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我記得宴請的賓客名冊中並沒有她呀?這是怎麼回事?”
忙着接待訪客的王綺芳,聽到門房的招呼後,暗自疑惑,抽空問了下身邊的紫苑。
“回二少奶奶,確實沒有請三公主,”
紫苑對於這位豪爽正直的三公主頗爲敬仰,想當初,她來京城送信兒的時候,若不是遇到了三公主,她那趟差事指定不會這麼輕易能完成呢。
她伸着脖子朝前面的花廳瞧了瞧,果然在一羣衣着華麗的太太、姑娘中,看到了那位熟悉的身影,“那日,奴婢奉您的命令,去三公主的府上送東西,公主府上的管事老爺說,西北戰事一觸即發,三公主擔心戰事來了,朝廷措手不及,便四處想法籌措軍餉和物資,並不在府裡。
所以,後來統計宴請賓客名單的時候,便考慮到三公主可能不在京裡,再加上趙太太對三公主多有敬畏,上回的事又讓三公主瞧了正着,她心裡鐵定不想主動去見三公主……爲此,也就沒有給三公主發帖子”
“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王綺芳眉間添了幾分鬱色,不是她不歡迎這位俠義的三公主。只是……以三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她斷沒有不請自到的給一個品級低了她好幾檔的趙太太賀壽的道理。
唔,如果不是三公主對趙家有所求,那便是被其他人請來的。可究竟是誰呢?王綺芳真是有些不解。
就在這時,一個尖酸的聲音傳來,也算是給了王綺芳答案——
“喲,三公主,您終於來了,我真怕自己的身份低、面子小,請不動您這位大周赫赫有名的護國長公主呢。”
“延娘這是什麼話,我分明行三,哪裡當得起長公主的尊號?”三公主瞟了眼一旁靜坐的長姐,語氣不虞的說道:“再說了,真正的長公主,我的大姐靜安公主就在這裡,你可不要亂說”
“護國長公主”不過是民間和行伍裡的戲稱,三公主並不是先帝的長女,真正的長公主是已逝的馮昭儀所生的靜安公主。不過,靜安公主因爲生母身份低、且外家不顯赫,駙馬又在皇帝奪嫡的時候站錯了隊,爲此當今聖上對她並不看重,也使得靜安公主的存在越來越淡化了,除了皇室的重大慶典,靜安公主幾乎不怎麼出門。
而三公主呢,一來生母雖然早逝,但其身份並不低,外家的舅舅們也是行伍中的帶兵之人;二來呢,三公主和當今聖上的關係莫逆,更多次率領自己的娘子軍替皇上東征西討,立下了汗馬功勞。
以至於,三公主的名聲越來越大,更有些諂媚之徒,爲了拍三公主的馬屁,喊出了‘護國長公主’的稱謂。
當今聖上也感念妹妹的功勞,對這種傳言採取了默認的姿態,使得這種叫法越傳越廣,再加上說書人的杜撰,關於三公主的軼事和傳奇,甚至傳播到了民間。
普通老百姓,哪裡知道宮裡貴人的那些彎彎繞,說書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們也就信了,直接把三公主尊稱爲長公主,至於真正的長公主是誰,他們可就不知道鳥。
“嘁,少來,”趙延娘撇了撇嘴角,看都不看靜安公主,直接拉着三公主的胳膊,朝大廳走去,遠遠的傳來她不屑的聲音:“你就裝吧,世人誰不知道,只要一提長公主,還不是指你,當今聖上親封的‘武家鐵娘子’?”
全然不顧身後神色僵硬的靜安公主。
“呼,原來是大姑太太請來的”
見到這番場景,王綺芳長長的吁了口氣,心中的猜測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轉身準備繼續招待訪客,卻發現一直跟在身後的紫鵑不見了,忙問:“紫苑,紫鵑呢?”
“回二少奶奶,方纔一個自稱是梅花戲班的人把紫鵑姐姐叫走了,說是蘇班主有要事和她商量”
“要事?怎麼,戲班出了什麼岔子?”
王綺芳聞言,剛剛落下的心有懸了起來。
“奴婢不知道,”紫苑搖搖頭,猜測道,“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吧,梅花戲班休息的那個院子,有咱們的人。如果戲班出了什麼問題,那些下人肯定會來向您稟報的”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王綺芳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她不自在的笑了笑,“恩,你說得也有道理。”
說着,便擡腿走向花廳,來給趙太太拜壽的客人都到齊了,她這個當家主母也該去親自接待。
來到花廳,迎頭便瞧見幾個穿着桃紅襦裙的年輕婦人,正圍着挺着大肚子的蘇姨娘說着什麼。
王綺芳見狀,眉頭禁不住的又擰成了一團:這個蘇姨娘,還真不是個省事的。
按理說,蘇姨娘是趙天青的妾室,相當於趙家的半個奴才。像今天這樣重要的場合,妾室是沒有資格列席的,否則,外人瞧見了也會笑話趙家沒規矩。
“喲,這不是二少奶奶麼,”王綺芳正準備叫人把蘇姨娘弄回房,身後卻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她轉過頭,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姨娘的姐姐,太子賓客王大人的太太。
“呵呵,二少奶奶千萬別怪家妹,”王太太對王綺芳的冷漠並不在意,而是笑着湊到她身邊,眼神禁不住的飄向遠處的蘇姨娘,略帶一絲炫耀的說:“不是我妹子不懂規矩,而是在您‘養病’的這段時間,都是我妹子負責招待來趙家的訪客……不瞞您說,還真有幾位太太、少奶奶和我妹子很投緣,每次來趙家指定讓她招待呢”
什麼意思?炫耀還是嘲諷?
王綺芳冷冷一笑,並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客套的和王蘇氏問了禮,便轉身離開了。
而其他的太太們,瞧見王綺芳出面招待她們的時候,先是楞了下,不知道趙家這又是鬧得哪一齣。待她們見到大腹便便的蘇姨娘後,紛紛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態。
關於趙家的二少爺寵妾滅妻的傳言,在場的衆人都聽說過,也都暗自嘲笑了趙家許久。
後來,正妻王綺芳被小妾排擠到莊子上,緊接着,王七娘的外家跑來給她撐場子,着實把趙家鬧騰了一場,又讓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瞧足了熱鬧。
再後來,王綺芳生了雙胞胎,產下趙家的嫡長孫,趙天青親自去接人,大家都認爲,王七娘這個正妻終於熬到了出頭的日子;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讓猜測的衆人發覺自己下結論太早了,趙家的鬧劇豈是這麼容易能結束滴?
唉,主母生了雙胞胎,受寵的小妾也懷了身孕,受到威脅的主母便做主給夫君多納美妾……一時間,趙家後院發生的點點滴滴都被人傳了出去,儼然成了京城上流社會茶前飯後的最佳談資。
如今,更有機會親眼見證這場鬧劇,衆人哪有不來的道理。這也是大家積極參加壽宴的原因之一。畢竟,單論身份和地位,在場的很多人品級都比趙太太高了不止一星半點兒呢。
“呵呵,二少奶奶,許久不見呀,你還認得本宮嗎。”
說話的是靜安公主身邊的一個婦人,只見她體型微胖,圓潤的臉上略施薄粉,身上穿着華麗的鈿釵禮衣,梳着高高的雲髻,髮髻間插着赤金花鈿和南珠金步搖,說話的時候,頭部微微擺動,一時間釵珠相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妾身拜見靖南王妃,長公主”
王綺芳聽到聲音,忙轉過身形,認清出言叫她的人的身份,忙屈膝行禮問安。
“哎呀,二少奶奶太客氣,咱們都是姻親故友,哪裡來的這麼繁文縟節。”靖南王妃笑得慈愛,彷彿是王綺芳相熟的長輩一般,拉着她的手,王妃溫和的說:“聽說前兒你生了對龍鳳胎,身子都養好啦?對了,孩子們呢,呵呵,滿月酒我們沒能喝上,如今都到了你們府上,總不能連孩子的面都見不着吧”
旁邊的其他太太們,聽到王妃的話,也紛紛起鬨,“對呀,早就聽說趙二少奶奶生了龍鳳胎,一直沒機會見,今天既然都來了那就把孩子抱出來,讓大傢伙也見識見識”
不是這些太太們好奇,實在是在大周,很少有生雙胞胎的情況,更不用說一胎生出一子一女了。
王綺芳見狀,知道不好推脫,便悄聲吩咐紫苑,讓她通知奶孃們把孩子抱來。
一盞茶後,兩個乳母把小新哥兒和小丸子都抱了來,衆人見了,忙圍攏過來,這個瞧瞧胖小子,那個看看俏丫頭,一時間花廳裡不時傳出陣陣笑聲。
唯有被衆人撇在一旁的蘇姨娘,用力擰着手上的帕子,恨恨的看着前面熙攘的人羣。心裡更是發着狠,“哼,瞧你輕狂的樣兒,當別人都不能生咋地?待會兒惹怒了貴人,我瞧你還怎麼得意”
逗弄了一會兒孩子,壽星趙太太也在丫頭們的攙扶下,走了出來,一番寒暄後,趙太太領着衆賓客一起來到花廳後門的花園子,在靠影壁的空地上,扎着一個臨時的戲臺,旁邊還有幾個樂師正在調試樂器。
衆人瞧見戲臺後,臉上神色各異。最後,大家同情的看向王綺芳,心中暗自惋惜——唉,真是沒當過家呀,怎麼能出這種紕漏?
王綺芳並不知道衆人的心思,她只是覺得大傢伙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可當她凝神看回去時,人家又恢復了剛纔說笑的模樣。
不解的搖搖頭,王綺芳攙着趙太太落座,然後吩咐戲班開戲。
這時,紫鵑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可沒等她趕到阻止,戲臺上已經開了鑼。
“嘭這是誰安排的?恩,不知道皇上剛剛下了諭旨,不得聽這些靡靡之音嗎,怎麼,還有人竟如此狂妄,連皇命都不聽”
臺上的戲子剛剛粉墨登場,臺下便傳來一聲怒喝,緊接着,幾個穿着盔甲的娘子軍衝上戲臺,將戲子和樂工們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