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出外一天,高瓊華公主呆在殿內也整整一天。
這一天,盧老三沒送新食物,高瓊華便只能吃殘羹剩飯。這讓貴爲公主的她,實在難以忍受。不要提冷飯,若在平時,飯菜稍淡一些,鹹一些,不合口味一些,她便橫鼻子豎眼斥責侍候僕役或伙伕。
輕則罰俸半月,重則一頓亂鞭毒打,屢犯不醒者,驅出宮去,讓親兵侍候他們,也就是拿掉他們的小命。
現在家已破,國已滅,東躲西藏,苟延殘喘;過了今天,不知道還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
高瓊華公主對自己的要求寬鬆了許多。此一時彼一時,條件不同,要求也便有所不同。
她本不想吃往日喂狗一樣的冷菜,可肚皮不給她爭氣,咕咕亂叫。先對李棟恨上一陣子,直到太陽偏西,李棟還沒有影子。她餓得實在受不了,便私下琢磨,殿內又沒有其他人,吃了也就吃了,我不說誰知道我吃的是冷飯?
當她一口一口吞嚥着那些味道並不遜於往日的飯菜時,才明白伙伕是多麼偉大,多麼重要。沒有他們辛苦勞作,自己連口熱飯也吃不到。
李棟回來以後,她心中滿腔的怒火慢慢平熄下來。她對下人的感情,慢慢發生了轉變。進而感悟到,人與人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李棟此時也意識到,自己一時疏忽大意,竟然忘掉回來照顧公主,後悔得要死。見她還像往常一樣熱情,心裡一陣愧疚。連自己的女人也照顧不好,實在慚愧得緊。
李棟向她道歉時,她以反往常的公主脾性,不是大發雷霆而是淡然一笑,說道:“沒事,都已經過去了。我也沒餓着。經歷此事,倒是讓我有所感悟……”
“哦?”李棟有些意外,不知她有什麼樣的感悟,便戲笑地問:“悟仙得道,羽化登頂了?”
“不!”高瓊華嚴肅說道:“我以前錯怪他們了。”然後,公主便把以前殘酷對待伙伕們的事向李棟說一遍。
李棟一陣感嘆,有些人的思想確實超前。這樣的道理,在自己穿越以前的時代,本是非常普通的,稀鬆平常的。但五千年封建文明的浸染,使人們深受其害,不以爲人與人是平等的,有錢人就應比窮人享受好一些,待遇好一些。還有掌握權力的人,自以爲高高在上,從來沒有認識到,沒有勞苦大衆的辛勤勞作,他們連個屁也吃不上一個熱呼的。
李棟便對高瓊華公主道:“是的,你能有這樣的認識,說明你真的放下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架子,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平民。希望日後恢復高句麗國以後,你能把這樣的感情灌注到管理之中。對普通民衆體恤一些,寬容一些。因爲人與人是平等的!”
“你對他們好,他們也對你好,人人都可以替你賣命,人人都可以成爲你的朋友。衆生平等,萬物平等。誰也不比誰多長一根手指,少一塊肉。”
高瓊華公主見李棟一板正經的樣子,一時感覺很好笑,便戲笑他說:“其實,你說錯了。我就比你多長了兩塊肉!”
李棟眨眨眼睛,一時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當醒悟過來以後,頓時放聲大笑。這樣的話,若是高高在上,頤氣指使的公主,一定說不出來。她已把自己當成愛人、老婆,才這樣曖丶昧地說些只有夫妻間才能說的話。
李棟本想告訴他,自己也比他多長一條肉,可他已經笑得說不出來話了。倆人幾乎笑岔了氣,倒在牀榻間,像新婚小夫妻一般,嬉笑打鬧。
當兩人鬧騰了一陣子,都來了感覺,吹燈拔蠟,正要行那男女之事,忽然聽到牀下傳來輕微的“咚咚”聲。
昨晚殿內也有怪聲,那是公主與自己鬧着玩。今天這奇怪的聲音,又是爲何?
李棟立即止住進一步的動作,支起耳朵聽了一陣,輕聲問:“怎麼回事?難道你的牀下還有地道?”
公主仔細想一想,自己生活在瓊華殿十幾年,也沒聽到這樣奇異的聲音。哪來的地道?便搖了搖頭。
後來,怪聲越來越響,聽得也越來越清楚。明顯有人在牀下搞什麼活動。
李棟立即就想到了自己攻打平壤城時,挖地道灌水的事。難不成有人以爲這裡沒人,來盜竊的?
當時便讓高瓊華公主穿上衣服,躲到一個安全的角落。自己則提了隕鐵寶劍和衣而眠。想看一看,榻下之人,到底什麼身份,有什麼企圖。夜半三更的,偷偷挖地道來公主的瓊華殿,一定不懷好意。
北方的炕,與南方的牀不大一樣。南方的牀,四條木腿支一個平板,下面也是空的,但不與地面相接。北方的炕下還可以燒柴,以溫暖牀榻。也就是說,炕下是空的,是可以藏人的。
過了一會兒,炕下聲音突然消失。
李棟知道,他們已經挖通了地道,準備鑽出地面。李棟悄悄地把長劍搭在榻沿邊上,等榻下之人一露面,便逼住他的脖子。
果然,停了一會兒,殿內沒有任何動靜,榻下之人,誤以爲殿內無人,悉悉索索的便大膽起來。榻下也傳來鐵具與榻沿撞擊的聲音。
一個黑影驀然探出頭來,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李棟手中冷冰冰的長劍已經抵在他的脖子間。
“不準動!”李棟壓低聲音輕斥:“動一動就要了你的狗命。”
那黑影的身體頓時僵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辦。心裡叫苦連天,還以爲殿內沒人,沒料到此人如此膽大,明明知道我們來了,還裝作沒人,看來今天是遇到硬手了。
他站在那裡不動,便堵住了出口,後面的人出不來,第二個人在榻上憤怒吼道:“挺屍啦,怎不往外爬!”
“往前走,別礙事。”李棟仍然用劍尖抵在他的脖子間,輕聲喝令他挪開榻下的洞口,讓後面的人進來。
那人的小命在李棟手中掌握着,明明上當了,也不敢大聲聲張,只得乖乖的挪開身體,讓後面的人進來。李棟趁機用繩子將那人綁了,扔到牀邊上。
不一會,從牀下接二連三的出來了五六人。每出來一人,李棟便用劍逼着綁一個。後來,牀下確實沒有聲音了,李棟才收劍點燈。
這些人年齡都不小了,看起來有五十歲左右,年齡最小的也有四十歲出頭。這樣的年齡在大隋府兵中,已屬老兵,與人拼殺比不過年輕人勇猛。但作戰經驗卻是十分充足。往往被安排一些小軍職,帶帶新兵什麼的。
也有一些人被安排到倉庫,軍械等營,大隋用銀子養着他們,戰時以備不時之需。說不定什麼時間,便會遇到以前在某地曾經作戰,有些老兵對熟悉當地情況,重新起用這樣的人,能起到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沒料到這樣年齡的人,在高句麗還要出來冒生命危險,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勾當。
李棟很是奇怪,便問他們是做什麼的。
那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全體一致,誰也不說話,垂下頭,輸就輸了,計劃卻不能向李棟透露。
李棟連問了數次,也沒能問出他們的真實意圖。一時氣得火冒三丈,幾乎都想殺一個嚇唬嚇唬他們。
後來,公主從角落裡大方地走出來,來到那些人面前,仔細看了看,一個也不認識。他們身上的衣服,屬於高句麗,卻與高句麗兵大不一樣。
高句麗兵的衣服,一般在外套層盔甲,頭上還有一根長長的,類似箭一樣的木杆。這幾個人沒有盔甲,頭盔上面也沒有那根杆。
公主也鬧不明白他們幹什麼的。公主站在淡淡的燭光之下,一身珠光寶器的,雍容而華貴,貌若天仙,說的又是他們高句麗的口音。
那些兵們一見高瓊華,個個臉露喜悅之情,猜測到她就是要找的公主,有話想說,卻礙於李棟在場而不敢直說。
公主便爽快告訴他們:“這裡沒有外人。他——就是我的郎君,你們的駙馬爺。有話就直說了吧。”
那些人見公主都發話了,也只得一一說了實話。只不過對李棟很不爽。
這小子何德何能,竟然把我們高句麗高貴的公主給推倒了。當仔細往李棟身上打量時,發現李棟雖然年輕,卻有一種比男人還要男人的味道,鎮靜自若,處變不驚,燈火搖曳之下,一張臉龐自有一股子英雄氣概。一時心裡自忖,若是自己年輕時,也比不上他的相貌和鎮靜。難怪他能把公主這塊肥肉給摟到碗裡。
其中一人,貌似這五六人中的火長,便把實情講了出來。
他們以前是摸金校尉,專門幹盜墓的勾當。從死人身上擄葬品,拿出來黃白貨到市場換來大量銀子,充當反抗大隋的軍費開支。他們是高元皇帝派來的人,打通地道,將高瓊華公司擄回去。沒料卻被李棟一個個全給逮到了。
還有一拔人,大概有十人左右,挖地道直通元和宮,準備趁隋帝楊廣不提防時,將他一刀結果了性命。
李棟一聽,大吃一驚,楊廣現在不能死啊!我得趕快保護他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