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麗趕忙攙扶李棟起來,語聲哽咽:“將軍快快請起,我怎能受你一拜呢?”
李棟只得起身,嘆道:“李某心中有愧啊,讓你出面……”
“快別說這樣的話了。爲了我們雙方共同的目標,我們應當拿出赤誠的心來,不是麼?”許麗道。
“你要是答應李某的請求,我下面就要安排人到清河去請竇建德了。”許麗越這樣說,李棟越覺心如水煮油煎。想提一提已經派人去請竇建德這事,幾次張嘴又咽了回去。這裡面有個早晚先後的問題。
直接告訴她,已經派人去清河請竇建德到洛陽一敘。會給許麗一種感覺,讓她到竇建德身邊,是提前已經謀劃好的。許麗答應下來便是掉進了圈套。就算她開朗大方不拘小節,李棟也覺得難爲情。如果她答應在先,請竇建德在後,那就是偶然間爲之,臨時冒出來想法。便不存在誰利用誰的問題,至少雙方的面子上好看一些。
畢竟美人計成功,竇建德會留在洛陽皇城,而許麗一直隨着竇建德左右,與李棟經常有見面的機會。事先安排不好,彼此心裡有梗,日後相處難免會有各種樣的小心思。
“嗯,你快去安排吧,別耽誤了時間。”許麗看看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劈頭蓋臉黑將下來。因爲府兵點上了滿屋子的燈,屋裡仍然十分亮敞,倒不覺得天色已晚。
夜色光臨,使許麗的心理起了微妙的變化。窗外黑咕隆咚的。便覺得空間十分逼仄,似乎整個世界只有李棟和許麗二人。許麗便大方地說:“將軍,明天我便是別人的女人了。今晚就讓我陪你一次吧?”
李棟正在擺弄跳躍着的燭苗,聽她這樣一說,心裡一驚,連忙說道:“你是女人中的巾幗英豪,李棟豈能做這等魑魅魍魎跳樑小醜之事?既然已經答應許配別人,我一定尊重你的身份。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你這樣豈不是要陷李棟於不仁不義麼?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許麗的心一個勁往下沉,像一塊碩大的石頭慢慢沉入水底,一輩子也甭想浮出水面。永無見天日的時候了。在內心深處只得狠狠嘆息一聲:李將軍如此拒絕我,是視我如蛇蠍啊!他從心裡不會要我服侍他。既然如此,那我也要識趣一些,不再打擾糾纏於他。
“等我家竇將軍來的時候。請轉告我一聲。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許麗幽幽說道。
“這個……”李棟見許麗說走,又覺得剛纔過於直接,傷了她的心,便安慰道:“這事非常保密,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這樣做,也是爲了安全起見。改天竇建德到了,我請你出來爲他歌舞,席間怎麼做。我不用再向你細緻安排了吧?你仔細琢磨琢磨,如何讓他覺得這是一種偶然發生的事。是他求着你嫁給他,而不是你主動倒貼給他,這個分寸十分重要,你能做得到的,我相信你。”
許麗悽然一笑道:“我辦事,你放心。”說完福了一福,徑直走出驛站大廳,頭也不回的走掉了,轉眼間便隱入茫茫夜色之中。
在許麗離開以後,李棟覺得身心俱疲,似乎剛剛騎馬疾奔千里,身體不管哪個部位動一動,都覺得十分難受。在李棟的眼裡,許麗便是那類妖精橫空出世的女人。沒料今日仔細一談,在重大問題方面,許麗的才華膽識竟然不輸於自己。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恐怕自今天晚上開始,自己永遠失去了她。如果早些發現她有這般內秀才華,會輪到竇建德撿現成?她的確是一個有提當,敢作敢爲的女子,不是對自己一往情深,心懷天下芸芸蒼生,怎會主動獻身竇建德!
錯失一名內外俱佳的美人,這將是自己一生的污點和痛處。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到現在爲止,李棟還沒有按照自己的計劃攻取天下,已經爲情所困,爲各種各樣糾纏身邊的諸多雜事心生疲憊之感。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權力是天下所有百姓賦予自己的,待自己取得天下,必將權利歸還百姓,而不是像李淵一樣只建立自己李氏的天下。
自此以後數天,許麗都沒來李棟身邊。李棟需要一個女人爲自己打理生活,便把顏青如叫到身邊。因爲顏青玉比顏如玉少許多心思,相處起來要簡單容易得多。如果讓顏如玉知道,過幾天竇建德來洛陽,許麗被自己指給了他,指不定又會胡思亂想猜忌出什麼事情來。
過了幾天,李棟掐着手指算着,如果事情順利,李密應該回來了。便把自己居住的總驛站精心安排一下,作好充分的準備好迎接他們,打好這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李棟指揮着府兵正在佈置的時候,府兵闖進大廳,說李密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竇建德和劉黑闥二人。李棟一聽大喜,趕忙吩咐府兵立即收拾,他親自去迎接他們。
驛站門外李密站在最前面,身後是竇建德和劉黑闥。二人威風凜凜的,身後還跟着數百名彪悍的義軍。很顯然竇建德已經有了很強的提防心理,即便來見李棟,這個昔日的好友,也隨着帶着親兵衛隊。如果不是心虛,何必出此興師動衆?
自然的,竇建德還不知道,李棟已派人潛入長安城,潛伏在李淵身邊,把竇建德在私下裡搞的那一套,已經摸得清清楚楚。如果知道這次請他來的真正原因,再給他一個膽量,他也不敢只帶數百義軍見李棟。
李棟見到他們,哈哈一笑,離很遠就伸出胳膊,爽朗說道:“竇兄和劉兄遠道而來,我迎接來遲了,還請兩位兄長不要計較!”說着來到他們身邊,一把將二人擁在懷裡,笑得十分開心。
竇建德和劉黑闥稍稍的拘謹一下,也釋然一笑,道:“久別相逢,今天我們可是要一醉方休的!”
李棟道:“這還用說?竇兄和劉兄鎮守北關,才使我在洛陽能憨然而眠,這份功勞,放在其他人身上,我還不放心吶!請請請,裡面請。”
竇建德和李棟攜手一起向驛站走去。李密和劉黑闥在身後跟着,數百名義軍步步緊隨,不敢稍有落後。
一行人來到大廳,府兵已把廳內安排妥當,不過仔細看,還能看出草草了事的人爲痕跡。這樣以來,倒顯得李棟匆忙中佈置的,不似早有計劃是在算計竇建德。
竇建德來到廳內微一皺眉,沉吟說道:“我說李大將軍,你現在已經統管洛陽大權,怎麼能居住在這樣小的地方?皇城宮城不都任你挑任你選的嘛!何苦爲難自己,過得像苦行僧一樣?”
李棟聽了微微一笑道:“竇兄此言甚得我心,我正準備請你們一起來住!如此皇城美景,我豈能獨自享受?怎麼着也得和衆兄弟每人一殿,我們兄弟共享鴻福啊!”李棟自己都覺得,自己說起謊來跟真的一樣。
竇建德倒是一愣:“我何德何能?攻打洛陽我半分功勞沒出,豈不是折煞我了?”
你一句我一句,二人說得風聲水起,如果不是都懷有異心,都想將對方踩在腳下,這等豪爽的話,在外人聽來,也爲他們之間的深厚友誼感動。多好的兄弟啊,打下江山不獨享,跨越近千里請對方入住!
雙方入座以後,竇建德和劉黑闥因遠道而來,坐得離李棟最近,李密、翟讓、程咬金、羅士信、單雄信、黃君漢等等首領分別坐在竇劉後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密緩緩站起來,對李棟道:“李將軍,我等現在佔據繁華的東都,還像在瓦崗一樣喝悶酒,豈不是煞了風景?不如把宮內善歌善舞的妃子宮女,多請來幾位爲衆兄弟助一助酒幸!”
李棟一拍大腿,對李密伸出大拇指道:“蒲山公此話甚得我意!不知竇兄意下如何?”
“此舉大善!我也正有窺一窺這東都宮都有什麼絕活之意。蒲山公此語亦大快吾心呀!哈哈”說完在心裡嘀咕,絕色美女恐怕全被你們摟到碗裡了,哪還有我的份啊,心裡便微有不滿。
李棟雙手舉過頭頂,大笑,看着李密道:“說來說去,還得說蒲山公見多識廣,瞧瞧你們,哼?一個個只會坐在這裡喝悶酒。那——就麻煩蒲山公走一趟,去請令大傢伙都滿意的宮人來?”
其實這話在李密離開洛陽時,和李棟便已商量好的。李密和竇建德從清河一同趕回洛陽,和李棟也僅僅剛剛見面,竇建德一直在場,並沒見到李棟和李密商量請歌伎的事,此時由李密親口提出,才更容易瞞過精明的竇建德。
李密去了不久,便回到廳內,滿面春風對大家說道:“請大家擦亮眼睛,仔細看清楚嘍,來了三位美女,可不是一位。”話間甫落,便有三名盛裝華服的絕代佳人嫋嫋婷婷來到廳前,大大方方朝諸位福了一福,衆人的眼睛登時就直溜不打彎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