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候,潛藏密林的府兵,閃出一人,搭弓射箭,朝騎馬黑大漢射去。
糟糕!李棟大吃一驚!
殺人滅口!
腦海電閃石花,李棟迅速明白,這是東阿縣令提前安排好的陰謀。
盜賊首領要被當場射死,縱使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全都擄走,也抵不上那黑大漢一句的份量。
千鈞一髮之際!
右側山林內,驀地射出一支箭羽,後發先至,將先前的箭支攔腰截斷兩半。
在後箭的衝擊下,前面的箭支減弱力度,並被改變了方向,形成一個推倒的“v”形,沿着盜賊隊伍右翼擦過。
那黑大漢被驚出一身冷汗!
咬牙切齒,怒目圓睜,大吼一聲:“殺!”
他一馬當先怒氣沖天衝過來。
千餘名盜賊緊隨身後,猶如滾雷轟隆,旋風般向射黑箭的府兵衝來。
那府兵也沒料到,有人將自己的箭射成兩半,一見情況不妙,撒腿便逃。
近千名盜賊騎着馬匹,眼睜睜地跳進李棟事先挖好的陷阱內。
“撲通!”馬蹄陷進青竹挖成的深洞內。
“咴兒……”馬兒一聲慘叫,前蹄跪在地上,把背上的盜賊摔個狗啃屎。
其他馬匹繞過摔倒的盜賊,也沒逃掉被馬蹄折斷的命運。
一時間人仰馬翻,殘叫不絕。
歪打正着啊!李棟的臉色由陰轉晴,大喜過望,一聲令下:“放!”
萬箭簇空,如一片彤雲黑壓壓席捲而去。
剎那間,戰場變成了亂葬崗,數百名盜賊還沒徹底弄明白怎麼一回事,已經隔屁朝樑,回姥姥家報道去了。
馬匹,盜賊,被箭羽插滿身體。數丈前的地面,也射滿了箭支,根根直刺天空,好像箭支生根長在那裡一樣。
見到前方陣形大亂,縣尉引五百名府兵折頭殺回,死死堵在山澗前,又把那些身受箭傷,一時還沒死掉,試圖返回的盜賊一一殺掉或拿獲。
盜賊首領的坐騎也被折斷馬蹄,雙腿被壓在馬腹下。當亂箭穿空時,他俯在馬身後面,馬被射成了大號的刺蝟,他只受了些輕傷,離死還遠着。
還有比這樣的事更爲悽慘的麼?
親眼見到自己精心帶起來的隊伍,眨眼間便交待得乾乾淨淨。
他還想站起來拼命,無奈馬匹死掉以後,身體死沉死沉的,挪了半天也沒動彈半分。他又氣又急,竟然老淚縱橫,仰天悲嘆:“蒼天啊!你要滅我徐朗!”
縣尉這時走到他身邊,一幅事後曹操的老好人模樣,嘆氣勸解:“滅你的人不是老天,老天沒那個本領,他是章丘戰敗知世郎的少年英豪李棟,你認命吧!不要再自怨自嘆了。”
徐朗聽後,身體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的是誰?”
“李棟啊,章丘李棟!還有疑問嗎?”縣尉驚異地問道。
“他不在章丘嗎?什麼時候到東阿來了?”徐朗也顧不上雙腿被壓馬下的巨痛,緊聲追問道。
縣尉嘿嘿一笑,道:“人是活的,會挪地兒啊!不過也就今天剛到而已。”
“徐晴也沒向我透露啊!這究竟怎麼回事……”徐朗話剛出口,就知道說漏嘴了,還想改口,已經晚了。
因爲李棟已經威風凜凜站在他面前了,把他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李棟還不太熟悉徐晴是誰,縣尉卻如雷貫耳。
徐晴就是東阿縣令。
縣令叫徐晴,盜賊首領叫徐朗,他們二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縣尉急忙叫幾名府兵把馬匹擡走,將徐郎綁了,也命人帶到一邊。
府兵帶走他以後,縣尉把李棟扯到無人的地方,神秘兮兮道:“縣令和徐朗之間,肯定有串通……”
李棟在進東阿縣衙前就已經知道了,但這句話現被縣尉親口說出,還是有些份量的,李棟忙問:“你怎麼知道?”
縣尉瞅瞅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縣令叫徐晴,盜賊首領叫徐朗。晴朗晴朗,他們不是親兄弟也是堂兄弟。”
這下李棟心中豁然開朗,終於找到二人暗中串通的動機了,原來二人是有血緣關係。
李棟又不方便透露,事先已經知道這事,便大驚失色,故作驚訝:“啊!這該怎麼辦?要把徐朗押回去,徐晴還不得把人放了啊?”
縣尉立刻諂媚笑道:“我和你做筆交易,事成以後,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棟問道:“什麼交易?”
“我們假裝沒有戰敗徐朗,回去以後。你火速趕回齊郡,向刺史稟報此事。我在這裡嚴密看守着徐晴。等你們派人將徐晴帶走以後,這縣令一職……你看……”
“哦……”李棟伸手指着縣尉的鼻子,故意奸笑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縣尉的意思很明顯,他想代替徐晴,擔任東阿縣令一職。
盜賊徐朗被俘,縣令徐晴肯定也被拿下。李棟又不能越俎代苞,先斬後奏,肯定得趕回齊郡派人再來。
如果不派人把縣令看管起來,萬一被他逃掉了,人海茫茫,再想捉他猶如大海撈針。況且不久以後,天下大亂,亂世之中更難尋他不到。
眼前這幅爛攤子,確實需要一個有能力的人擔當起來。片刻間就能把後事料理得清清楚楚,縣尉的確還很有能力。可惜的是,以前被徐晴素位屍餐,霸佔太久了,他一直擡不起頭。現在遇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就顯現出來了。
李棟已對縣尉產生了絲絲好感,此人心思犀利,處事幹練老辣。若由他掌握東阿,將比徐晴在任時要好上數倍。
不過眼下還有兩件事必需完成,我需加以導引,使他走上我的道道。
李棟問道:“先前射徐朗那隻箭,肯定是徐晴派的人,這人已從眼皮子底下溜掉了。我們恐怕瞞徐晴不過了。”
縣尉蠻不在乎道:“我看清那人是誰了。我手下的兵,我還不瞭解?把他箭支射斷的,就是我射出的箭。此人交給我來辦,不在話下。”
李棟點點頭,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就是這個道理。自己對東阿的事務兩眼一摸黑,的確比不上縣尉浸染日久。
想到這裡,李棟又道:“斑鳩店有一位英雄好漢,姓程名咬金,年過二十有餘,爲人豪爽大方,是不可多得的好助手,不知你是否聽說過此人?”
李棟的本意暗示縣尉,以後要多和程咬金打交道。哪知縣尉領會錯了李棟的意思,臉色突然扭捏起來,看看李棟,不好意思說道:
“凡是你介紹的,一定是大大的好人。我家姑娘年過二十,還沒嫁人……”
李棟驚訝了,後退半步,瞪大眼睛看着他道:“我才一十六歲……”
縣尉臉更紅了,囁嚅道:“某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那程姓兄弟還沒婚娶的話,可以把我女兒嫁於他爲妻子……”
李棟掩嘴笑樂了。
隋末時期,年過二十還沒有出嫁,是違反法令的。是什麼樣的奇葩,到二十歲還沒嫁掉呢?
李棟便問:“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請教縣尉尊姓大名呢!”
縣尉嘆道:“不提也罷,我姓崔,賤名叫博陵,是章丘崔氏的旁支……”
五姓七望?!!!
李棟大驚,將崔博陵再三打量,心道:“我竟然遇到了兩晉以來的名門大閥,崔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