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慈心園。
“什麼?外面的人都是這麼說的?”
趙太太眯着的眼睛倏地睜開,手上緩緩捻動的佛珠也‘嘭’的一聲扣在桌子上,她眼中閃着怒火,喝問道,“蘇姨娘,你不要遮掩,將坊間的各種流言,一一給我說來”
“這個,”蘇姨娘欠身站在堂下,她聽了趙太太的話,爲難的看了一眼四周走動的丫頭和婆子,硬扯開幾分笑意,道,“太太,那些話不過是些閒人故意亂傳的。二少奶奶的秉性您也是知道的,她怎麼會做這種事?再說了,——”目光再次落在那些下人的身上,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哼,既然外面都傳開了,也就不是什麼秘密,沒有什麼揹人的,”趙太太估計是被聽到的‘傳聞’氣到了,語氣間多了幾分刻薄,她冷哼兩聲,道,“還不快說,我讓你出去走動就是爲了給我當耳朵、嘴巴的,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趙家的臉都要丟盡了,你還要瞞着我嗎?恩?”
“奴婢不敢,”聽出趙太太已經頻臨暴怒的邊緣,蘇姨娘也不敢繼續演戲,生怕戲演過頭,反倒得罪了趙太太,她忙低聲將坊間最流行的幾條關於王綺芳的謠言,撿重點的說了說,最後總結道:“……現在外面的人越傳越離譜,有的、有的還暗指小新哥兒不是什麼野種,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呀?還不快說”
趙太太的眉頭越擰越緊,胸中的怒火也開始噌噌的往上衝。
這時,趙天青大步流星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氣呼呼的說,“母親,她不敢說,還是我來說吧。”
“怎麼,你也聽到那些黑心的傢伙傳出來的謠言?”
趙太太見兒子臉色鐵青,嘴角緊抿,垂在身旁的兩個拳頭握得死死的,彷彿剛跟人吵了架,生了莫大的悶氣一般。
“聽說?哼,兒子何止是聽說呀,”趙天青沒好氣的擺了擺手,讓蘇姨娘把四周伺候的下人都打發了出去,待屋裡只剩下她們母子的時候,他才恨恨的說,“母親,這次無論如何都要休了王氏那個賤人”
“哎呀,到底出了什麼事呀,你們一個個光顧着生氣,卻沒有一個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我,”方纔蘇姨娘說話吞吞吐吐,已經讓趙太太很是氣急,沒想到兒子跑來二話不說,沒頭沒腦的要休妻,偏她整日在內院戴着,外頭髮生了什麼,她一概不知。
“就是要休妻,也要告訴我,爲了什麼呀?你可別忘了,王七娘現在還拿着你那天字九號的銘牌,她那裡還有今上的御筆題詞,她若沒有什麼重大過失,萬不可輕易休妻呀。”
趙天青一聽到自家老孃提起這件事,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心裡則忍不住的怪罪老爺,好端端的,偏要他把自己的銘牌交給那個賤人,現在好了吧,一點光還沒沾上呢,又惹來這麼多麻煩。
不過,這一次的事情太嚴重了,即使拼着丟掉天字九號的銘牌,他也要休妻。
想到這裡,趙天青清了清嗓子,道:“回太太,那出‘換子成龍’的新戲,想必太太已經知道了吧。”進門的時候,他模糊的聽到蘇氏講了個尾巴,見趙太太點頭後,他繼續說:“那兒子就說說,我聽到的版本。”
在說之前,趙天青先長長的舒了口氣,似乎在做心理建設,努力將他的情緒穩定下來,然後道:“兒子今天去酒館跟客商談生意,卻不成想遇到了五公主的駙馬賈大人,兒子想着咱們雖然和五公主府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可人家畢竟是父親的同僚,便起身打了個招呼,可誰承想……”
說到這裡,趙天青頓了頓,又吸了一口氣,接着說,“誰承想賈大人一臉同情的說什麼兒子雖然不是親生的,但養在身邊還是會有感情的,還讓兒子放寬了心,滿京城的老少爺們都站在兒子這一邊。”
“兒子當時也納悶,不明白賈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好容易把賈大人送出了酒樓,回來後,也沒有多想,繼續跟客商談生意……不一會兒就到飯點兒了,酒樓裡來往的人多了起來,兒子也遇到了不少熟人,那些人一看到兒子,先是怔楞了一下,接着便硬扯着笑意來安慰兒子,說辭幾乎和賈大人一模一樣。”
趙天青咬了咬下脣,回想到今天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京城上流社會的老爺少爺們看足了笑話,胸口就像被人狠狠的捶了幾拳,一陣陣的鈍痛,“兒子這時終於發現不對勁,也顧不得跟客商寒暄,找來酒樓的老闆,一番逼問下才知道,原來兒子已經成了整個京城的笑柄,大家都笑我,自個兒的媳婦看不住,去抱了野種回來,咱們一家還當那個野種是寶貝金孫——”
老實話,如果王綺芳聽到趙某人的這番言論,肯定會啐他一臉口水,他趙天青和整個趙家,有誰把小新哥兒放在眼裡啦?還寶貝金孫,哪個府裡的寶貝金孫出了府,老爺太太不派人去探望探望?
“野種?寶貝金孫?”
趙太太聽了這話,倒沒有太過生氣,因爲她早就懷疑小新哥兒的身份,如今事情被‘揭露’了出來,她反倒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呼,幸好她一直離小新哥兒遠遠的,對他也沒有什麼感情,自然也談不上失望或者難過。
“太太,這、這還是好聽的呢,”趙天青怒極反笑,五官有些扭曲的說,“還有那記恨咱們趙家富貴的,編出着不堪入耳的話來糟踐我……太太,您不知道呀,我聽到有人說我綠巾罩頂,傻啦吧唧的給野漢子養兒子後,氣得一口血險些噴了出來。”
“什麼?還有人說這混賬話?”
說小新哥兒是王七娘偷漢子生來的,這話連趙太太都不信。要知道,小新哥兒兄妹兩個是王綺芳離家七個月後生下的,而且據派去的婆子和後來給孩子們檢查身體的太醫講,這兩個孩子都是足月生的。
再加上王綺芳離家的時候,懷着三個月的身孕,這事兒王綺芳早就派人送來了信兒,蘇姨娘也曾經間接承認過,王綺芳離家前確實有了身子,算日子也有三個來月呢。
所以,王綺芳不管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鐵定是兒子的種。
“那可不,兒子當時聽了,連踹死王氏的心思都有,”趙天青臉上滿是陰狠,扶着椅子把手的兩個巴掌死死的握着,椅子發出‘吱嘎吱嘎’的摩擦聲,“太太,兒子這次丟了臉面不打緊,可趙家的體面不能失呀……如今王氏又單獨住在外面,想她一個婦道人家頂門立戶的過日子,還不定做出什麼有失趙家臉面的事呢。”
“休妻?那豈不是坐實了坊間的那些謠言?”
如果單說小新哥兒的身份,她們趙家趁此機會把王氏休了也就休了,想她王綺芳鬧出這般醜事,即使休掉,李家或者王錦瑜也不敢說什麼。
但現在事情有了變化,居然又攀扯出王氏偷人,若在這種背景下休了王氏,趙家的名聲也跟着毀了,二郎更是頂着個綠帽子,在京城甭想擡起頭做人了。
“那、那該怎麼辦?不休掉那個賤人,我這口氣實在難嚥呀”
趙天青也甚至有些謠言越辯解越混亂,他若是派人去跟那些散佈謠言的人理論,估計再有幾天,他趙天青還不定被糟踐成什麼樣子呢。到那時,他還怎麼有臉出門做生意?
他的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聲低沉的聲音,“那就休妻”
低頭想對策的母子二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忙擡起頭,一看到來人,忙起身相迎。
“老爺,您也聽說了?”
趙太太跟在趙永年的身後,見他落了座,才小心的坐在他的下首。
“恩,二郎聽到的謠言,我都聽到了,”趙永年面沉似水,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他瞥了眼黑着臉垂首站在一旁的二兒子,見他如此怒形於色,暗地裡搖搖頭,道:“除了這些謠言,老夫還聽到了靜薇公主的口信兒。”
“靜薇公主?這件事和她有關?”
趙太太楞了下,隨即想到蘇姨娘跟靜薇公主的關係,便了然的點點頭,“是了,妾身想到了,靜薇公主是不是想提蘇姨娘出頭?”
“沒錯,靜薇公主雖然沒有明着說出來,但還是隱晦的提了提,她的小姑身份有點低,讓咱們多照顧照顧,”趙永年眼底精光一閃,“偏巧二少奶奶又出了這檔子事兒,我看不如就順水推舟,休了王氏,扶正蘇氏……至於謠言嘛,只要二郎扶正了蘇氏,自然有人幫忙平息”
“好、好,這個法子好,還是老爺厲害,一下子便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妾身下午就去學府巷拜訪李大太太?”
“恩,事不宜遲,謠言不等人,這事兒越早解決越好。不過,跟李大太太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切不要表現的太過強勢,只說兩點:第一,讓李大太太幫忙查明小新哥兒的身份;第二,告訴她,靜薇公主對小姑的身份很不滿,要求咱們給個說法。”
趙永年還不想徹底得罪李家,他想得很透徹,即使休妻,也要心平氣和的休妻,不傷彼此的情面,那是最好。
與此同時,李大老爺兩口子也聽到了坊間的謠言,他們對自家外甥女非常信任,疑心這件事有人故意搞鬼,特意讓人叫了王錦瑜王綺芳兄妹倆來家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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