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死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王綺芳當下便愣住了,心裡更是涌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死了?她怎麼會死了呢?
“鄭氏‘病逝’了?得什麼病?”
王綺芳目光呆呆的盯着書房的某個角落,喃喃的說道。
“回夫人,是中了蛇毒,大夫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沒了氣息,所以……”
紫苑見王綺芳神情呆滯的模樣,很是擔心,忙走到近旁,輕輕在王綺芳的耳邊,提醒道,“夫人,您、您沒事吧。”
王綺芳這個模樣,在不知情的外人看來,無非是乍聽到‘母親’的死訊,悲傷過度而至有些精神恍惚。
可紫苑不是外人,她跟着王綺芳回過清苑老家,知道王綺芳跟那位王大太太之間的恩恩怨怨,心裡更明白,哪怕是王家的一個下人死了,王綺芳都會傷心難過,偏偏這個鄭氏死了,她不鼓掌喝彩就已經是厚道了。
“我沒事,”王綺芳感覺到紫苑吹拂到她頸後的氣息,忙回過神兒來,擰着眉頭問道,“你剛纔說什麼?中蛇毒?她怎麼會中蛇毒?”
靜水庵雖然偏僻了些,但也不是什麼荒山野嶺呀,哪裡就有這麼多毒蛇出沒?再說了,鄭氏就是再落魄,名義上還是清苑王家的主母,只不過身子不好,來靜水庵靜養身體,靜水庵又得了王家大筆的香火錢,應該好生對待鄭氏呀。即使不會將她當財神奶奶供養着,也斷不會刻意糟踐她……唔,不幹活,不出門,庵裡又有寺奴護衛,怎麼會被毒蛇咬了?
“奴婢也不知道,來的人只是說王大太太因爲中蛇毒過世了,並沒有提及原因。”紫苑搖搖頭,也有些疑惑的說,“而且,聽來人的意思,彷彿王大太太這一過世,她在清苑的那些不好傳言頓時消弭掉了,另外,老太太也放出話來,說鄭氏至仁至義,要給她風光大葬呢。”
“恩?流言消失了?”
王綺芳聞言,又是一愣,比起鄭氏之死的消息,她更加關注這句話的深意,不知怎的,聽到紫苑簡簡單單的一句轉述,她竟有種不祥的預感。
而且緊接着,又聽到老太太也改變了對鄭氏的態度,還說她什麼至仁至義,不對勁,很不對勁。
外人不知道,因爲流言及庫房的事,老太太對鄭氏可以說得上怨恨頗深,否則,也不會如此果斷的將她送走。如今卻又來了個逆轉,由怨恨變成了褒獎?
“是的,這個消息是李記當鋪的李大掌櫃發過來的。當時奴婢還不明白李大掌櫃爲何特意發飛鴿送來這麼一個信息,畢竟王大太太已經受了罰,清苑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如今想來,王大太太的離世跟流言的消失,這兩者之間或許有什麼關聯呢。”
紫苑一邊說着,一邊從袖袋裡掏出今天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雙手捧着交給王綺芳。
王綺芳接過紙條,瀏覽了下上面的文字,李大掌櫃的話很簡練,只有六個字,‘流言散,事有變’。
“事有變?什麼事?難道是指鄭氏的名聲發生了逆轉,還是暗指跟李靖天的親事有變?”
王綺芳將紙條丟在屋裡的炭盆裡燃盡,腦子裡則不停的思索着各種可能。
“夫人,來人還在外面等着見您,說是王大老爺還有話吩咐您!”
紫苑見王綺芳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想到外面還有事兒沒有了結,忙出言提醒道。
“哦?我父親還有交代?”
王綺芳提起這位父親,眼中禁不住的閃過一抹寒光,她站起身,冷冷的說道,“好吧,那咱們就去聽聽,王大老爺有什麼訓示!”
跟王錦瑜不一樣,王綺芳是剛剛知道母親原來是被變心的父親害死的,若不是王錦瑜死死拉着她,說已經有了如何給母親報仇的方法,她早就一個忍不住出手弒父了。
雖然沒有見過李氏,但王綺芳可以從李氏縝密的安排中,體味到那濃濃的母愛,以及未能親自陪伴女兒成長的無盡遺憾,說實話,早在拿到那個救命寶盒的時候,王綺芳就已經將李氏當做自己的母親了。
那日忽然聽聞母親的死另有隱情,而且跟王名川有關係,她的心底就涌出一股無法遏制的衝動——報仇、報仇、報仇!
經過王錦瑜反覆的勸說,王綺芳總算放棄了親手報仇的打算,但她卻不能正常面對王名川了,更不敢保證,自己見了這位親愛的‘父親’,是否還能保有理智。
其實,王名川的吩咐很簡單,只有一句話,命王綺芳回清苑奔喪。
是呀,鄭氏雖然是繼母,雖然犯了錯,雖然對不起王綺芳,但說到底,還是她名義上的母親,如今母親亡故了,她這個做女兒的豈能不回去奔喪?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啓程回清苑!”
聽完來人的轉述後,王綺芳點點頭,淡淡的說道。
“七小姐如果沒有其他的吩咐,小的就告退了!”
前來桃花島報信的是王家的一個二等家丁,也是王家的家生子,對於大太太跟七娘子之間的恩怨,他非常清楚。說實話,剛接到差事的時候,他心裡還真有些忐忑,厄,那位七娘子聽了老爺的吩咐後,會不會因爲心裡不舒服而找他這個送信人的麻煩吧?
如今見七娘子神色淡然,說話也客氣,小家丁心裡總算踏實下來,一聽王綺芳痛快的答應回家,也不等王綺芳派人打發,忙自己施禮告退道。
“恩,紫苑,送客!”
王綺芳此刻心裡正想着其他的,自然不會在意小家丁的想法,一擺袖子打發道。
“是!”
紫苑忙叫來一個小丫頭,塞給小家丁二錢銀子,打發他出了桃花島。
……
三天後,王綺芳碩大的馬車出現在清苑縣城。
“夫人,王府到了,只是前面的馬車太多擋了路,咱們的馬車進不去。”
雷鈞穿着一身玄色的胡服,頭上帶着翻毛胡帽,手裡拎着馬鞭,見巷子裡停了三四輛馬車,便一把拉繮繩,回頭對王綺芳說道。
“哦?既然進不去,那我就在這裡下車,你將馬車趕到王府的后街去,那裡有個偏角門,你從那裡進去一樣。”
王綺芳撩開車窗簾子看了看,然後吩咐道。
“是,夫人!”
雷鈞答應一聲,從前座上跳下來,放下條凳,扶着王綺芳下了馬車。
王綺芳穿着一身素色的襖裙,一頭烏鴉鴉的長髮簡簡單單的挽了喪髻,除了耳朵上的珍珠耳環,她周身上下沒有一點首飾,完全是一副長途歸來爲母奔喪的孝女形象。
“哎呀,七娘子,你回來了?”
門口負責迎客的是王家大房的管家,只見他穿着麻布衣褲,腰間繫着白布,滿臉戚色的站在大門外。一看到王綺芳神情肅穆的走了過來,忙彎腰迎上去,一邊從小廝手裡接過麻布衫遞給王綺芳,一邊啞着嗓子問着安。
“恩,母親真的去了?”
王綺芳親手接過喪服,當她看清麻布衣上的毛邊時楞了下,不對呀,這分明就是喪服中最重的斬衰,是兒子以及未嫁女爲父親服的喪服。
要知道,按照大周律,出嫁女爲母(或繼母)服喪,服齊衰,也就是鎖邊的麻布喪衣,服期一年,再加上父親猶在,還可以降一個等級,只需要服九個月的服期即可。
可若是按照‘斬衰’,服期則爲三年。
‘斬衰’跟‘齊衰’根本就是兩個概念。
“七娘子快些更喪服吧,老太太跟老爺還靈堂等着你呢。”
管家彷彿沒有看到王綺芳的疑惑,忙壓低聲音催促道。
“王管家,這、這似乎於禮不合吧。”
若是她穿錯了喪服,往小了說,不過是會授人口柄,引人恥笑而已。往大了說,分明就是詛咒自己的父親死嘛。
所以,這‘斬衰’的喪服可不是隨便亂穿的。
“回七娘子,這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是齊王妃的意思,不止是您,五娘子、六娘子、七娘子等幾位娘子都是如此,在原應服喪的基礎上,各自提高了一個等級!”
“沒錯,七妹妹,趕緊換喪服吧。”
原本應該服‘大功’喪服的王嫵芳穿着一身鎖邊的粗麻布喪服迎了出來,一把拉住王綺芳的胳膊,幫她套上喪服,攙着她一起進了王家大院。
“五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慢說鄭氏是繼室,就是嫡妻亡故,上有高堂,夫君仍在,也不該像這般大操大辦呀。王綺芳看了下滿院子的白色,有些不解的問道。
“哼,妹妹,你還不知道吧,這都是大太太的‘臨終遺願’,”王嫵芳拿帕子擋在額上,低着頭,做出一副哭泣狀,實則湊在王綺芳的耳邊,小聲的說道:“若不是爲了兒女的前途、親事,以及恢復她的名聲,她怎麼會捨身救齊王妃?!
看到了吧,我這個隔房的出嫁女都服了‘齊衰’,平白無故的多服三個月的喪呢,你更慘,分明是出嫁女,被她一句話歸到了未嫁女的行列,無端多了兩年的服期,三年內更不能婚嫁……嘖嘖嘖,大伯母真是精明,臨死也要如此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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