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微喘了一口氣,像是在給自己的情緒釋放:“說吧。”
話是對着方龍說的。大廳的氣氛像是凝結在了一起,沒有人動作,也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
方爾看着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只覺得胸口的怒氣都燃燒了起來,讓她恨不得上去把人很揍一頓才能鬆一口氣。這種男人,他哪裡配得上做自己的父親?
面對方龍的一再回避,方爾冷笑出聲:“你知道我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最滿意的說法是什麼嗎?是別人問我爸爸怎麼樣的時候,我昂首挺胸的告訴她,我爸爸死了!”
金元茹閃着一邊,看着方爾臉紅脖子粗的說這話,想走過去安慰一下讓她穩定下情緒,卻又不敢輕易邁出去那一步,畢竟這人好像也是她自己攛掇來的。
“方爾你冷靜下。”孫志謙靠近方爾些,伸手輕撫了下方爾的背,可還沒有碰到人,就被方爾身子一側躲開了,他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右手在空間抓了下,收起了手。
方爾冷眼看着孫志謙,一字一頓:“孫志謙,我問你,要是你自己的媽被人打了,現在昏迷不醒的躺在醫院裡,你能冷靜下下來?!”
孫志謙被她問的尷尬起來,看了眼方爾又看了眼方龍,只好又重新退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坐了下來,掃了眼站在一旁畏首畏尾的女人,收回眼神。金元茹卻是被他這一眼掃的渾身一個激靈,恨不得能找個遮蔽物躲進去。
方爾冷眼掃了一圈這件屋子裡的人,像是厭煩了般皺了皺眉,伸出手:“把結婚證和戶口本拿來。我不想我媽到最後都是和你這種人渣在一個戶口本上!”
而一直沒有說話的方龍總算正眼看了方爾一眼,眉頭緊緊皺起:“方爾,你要擺清楚自己的身份。”
“我還不夠清楚?”方爾嘴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忽的受了火辣辣的一掌,她瞪圓了眼睛看着離自己不到咫尺的宋思喬,想也沒想,擡手一巴掌就扇了回去,一言不發的瞪着她。而宋思喬擡手就要反手一巴掌打過來,卻被另外一個人拽住了。
“孫志謙!”宋思喬驚呼,捂着自己那半張被打的火辣辣的臉,可孫志謙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手上用了些力度,口氣頗有些不耐煩:“別鬧。”
宋思喬還要說什麼,可到底是跺了跺腳,站在了一邊拿眼睛瞪方爾。
“方爾,你不要太囂張了。”方龍說道。
方爾跟聽了什麼笑話似的,捧着肚子一陣笑:“我囂張?你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我要是囂張,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好好的坐在這裡?我沒時間和你廢話,也沒有時間和你開玩笑!現在立刻!我要你簽署離婚協議!”
“你媽媽她……”
“別跟我提我媽!”方爾憤怒的打斷,一雙眸子滿是恨意,她死命咬着下脣,忽的笑出聲來,笑聲刺耳:“是不是你現在就滿意了?看見我家破人亡你就高興了?”
方爾嚥了咽嗓子,眼角忽然滑落一顆眼淚,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擡手去摸了下。“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放過我和我媽吧!你究竟想要什麼?二十年前傷害她一次,現在還要變着法的來傷害她。”
方龍看了她一會兒,臉上的情緒分辨不清,然後輕輕揮手:“你走吧。”
宋思喬在一邊不知天高地厚的搭腔:“自己作死能怪別人?二十年前就被嫌棄了現在還厚着臉皮回來做什麼?自取其辱!”
“你再說一次!”
“呵,敢做還不讓人說了?”宋思喬不屑的瞧了方爾一眼,眼神中有着一層輕蔑。方爾雖然和宋思喬不熟,可她平時做事都是極其隱忍的性格,這一次怎麼會,釋放天性?
方爾覺得很奇怪,可是心裡的憤怒已經掩蓋了理智。她胸腔上下起伏着,一雙眸子像是淬了毒一般死盯着宋思喬。
“離婚的事我會着手去辦的,你走吧。”劍拔弩張的氣氛中,方龍說道。
方爾眼神一頓,心情一時間有些複雜。奇怪,明明她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可是聽到方龍這麼輕鬆的說離婚,她爲什麼不會覺得開心?那種感覺像是重重的一擊打在了棉花上,又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看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衣服被人扯了下,方爾回過神來,側臉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金元茹。
“方先生你好。”金元茹微笑着看着方龍。方爾也像是才注意到這間屋子裡面還有別人似的,微微頷首。因爲剛剛方爾那麼一鬧,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僵。
金元茹自我介紹道:“你好,是這樣的,我呢是方爾的朋友,剛剛聽你們說那麼多,有一個建議不知該提不該提。”
方龍若有所思的看着金元茹,不動聲色的看了孫志謙一眼,說道:“見笑了,都是些家事。”
這話說得倒是很中肯,但是也很直白的拒絕了金元茹的意見,在場的人腦子稍微轉個彎都能聽明白方龍話裡面的意思,可金元茹卻裝作什麼都沒有聽懂似的,燦爛一笑:“就怕您老嫌我多嘴。”
“是這樣的,我呢聽方爾說過您和方媽媽之間的故事了,我呢對長輩是不應該作出評價的,但是有些話還是該說的,這離婚事宜家產怎麼分?”
方爾眉心猛地一跳,擡眼看了下金元茹。分家產?她操心的還挺多。不過鑑於收益的人最終是自己,而這也是能夠讓方龍受創的方法,方爾自然是默許的。
與此同時,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金元茹的身上,帶着不同的情緒。而金元茹也是個慫的,偏偏又是個護短的,見不得方爾傻乎乎的被人欺負。
方龍看着方爾沒有說話,方爾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金元茹看來看去只覺得平時在她面前耀武揚威的方爾就是個紙老虎,遇上事了什麼都不會。
“這樣吧,”金元茹掏出來手機,手指頭在上面迅速的點擊了一會兒,說道:“百分之五十吧。”
方龍看着金元茹的眼神變了變,又掃了方爾一眼,眼神晦暗不明,輕笑了聲:“這些事情還是等方爾媽媽醒來後再決定吧。”
方龍名下的財產分出來百分之五十,都夠方爾揮霍着活過下半輩子了。也難怪他捨不得,金元茹早就料到了這個可能,眼睛都笑彎了。“方先生說笑了,就是方爾媽媽醒來了這也不是一樣的嗎?國家法律不是規定好了,夫妻共同財產離婚的時候要一人一半的。”
“你知道的倒還是很多。”方龍臉上維持着笑容,不過看着金元茹的眼神已經沒有多少溫度了,甚至有些狠戾。金元茹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什麼風,敢對這個傳說中黑社會老大說這種話,但是話都說出來,人已經得罪了,她也不能往後縮了,要不然顯得多麼孫子啊。
金元茹笑得進退有度:“就是大學的時候選修過幾節法律課,肯定是比不上方先生的博學。”這句話如果是真的稱讚一個人的學識也就罷了,偏偏對像是方龍,一個專門靠鑽法律空子,遊走在邊緣界的人,這話聽起來就特諷刺了。
方爾看見方龍剁了下柺杖,他是有些不耐煩了。方爾到底是單槍匹馬,就算金元茹站在這裡,使用起特殊手段來,她們倆都不夠方龍玩兒的。方爾抿了抿脣,制止金元茹繼續。
“我們走吧。”
“走?”金元茹震驚的看着她,“我這是……”她聲音壓低了些湊到方爾耳邊,“我這是在給你出謀劃策呢!現在走了可就一分錢都拿不到了,你可想好了!”
方爾頷首,掃了一眼方龍,他的錢她不稀罕,就是拿在手裡用也會覺得不舒服。方爾扯了方龍的衣服一下,示意她離開。
她今天到這裡來,是爲了想要討要一個說法,可這件事是成立在一個心存愧疚的人身上的,而方龍從來都沒有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愧疚過,那她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徒勞的浪費着自己的時間。
離開的時候,方爾掃了一眼孫志謙,動了動嘴脣,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倒是金元茹,一走出方龍別墅範圍,整個人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手舞足蹈的說話都像是快要跳起來似的。
“你知道那個男人!那個站在那裡的男人是誰嗎?!”
方爾有些不太適應金元茹這幅接地氣的模樣,皺了皺眉,推開了兩步:“怎麼了?”
“他是去年全國的散打冠軍!”
“你怎麼知道?”對於孫志謙這樣的身份,方爾並不意外,畢竟他是方龍身邊的人,不過金元茹知道這件事就有些值得考究了。
金元茹有些語無倫次:“我爸送我學過散打,我也沒有見過他,只是看過很多他的視頻,沒想到今天會見到!”
“然後呢?”方爾翻了個白眼,她現在實在沒有興致去探索這些有的沒的。
“……你不高興?”
“我媽因爲捱打住在了醫院,你覺得我能高興?”
金元茹癟了癟嘴,不說話了,過了兩分鐘又跟方爾道歉:“抱歉啊,我不該表現的那麼高興的。”
方爾扯了下嘴角:“沒關係,是我心情不好還干擾了你。”
說着,她手機響了下,方爾摸出來看,是孫志謙發送過來的短信。方爾掃了一眼那幢別墅,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