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許久,兩人又從那小山坡走回了公路上。從遠處看,像是兩個不斷移動的黑點。一路比來時更加沉默,兩人心裡都在琢磨着不爲人道的事。
拉上車門,外面呼嘯的一切都被隔絕,兩人之間的氣氛好似也跟着回暖。方爾想開口又不敢開口,她想問問他之前那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又怕她一問出口事情就會急轉直下進入另外一個狀況,她能做的,只有緊抿着脣。
兩人像是事先說好一般,都生怕一個不經意從嘴角蹦出來一個字眼。車平穩的行駛着,路燈漸漸密集,周圍開始從黑布隆冬變得燈火通明,方爾一直僵硬的身體也開始慢慢復甦。
雖然她不清楚是什麼讓孫志謙改變了決定,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樣的過往,但是到現在這樣的情況爲止就好,她只想和林森好好過完這下半身,不想再生枝節。一個人的心累了,就很難再有趣,她想讓自己和林森後半生過得舒服一些。
“孫志謙,”方爾倚在車座椅背上,透過窗外投射進來的路燈,雙眼迷離的看着前座的人,“你放了我吧。”
從一開始來看,孫志謙顯然對於‘抓’她這件事並不熱衷,或者單單從剛纔他帶着她往回走的這一段來看,他心裡是動搖了的。方爾想憑藉着他這一點動搖,回到自己平靜無波的生活中去,不管孫志謙的動搖是因爲什麼。
兩人的目光在反光鏡中對接,方爾淡然的接受他的目光,坦然的像是即將赴死的死刑犯。
孫志謙笑了笑:“我有不讓你走嗎?”
聽到這個回答,方爾剛要欣喜,這個意思是她隨時都可以走?腦海裡面才冒出來這個想法,直接就被人捏碎了泡沫。
“是你自己找上來的,我也沒有逼你啊?”孫志謙的聲音裡又帶上了那種得意洋洋的感覺,臉上扯出來一抹微笑。
所以他這話說和沒有說有什麼區別?方爾鬱悶了一會兒,發現事情好像又繞回了原點,她剛剛拋出來的問題是被孫志謙又給踢皮球踢回來了是嗎?
車內安靜了一段時間,方爾壓下心頭的瞌睡又躥了出來,撓的人心裡癢癢的。應該是快要破曉了,天邊有一層淡藍色的線,將天地分離開來,方爾在心裡算着時間,感覺應該是四點過的樣子,上眼皮和下眼皮跟塗了膠水似的粘在一起扯不開,迷迷糊糊正要混沌睡過去的時候,她忽的聽見孫志謙的聲音,不過那道聲音很遠很遠,她聽不清。
方爾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問問他說了什麼,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聲音也黏在了一起,在她掙扎的時候,一切反而墜入了更深的深淵。
“你和林森之間關係很好吧?”
孫志謙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回答,看了一眼方爾,嘴角不忍勾出來一絲笑容。她剛剛還一臉幽怨的叫自己放她走,現在就敢放心大膽的睡大覺,就不怕他把她給拐去賣了?不過小時候她也是這個性子啊,氣不過三秒。
想着想着,孫志謙自己笑了。
……
林森一臉陰鬱的把門摔上,腦海裡被一幅畫面霸屏了。他收到了方爾的短信就火急火燎的趕過去,怎麼也沒有想到看見的是那麼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
一人在上一人在下,表情曖昧至極,望着他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林森越是不想要想起那一幕,那一幕的細節反倒是凸顯在他的眼前。
“啪!”的一聲,一個杯子在地板上炸裂,驚得人心驚肉跳。
他滿心都是對方爾的擔心,怎麼都沒有想到最後是這麼個結尾,神轉折麼?好!
“啪!”的又是一聲,某個易碎瓷器再次在林森的手下獻身了。
第二天一大早,Van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景象,客廳裡面玻璃拉碴的到處都是,其中還混雜着各種零件,有大有小,玄關處那塊拳頭大小的好像是……他以前送給林森的一尊玉佛的底座?
這家裡是遭賊了還是被抄了?那麼大的房間裡面硬是沒有下腳的地方!
“林森?”
沒有迴音,家門是大開的。Van心裡更虛了,要不是林森現在吐出娛樂圈了,估計明天娛樂新聞的頭版頭條就是——國民老公家遭賊了,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Van好不容易清理出來一條血路,走進去就看見癱在沙發上的一大坨……林森?這傢伙昨晚就睡的這兒?沒有空調也沒有關門,身上只有一件皺不拉幾的襯衫,矮几上擺着幾個酒瓶子,他走近一看,一瓶威士忌兩三瓶紅酒,地板上還有砸碎的酒瓶。
他快要開始懷疑人生了,林森什麼時候縱容自己這樣過?
別說還真有,四年前方爾被宣佈死亡的時候。
不過現在又沒有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兒,他這先把自己灌醉了是想怎樣啊?
Van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戀愛中的人了。方爾頂多是出去個幾天,他昨天還信誓旦旦的和自己說他要趁着方爾回來之前把一切路障都掃除了,怎麼現在就開始自暴自棄了?
他皺着眉踢了人一腳:“誒誒誒,起來,掃地了。”
沉睡中的人毫無反應,身體朝下,臉壓在抱枕上面,看不清表情。Van乾脆趁着現在多踢了幾腳,報復自己從林森退出以來受的氣。
“起來!”Van不敢在踢林森,害怕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乾脆拿手去拍他的後腦勺,哐噹一聲聽得他自己都覺得疼。
林森總算是有點反應了,擡手摸了摸後腦勺,一個翻身,“吧唧”掉在地上了。地上還有各種玻璃碴。Van嚇得不輕,要去把他從地上給扶起來,可林森已經清醒的差不多了,摸了一把磕進額頭的碎片,坐了起來。
Van看見他的那一瞬,想說的話都忘記了,他都不記得林森還有這樣的一面的。只見林森髮型凌亂,眼窩深陷,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上去了,眼裡滿是紅血絲,整個人也憔悴的不
行。
所以愛情這個東西,有時候就是穿腸的毒藥。Van深深嘆了一口氣,朝着他後腦勺又是一巴掌揮了過去,這一次沒敢用力。
“一個人喝什麼酒啊?”
林森撓了撓頭,絲毫沒有感受到周遭的變化,皺眉看着Van:“你怎麼在這兒?怎麼進來的?”
“我不來你不得慘死在公寓裡?”Van翻了個白眼,“我說你現在日子過得好好的,我也沒有逼你上通告,你喝什麼酒啊?”
林森臉色忽的一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起身就往樓上走,絲毫不在意家裡面還有這個大個活人。Van知道林森的個人習慣,也不敢往他樓上走,只能站在樓下乾嚎。
“我說你的待客之道呢?也不說給我泡杯茶?林森?喂!”
乾嚎了好半天都沒有人回答,Van淡定的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環視着混亂的客廳,忽的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可無論發生了什麼,肯定都是和方爾有關的,能讓林森這麼大動干戈的人,除了她也就沒誰了!
聽這聲音是在洗澡吧?林森洗澡半個小時,今天這種狀態應該會久一點,他應不應該去買點爆米花可樂什麼的?接下來的環節就該傾訴了吧?
思量了半分鐘後,Van給家政公司撥了一個電話。
“餵你好,我需要你們派一個清潔員過來,對對對,地址我待會兒短信給你,不過你們待會兒派阿姨過來的時候記得讓她幫我帶一桶爆米花還要大杯的可樂,錢是到付,嗯好謝謝。”
好,這下就兩全其美了。他主要是害怕自己去買爆米花可樂的時間,林森就洗澡完出門了,到時候他就什麼都聽不成了,還不如直接守株待兔一舉兩得。
家政公司是最近的,很快就來了,四十多歲的阿姨手裡拎着一桶爆米花還有一杯冰可樂,搭配着身上的工作服看起來異常的和諧,簡單的來說就像是送外賣的。
阿姨還沒有打掃完,林森就提前下來了,看見清掃的乾乾淨淨的客廳也沒有覺得意外,一副欠扁的理所當然的模樣。Van也沒打算聽他說一句謝謝,直接把身邊的空位挪了出來,笑得不懷好意。
林森頭髮還是溼的,一滴一滴的水聚攏在髮梢然後低落在地板上。他掃了一眼van手邊的垃圾食品,皺了皺眉:“誰叫你拿進來我家的?”
Van一愣,決定裝死到底轉移話題:“你昨晚喝那麼多酒是爲什麼?”
果然,林森臉色又開始變臭了,一屁股坐了下來:“關你什麼事,有事兒沒事兒別往我家跑。”
“喲,這個時候還嫌棄上了,以前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嫌棄?”Van塞了顆爆米花到嘴裡,在林森的注視下默默的把再次探向爆米花的手收了回來,他記得方爾也挺喜歡吃零食的,不知道是怎麼受得了林森這脾氣的,難怪要離家出走。
林森嫌棄了掃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某隻:“沒事兒的話你可以滾了!”
怎麼能滾呢,八卦還沒聽呢!Van諂媚的笑了笑:“那不行,你得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作爲你的良師益友,我有必要分解你心中的哀愁。”
“哀愁你妹!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