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太,你得了個好兒媳呀”
三公主讓隨侍們奉上壽禮後,來到趙太太的近前,滿含深意的說道。
“厄……”趙太太楞了下,想到方纔發生的一幕,頓時明白過來,三公主這是誇王綺芳呢,便笑着說道:“哪裡哪裡,小孩子不懂事亂說的,有哪裡說得不對,還請三公主千萬別在意呀”
“趙太太不必客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三公主掃了眼神色各異的來賓,語氣依然肅穆的說:“不過,好戲也要有節制,眼下朝廷軍需供養緊張,在場的也多爲朝廷命婦,就算不能爲朝廷效力,但也不能帶壞了社會風氣。還望諸位娛樂休閒的同時,多做些有益國家的事”
“是,妾身謹記三公主教誨”
除了靜安公主,其他在場的命婦、貴太太們,紛紛屈膝行禮領命。
這時,王綺芳湊到了趙太太身邊,悄聲說:“太太,三公主數次提到軍餉緊張……人多了捐不起,西北前線不是還有三公主的兩千娘子軍嗎,您看?”
恩?趙太太聞言,眉梢微挑,似乎在考慮王綺芳的提議。
“另外,七娘聽說,三公主有意樹立一個樂捐的典型。如果太太把壽辰所得的壽禮悉數捐給前線奮勇殺敵的娘子軍,那三公主心裡自然感激太太,或許……”王綺芳頓了頓,貌似不確定的輕聲喟嘆道:“唉,不知道兒媳婦記得對不對,當年靖北侯的夫人,好像便是散盡家財支持太祖皇帝起兵,最後被太祖皇帝御筆親封爲‘一品忠義夫人’,真真是好福氣呀”
封誥?趙太太心思動了動,自古女子得誥命,要麼丈夫立功,要麼兒子建業,很少是女子本身努力所得。
如今,趙太太的丈夫趙永年也不過是四品,而那個小賤人的夫婿卻是超品級的王爺,如果再等着靠兒子得誥封,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如果捐出些財物去,再讓延娘在三公主面前說說好話,沒準、沒準兒這事兒就成了呢。
想到這裡,趙太太雙眼一亮,轉身來到三公主近旁,微微屈膝,滿露愧色的說:“三公主,妾身糊塗呀,險些釀成大禍。幸得三公主仁慈,不計較妾身的過失。但、但妾身卻不能就此……這樣吧,妾身爲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情願把今日所收的壽禮折成現銀捐給前線的娘子軍,另外,妾身手頭上還有一千兩銀子的私房,素日也沒有什麼用,索性一起捐給守衛邊塞的將士們”
在場的賓客們聞言,都愣住了,不知道趙太太這是唱得哪齣兒——人家三公主不是放過趙府擅自開戲的過錯了嘛,怎麼趙家這個錢串子卻跑出來主動要送錢?
趙太太不管衆人的反應,低眉順目的繼續說:“……當然,妾身也知道,這點子銀子不過是杯水車薪,但也是一份心意,還望三公主不要嫌棄纔是”
“……”三公主定定的看着趙太太,一時也搞不懂這位向來以‘節儉’著稱的趙家主母,今天這是怎麼了。
不過,有人肯捐錢那那是好事呀,唔,一千兩銀子外加今日的壽禮,三公主暗自嘀咕着,目光禁不住的開始打量起周圍的來客,當她看清來人的身份後,連連暗自點頭,心說話:“不錯不錯,今天來的人非富即貴,送的壽禮想必也價值不菲。折成現銀的話,少說也有七八千兩,再加上趙太太的一千兩銀子,那就有將近一萬兩白銀。
以現在的市價,一兩白銀可以兌換八百多銅錢兒,而一升糧食也不過二三十銅錢,這樣算下來,趙太太換的銀子若全都換成糧食的話,多了不好說,至少那兩千娘子軍過冬的口糧還能保證”
而且更重要的是,有了趙太太的樂捐,相信肯定能帶動一大批貴婦人慷慨解囊——
“哎呀,三公主說的太對了,趙太太也頗有佛門的慈悲之心,咱們在這裡好吃好喝好玩兒的,可西北的將士們過冬的軍需還沒有着落呢……這樣吧,算起來我也是在場諸位的長輩,就厚着臉皮牽個頭,情願捐出一萬兩的體己銀子。”
果然,趙太太的話音剛落,三公主還沒有表態呢,身後的靖南王妃便率先開了口。沒辦法呀,就像趙太太看靖南王妃不順眼一般,靖南王妃平日也不怎麼喜歡趙太太。如今,見事事不如自己的趙太太在三公主面前得了巧兒,靖南王妃豈能自甘落後?
“沒錯,咱們是該給前方的將士們籌集軍餉和過冬的物資……唔,妾身不敢和鄭王妃齊肩,也比不得趙家財大氣粗,且先拿出三千兩銀子的私房錢,聊表寸意吧”
“對對,妾、妾身也捐一千兩”
“三妹,姐姐也捐一萬兩,不能讓前方的將士空着肚子、穿着單衣保家衛國”
一時間,所有在場的貴婦人、闊太太們紛紛張了嘴,吵着搶着要捐錢給朝廷,讓一直爲軍需所困擾的三公主喜出望外。她連忙吩咐身邊的幾個親兵,拿着冊子和紙筆,把各人樂捐的金額記錄下來。
只是在場的人太多,幾個娘子軍忙活了好半天才登記完。待登記完一覈算,讓三公主大吃一驚。
足足二十三萬兩銀子,僅來給趙太太祝壽的女賓們就捐了二十多萬兩銀子,這比她拉下身份東跑西奔的找豪商‘幫忙’,效果還要明顯。
而且,三公主絕對有理由相信,京城上層社會能籌集到的捐款,肯定遠遠超過二十萬兩白銀。唔,估計今天的消息一傳開,很多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太太、奶奶們,也會積極響應。
作爲女人,三公主很瞭解女人的特性——跟風,以及攀比。
當然,三公主也清楚的知道,拋磚引玉的是哪個——表面上,是慈眉善目的趙太太,而實際上呢,三公主並沒有忽視,是趙王氏先湊在趙太太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趙太太才裝模作樣的說出‘樂捐’。
看來,這位王七娘,正如她派去調查的人彙報的那般,果然不是簡單的人物。
不過,簡單也好,厲害也罷,總歸這次還真是多虧了王綺芳的幫忙。三公主不是個不明理的人。相反的,她出身行伍,又長年在軍營裡和那些直率粗鄙的漢子打交道,性格也有些直來直去,有什麼話也會當面說出來。
就像此刻,三公主把登記好的花名冊交給隨侍,準備離開趙府,特意來到王綺芳面前,語氣格外柔和的說:“戲本什麼時候寫完,本宮還等着看呢”
“回三公主,這幾日便會寫好,待您忙了軍國大事,妾身定讓蘇班主送到您府上,請您過目”
王綺芳見自己的目的全部達成,心中正高興着,聽到三公主的問話,連忙躬身回答道。
“好,本宮等着”
說完這話,三公主親暱的拍了拍王綺芳的手背,就像與她相熟很久的長輩,語氣也沒有半分的客套。
“三公主放心”
眼角瞥見趙太太的直履鞋,王綺芳連忙側過身子,讓趙太太站在自己身前,而她則不着痕跡的退後半步,謹守規矩的跟着婆母恭送三公主出府。
送完三公主回來,其他的賓客也沒有了遊玩的興致,紛紛起身告辭。
只是,當她們離開趙家時,看向王綺芳的眼神都怪怪的——看來流言有誤呀,有這般手段和剔透心思的人,怎麼會被個小妾轄制?
要知道,上個月工部許侍郎的太太劉氏,在家裡請戲班唱戲的時候,被三公主逮了個正着。三公主不但當場呵斥了劉太太,還參了許侍郎一本,告他尸位素餐、瀆職、且治家不嚴,而聖上呢也知道三公主籌措糧餉的難處,便重重處罰了那對倒黴的侍郎夫婦:許侍郎官職連降三極,劉太太收回誥封,隨夫婿貶爲最低品級的孺人。
同樣是請戲班看戲,那邊處罰的如此之嚴,而王綺芳這邊嘚啵嘚的說了些典故,三公主便輕易的饒了她,還流露出對她很欣賞、很看重的意思……恩,這個王氏不簡單呀。
衆人如何評價,王綺芳並不關注,她也沒有這個時間關注。因爲壽宴結束後,其他人都能休息,唯有她這個主持中饋的人不能休息。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還沒等鬆上一口氣兒呢,王綺芳又被興奮的紫晶拉了過去。
“二少奶奶,您看這是什麼?”
紫晶從荷包裡掏出一張兩寸寬、五寸長的票據,票據上寫着‘某某布行,憑此票者可在布行旗下任意布鋪領取高檔印花棉布一匹,花色以領取當日店鋪的庫存爲準’,下面是年月日,以及布行的紅章和儒商業協會的公章。
“這不是‘布票’嗎?還是咱們趙記布行的?”
王綺芳拿着票據翻看了一遍,並不理解紫晶的意思,她疑惑的問道。
“沒錯,正是趙記布行的布票,”紫晶見王綺芳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直截了當的說:“不止布票,還有肉票、魚票、點心票、糧票……總之,市面上發行的票據,奴婢手裡全都有。”
“紫晶——”
“二少奶奶,您別急,聽我慢慢說,”紫晶拿過一本賬冊,指着上面的一行記錄說:“您瞧,這裡寫着冬季置辦冬衣布匹支出四百兩,奴婢查過了,賬房裡並沒有一錢銀子,庫房裡也沒有一尺棉布,有的只是這些——布票”
P:某薩已經沒臉解釋了,直想說對不起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