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金元茹湊了個腦袋過來。方爾迅速收好手機不動聲色的放進包裡,淡然一笑,“沒什麼,垃圾短信。”
金元茹不太信,奇怪的看了方爾一眼,嘴上嘀咕了一句什麼,也沒有追着不放。
方爾打算再回醫院陪着方媽媽,金元茹開車送她過去,下車的時候方爾站在車外,“之前在別墅裡……謝謝你了。”
金元茹被方爾的鄭重其事有些嚇到,臉上的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了:“嗨,我也沒做什麼,要不然我上去陪陪你?”
“不用了。那我先上去了。”方爾揮了揮手要走,轉過身被金元茹叫住,“對付這種老奸巨猾的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是最奏效的。”
“嗯?”方爾回過頭,卻只看見金元茹笑了笑,車子發動離開。方爾想,她是明白的,明白金元茹話裡面的意思。
到病房的時候方媽媽已經醒過來了,靠坐在牀上,聽到聲音目光掃向剛剛進門的方爾,眼神渾濁,目光帶着防備:“誰啊?”
方爾眼眶一秒就酸了,她用力微笑了下,慢慢走過去:“是我啊,爾爾。”
幾乎是下一秒,方爾就看見方媽媽眼神柔和了下來,她朝着方爾的方向伸出來一隻手,嘴角帶着微笑:“是爾爾啊,過來,出去這麼幾天也不回家。”
“媽……”
“這孩子……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嗎?”
半個小時後,方爾站在香檳路咖啡館的門口,視線大致往裡面掃了一眼,最後落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走了過去。
剛剛孫志謙給她發短信,說要談談。方爾原本是不想來的,畢竟她並不覺得自己和他之間有什麼好說的,可想了想還是來了,畢竟她現在處於信息的劣勢,她需要很多消息,很多能促進她做出判斷的消息。
這個時間,咖啡館裡的人還比較多,大抵是因爲快到年關了,周邊的店面生意都還不錯。咖啡館裡開了暖氣,時不時有談笑的聲音,顯得熱鬧非凡和平時的清冷形成對比。方爾看見隔壁桌有兩個十幾歲的小孩兒,男孩就是裹在厚厚的外套裡面也能看出來那個年紀的清瘦,對面的女孩兒正在吃蛋糕,時不時的擡起頭來衝着男生一笑。
方爾忍不住的笑了下,想着,那個笑容大概是要比那份甜品還要讓人覺得甜的吧?
“有事嗎?”方爾在孫志謙面前坐下,因爲剛剛看見的那一幕,她臉上的表情很柔和,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孫志謙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兩隻手交握:“怎麼,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是不是她身邊的每個人都這麼自來熟?方爾忍不住在心裡想到,她和孫志謙並不算熟識,互相瞭解……方爾覺得肯定是他更加了解自己一點吧,方爾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
“你媽媽那裡……我很抱歉。”
聞言方爾心裡一緊,因爲顧忌着方媽媽的情緒,方爾並沒有在方媽媽面前問過這個問題,在方龍別墅裡一時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她也沒有問。所以事情發生的時候……方爾眼神一轉:“你當時在場?”
孫志謙搖了搖頭:“不在場。”
方爾看着他,沒有接話,等着他自己開口說明一切。孫志謙也確實接收到了這一點,兩根食指互相撥弄着,似乎在思考着應該怎麼開口。
“你知道多少關於這件事?”孫志謙試探的問道。可注意到方爾緊抿的嘴脣,又收回眼神,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清楚了。
事情發生的是因爲一件小事,方媽媽把方龍出門要弄的領帶拿錯了。聽到這裡的時候,方爾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握着拳頭,眼神凝重,不知道是在怪自己還是在怪方龍的狠心。
似乎所有的家庭矛盾最開始都是因爲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在那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後面掩藏的是早已經腐壞的內在,牽一髮而動全身。
方爾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到小腿間的毛呢大衣,內搭是一件格子襯衣,一條深色牛仔褲加上一雙小白鞋,到肩頭的頭髮紮成了一個半丸子頭,整個人看起來像是剛剛從校園走出來般的青春。
而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卻和她所表現出來的背道而馳,方爾緊抿着脣,不知過了多久,她嗤笑了聲:“不用說我也猜到了,像是他那種人,想要動手打人還要什麼理由?”她只是恨自己,在離開的時候沒有堅持,如果她堅持了一下,那麼方媽媽至少不用遭受這些,現在也不會躺在醫院裡。
那些遙遠到已經在她腦海裡面模糊了的記憶,似乎和現在一點一點重合了起來,仍舊是這張臉,仍舊是這個人,拳腳相加,他怎麼下的手!
方爾咬了咬牙眼神發狠,一個想法慢慢在心裡成形:“我要告他!”
“打官司?”孫志謙眉心一跳,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對此我也很難過,但是……不是我打擊你的積極性,而是實在沒有必要,因爲,”孫志謙看了下方爾的臉色,聲音小了些:“最後贏官司的人不一定是你。”
方爾冷着臉擡頭,剛要張嘴又抿了下脣。她很無力的意識到,孫志謙說的是事實。強龍難壓地頭蛇,更何況方龍是地頭蛇他們卻不是強龍。腦子裡飄過林森這個選項的時候方爾搖了搖頭,這件事她不願意讓林森摻和進來,摻和進來他們這一家子的爛事裡。
“難道我就要這樣忍下來?”方爾有些不甘心的說道。孫志謙看着她笑了下,沒說話。是啊,如果不這樣忍下來,她又能做什麼呢?除了忍下來,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有人說,最讓人感到絕望的不是你做不到,而是無可奈何的承認。
“今天謝謝你來和我說這些。”方爾雖然是在說謝謝,可臉上的表情卻悲壯的讓人難過。她拎起包往外走。
孫志謙抓住方爾的手腕,聲音有些猶豫:“我今天叫你來……還有另外的事要和你說。”
或許是因爲面對了許多自己不敢面對的東西,所以方爾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冷笑一聲回頭,諷刺的看着坐在沙發上的孫志謙:“說什麼?說你其實是去年的散打冠軍卻屈就在我的工作室?”
孫志謙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會兒,“你知道了?”
看他臉上的尷尬,方爾笑了聲,掙脫孫志謙的手,擡手擦了下鼻子:“我也不是故意想要知道的,不好意思沒有考慮到你的想法就說出來了,我先走了,再見。”
孫志謙站了起來:“方爾。”
“還有事嗎?”方爾背對着孫志謙,視線下垂,眼神沒什麼聚焦的看着地板。她並不覺得自己和孫志謙還有什麼話說,至少在她看來是沒有的。
孫志謙推了一下眼睛,表情凝重了些,目光落在方爾的身上又像是落在不知名的遠方,他說:“我其實認識你很久了,大概……又四年了吧。”
方爾不知道孫志謙爲什麼突然說起來這件事,皺了皺眉,等她將四年這個數字對上了之後,眼睛瞬的睜大了些,回頭看着那個男人,有些失聲的問道:“你說什麼?”
方爾有一種預感,她感覺到有很多自己從來不曾瞭解到的真相慢慢要在自己面前撕開僞裝,露出原來的面目猙獰了。
方爾情緒激動起來,孫志謙卻像是陷入了某種沉靜的回憶裡。他坐了下來,方爾也坐了下來。
“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渾身都被海水泡的起褶子了,蒼白的像是已經沒了呼吸,可就是這種時候你都是皺着眉頭的,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啊,這個女孩兒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吧。”
方爾沉默着,孫志謙說的這裡,大概就是她剛剛從飛機上掉入海里面的那段時間。她曾經有那麼多的問題想要對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問出口,可現在那些話卡在她的喉嚨裡,以至於她不知道該從那一句問起,也不知道該怎麼問纔不顯得突匹。可是有一個問題已經得到了證實,她當初出事的時候,方龍就已經知道消息了,或者說,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後來在應聘的時候,你記得我的表情嗎?那個時候我莫名有一種你肯定記得我的感覺,後來我果然就被錄取了。”
方爾努力回憶了一下無果,而她那個時候錄取孫志謙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因爲他的成績在那一批應聘的人裡面還算是出衆的,方爾猶豫了一下,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或許是因爲這種奇怪的心理,加上我的任務,我對你的關注要多很多,最開始的時候我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任務使然,可後來我都騙不了自己。”孫志謙回憶着那段辦公室的時間,勾了勾嘴角。
有一段時間林森專門陪着方爾上下班,可他大概也沒有想到,他一直防備着的人其實一直都在自己眼前吧?
聽到這裡,方爾漸漸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她之所以現在還在這裡,是因爲想知道四年前的事情,不過聽孫志謙這話說着說着,方爾莫名的覺得……這不是要表白的節奏吧?
可孫志謙並沒有表白,確切的說他只是在剖析自己的心境,把那些感觸說給她聽,同時方爾也感覺到,孫志謙再給自己機會,給自己提問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