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初他們進入一家小餐館用飯,柳葉去找落腳地,他們將留在這裡一個月,探查祁長錦的消息。客棧人多眼雜,不適合他們常住。
等他們用完飯,柳葉已經找好地方,是一處地點偏僻,但環境很好的小院子,院子的圍牆建的很高,隱蔽性非常好。周圍的路四通八達,萬一遇到緊急情況,很方便他們撤離。
他們安頓好行李後,天色還早,讓清和留在家裡照顧思寧,映初帶着柳絮出門走走。
喬殊彥想跟着,還沒開口,就被映初阻攔了:“你和清和都是朝廷重點追查的人,東海郡肯定佈滿朝廷眼線,你們出去難保不會被發現,還是留在家裡吧。”
喬殊彥悻悻然,只好遺憾的看着映初出門了。
柳葉和柳絮師兄妹倆,一個斯文愛笑,一個卻沉默寡言。柳絮跟在映初身後,卻沒有絲毫存在感,映初只覺得彷彿是她一個人獨行。
穿行在湍流的人流中,映初望着形形色色的行人,心中浮起微薄的期望,也許長錦就生活在這裡,只是因爲意外,才一直沒有往京城傳信。
如果能碰到他,哪怕他缺胳膊斷腿,哪怕他面目全非,只要能碰到他,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用她的靈泉來換都行。
她就這麼漫步目的的走着,不斷的在人羣中張望,然而奇蹟沒有出現,她連一個像祁長錦的背影都沒看到。
不知道走過了幾條街,天色漸黑,一直沉默的柳絮開口道:“公子,該回去了。”
映初才從空茫的情緒中回過神,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真是做白日夢啊,如果這麼簡單就在大街上碰到長錦,朝廷早該得到長錦的消息了。
“走吧。”映初聲音有些疲累,望了眼仍然擁擠的人流,準備往回走。
然而她一轉身,就看見不遠處立着一名長身玉立的男子,他一身紫衣,衣襟鑲着玄色寬邊,鴉羽似的墨發用一根紫帶鬆鬆系在身後。
男子正側頭與身邊隨從說話,棱角分明的側臉英挺俊美,薄如刀鋒的脣形狀優美、顏色淺淡。
映初呆立當場,然後猛的跑過去,伸手去抓他的袖子:“長錦!!!”
男子側身躲過,沒讓映初碰到他一片衣角。他看着面前身形單薄、滿臉驚喜的少年郎,眉頭微微一皺:“你是何人?”
映初欣喜的表情僵在臉上,驚疑的看着男子的臉,他的側臉與長錦非常相像,正面看起來卻只有四分像。但這四分,也足以讓映初猜出他的出身。
東周殷家!
男子看着映初的神情,挑眉道:“你認識我?”他是第一次到大燕來,怎麼會有人能認出他?男子又打量了映初幾眼,確定自己從來沒見過這個少年,“你是什麼人?”
映初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映初說完,就拱了拱手,轉身離開。難得竟遇到東周殷家人,或許能從此人口中打聽長錦的下落,但不是現在。他們只是陌生人,貿貿然去問,非但問不出結果,還會引人警惕。
另外,萬一長錦還在大燕,東周殷家其實不知道長錦的存在,她問了,反而會引起殷家的注意。
男子看着映初離開的身影,微微眯起眼。長錦?祁長錦嗎?在大燕居然還有人惦記着他。
他身邊的隨從道:“公子,這個小子太大膽了!衝撞了公子,還敢無視公子的問話,要不要小的去教訓他一頓?”
“這裡是大燕,不要惹事。”男子低斥道。
“是,小的知錯。”隨從連忙低頭道。
男子沉吟片刻,放棄了派人跟蹤少年的念頭,他此次來大燕的任務重要,不能節外生枝。不管這少年和祁長錦有沒有關係,都不關他的事。
映初回到家後,天已經黑了,清和與喬殊彥一起迎出來,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映初把遇到東周殷家人的事告訴了他們:“殷家人到大燕來,不知道是因爲什麼事,我們儘量避着他們,別讓殷家知道我們在尋找長錦。”
清和聽到東周殷家四個字的時候,眼神就陰冷下來,冷笑道:“東周殷家肯定幹不出什麼好事,不過這都和我們無關,最好能讓狗皇帝焦頭爛額纔好。”
清和每次提到明帝,都冠以狗皇帝的名號,衆人都已經聽習慣了。
喬殊彥也聽說過殷家這個東周第一大族的名聲,每次東周入侵周邊國家,都是殷家的人打頭陣,這個家族的人充滿侵略性,一些小國家的人對殷家聞之色變。
不過殷家來大燕幹什麼他都不關心,就像清和說的,最好能讓皇上焦頭爛額,沒空再追查映初的下落最好。
然而他們雖如此想,事情卻不如他們的願。半個月後的一天夜晚,院子裡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正在睡覺的幾人都被吵醒,衝到院子裡一看,一個渾身鮮血淋漓的人掉進牆角的葡萄架上,把架子都砸倒了。
映初他們來不及弄清怎麼回事,就聽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隱約能聽出是抓什麼人。
幾人同時看向地上的血人,不用想,追兵要找的十有**是這個人。
“把他交出去吧,”清和說道,“這個麻煩我們可不能背。”
喬殊彥道:“就怕我們會被外面的人當成同夥。”這個人哪裡不掉,偏偏掉到他們院子裡來,難免讓人懷疑。
清和惱怒的瞪着地上的血人:“那就把他連同這個葡萄架一起燒了,就沒人能認得出來了!”
映初和喬殊彥都開始考慮這個提議的可行性,葡萄架上沾滿了血跡,想清理乾淨都難,一把火燒了最省事。
地上的人從氣氛中察覺到危險,虛弱的開口:“救我,我告訴你們祁長錦的下落!”
幾人全都臉色一變,喬殊彥一把將血人提起來:“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們在找祁長錦?你真知道他的下落?他還活着是不是?!”
他一連串問題砸出來,血人卻只是咳嗽了幾聲,掙扎着道:“放開我,你們先救我!”
“是你!”月光照到血人的臉上,映初終於從那熟悉的五官上認出了他的身份。
血人似乎想對映初笑笑,只是那一臉血跡實在駭人,“是我,我們又見面了。”
“你怎麼找到這來的?”映初眼神不善。
“碰巧,”血人道,“我也沒料到你住在這裡。”
說碰巧,其實是也不是,殷元琅眸光從院子裡的晾衣繩上一掃而過,他往這個方向逃是巧合,就在他快撐不住時,看見晾衣繩上掛的衣服,是那天碰到的少年穿的長衫,所以毫不猶豫的就衝了進來。
映初沒想到是一件忘了收的長衫暴露了她的住址,此時也沒時間問太多了,追兵已經追到附近,大概是外面找不到人,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
“把他搬到屋裡去。”映初對清和道,他們找了半個月,都沒有長錦的任何線索,她當然不肯放棄眼前這個機會。
清和立刻將人扛起來往屋裡走。
“柳葉、柳絮,把這些葡萄藤扯下來,塞到竈裡燒掉。”
柳葉柳絮一起扯葡萄藤,映初和喬殊彥則掩蓋地上留下的血跡。
等他們草草將一切弄好,院門就被拍響了。
其他人都立刻回房間躺回牀上,只留柳葉一個去開門。
“誰啊,大半夜的敲什麼門?”柳葉一邊不滿的埋怨,一邊將院門打開。
外面站着一羣官兵,有不少人身上都帶着血跡。
“你們幹什麼?”柳葉吃驚道,作勢要將門關上。
“我們奉命執行公務,”爲首的官差連忙抵住門,態度和氣,“剛纔有個刺客跑到這附近了,需要你們配合搜查,我們查完馬上走。”
不和氣不行,東海郡魚龍混雜,誰也說不準遇到的人是魚還是龍,萬一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說不定小命不保。面前這個人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所以儘管他們心急如焚,也不得不按下性子和和氣氣的說話。
柳葉冷冷道:“主子們都睡覺了,只有我一個守夜,沒看到什麼刺客。”
“不是我不相信兄臺說的話,按照章程,我們必須進去搜查,還請你理解。”官差道。
房間裡傳來年輕男子不耐煩的聲音:“柳葉,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吵?”
柳葉揚聲道:“主子,有官差來了,說要抓刺客,要搜咱們的院子!”
片刻,房門打開,一個少年郎走了出來,他臉上帶着未盡的睡意,眼神卻很明亮,蹙着眉看着衆人。
“我們這裡沒有刺客,”映初繃着一張臉,“你們搜查可以,但不許弄亂任何東西。”
官差一看映初的氣勢就知道非富即貴,對方能同意讓他們搜查就已經是幸事了,當即連忙保證:“閣下放心,我們絕不會弄亂東西的!”
映初道:“柳葉,讓他們進來吧。”
柳葉退到一邊,放官差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