“我們回吧。”
“嗯”她點頭,手卻一直緊緊相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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