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噼裡啪啦的板子聲,兩個門房淒厲的慘叫求饒聲越來越小,條凳上掙扎的身體也慢慢失去了活力,但兩側行家法的家丁並沒有停手,依然掄着結實的木板,你一下我一下的打着。
院子裡的丫頭、婆子並小廝們,除了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其他人都被太太嚴令圍在一旁,哪個都不許缺席的親眼目睹整個行刑的過程。
起初,大家還以爲太太不過是受了外人的氣,拿這兩個倒黴的門房當出氣筒,隨便打兩下也就罷了。可是衆人越看越不對勁,怎麼執行家法的四個家丁只打板子卻不喊數呢?
當看到兩個門房被打的只剩一絲氣息,二管家仍不鬆口時,衆僕婦才猛然驚覺——太太這是要兩個小廝的命呀
想到這個可能,衆人面色頓時變得煞白,再看向兩個門房時,只見板子依然照常落在他們的身上,可除了身體本能的自然抽搐外,兩個人已經沒有了任何動靜,原本被家丁擰到背後的手,也鬆鬆垮垮的垂落在條凳兩側。
“噗通”
眼睜睜的瞧着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夥子,活活被打死,架着蘇姨娘的方婆子和陳婆子,嚇得滿臉土色,肥碩的身子更是抖得像篩糠,最後乾脆雙腳一軟,癱倒在地。
其他的下人們,也是滿眼的驚恐,沒想到往日裡最是慈眉善目的太太,動起手來竟是如此的狠絕。
另外,說起來兩個門房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們做過的那些事,別人不好說,至少在場的不少人也曾經做過,如今親眼瞧見同伴的慘死,那些曾經做過虧心事的下人們魂兒都要嚇沒了。
“唉,看來趙家的內院還是太太說了算呀,蘇姨娘再怎麼折騰也不過是個受寵的妾,一旦主子發了火兒,她什麼都不是”
圍觀的人羣中,不少人因爲蘇姨娘掌管了內院,而跑去抱蘇氏的大腿,更依附着蘇姨娘做了不少張狂的事。如今親眼瞧見趙太太的雷霆手段,那些人不安的瞥了眼面色蒼白、搖搖欲墜的蘇姨娘,紛紛開始重新選擇巴結的對象。
當然,這些人的心思,蘇姨娘並不知道,此刻她正呆愣愣的看着院子裡行刑的人,以及隨着木板的起起落落而飛濺的血霧,彷彿整個人已經被血淋淋的現場嚇傻了,唯有緊握的雙手泄露了她此時的情緒。
“怎麼樣?二少爺來了嗎。”
蘇姨娘見自己的貼身大丫鬟秀珠悄悄的湊了過來,忙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秀珠小心的站在蘇姨娘的身後,也小小聲的回道:“李昌伯和老爺談了沒有幾句話,老爺便對少爺請了家法。如今,二少爺正在祠堂面壁思過。聽看守祠堂的老方頭說,老爺罰二少爺面壁三天,這三天裡二少爺不準踏出祠堂半步,也不準任何人探視二少爺,否則、否則無論什麼人,一律趕出趙家”
蘇姨娘聞言,身體不由得晃了兩下。她用力的握緊拳頭,指甲狠狠的刺向掌心,然後艱難的問:“二姑太太呢,她又沒有出去送公主,爲何還不來幫忙?”
“二、二姑太太,她、她說上回您給她的金絲盤花雙蝶金鈿簪她送了人,眼下出門還沒有體面的首飾,如果您——”
秀珠想起趙延娘貪婪的模樣,有些爲難的說道。
“夠了,我知道了,”蘇姨娘無奈的閉了閉眼睛,心底裡則暗自把刻薄、貪婪、自私的趙延娘罵了個遍,往日孝敬了她這麼多首飾、布料,如今到了用她的時候,偏又什麼都幹不成。一件正事也沒幫她,還好意思問她要東西?
“少姨奶奶,太太馬上要回內院了,咱們怎麼辦?”
秀珠見蘇姨娘滿臉的絕望,擔憂的問道。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現在只能靠自己了,”蘇姨娘咬了咬脣瓣,沒有焦距的雙眼猛然間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腦子裡頓時靈光一閃,有了,她連忙側過臉小聲的對秀珠嘀嘀咕咕的交代着什麼。
清泉山莊裡,王綺芳正窩在陽光和煦的暖房裡跟着善針線的李媽媽學刺繡,秦嬤嬤領着梅娘走了進來。
“嗬,姐姐好興致呀,”梅娘是清泉山莊的常客,進了門,也不用王綺芳招待,便熟門熟路的坐在王綺芳對面的貴妃榻上,摸起榻邊小几上的竹籤子,插着切好的蘋果丁丟進嘴裡,“唔,好吃,姐姐,我真納悶,怎麼同樣是蘋果,我家相公從青州運來的和您莊子上的卻不是一個味兒呢。”
“哪有什麼不同呀,難不成蘋果還能吃出梨子味兒?”王綺芳對梅娘第N次的猜測,照樣避而不答,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頸子,把繡了半截的肚兜放到針線簸籮裡,讓李媽媽一併帶出去。
“給,一共是二百三十畝向陽的良田,還有一處平坦的山坡地,同樣是向南朝陽的”
利索的吃了幾塊蘋果,梅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然後從袖袋裡摸出一卷白紙,邊說邊遞給王綺芳。
“二百三十畝?我記得不是一百七十多畝嗎。”王綺芳疑惑的看向梅娘,可這丫頭偏偏笑而不答的故作神秘,只好接過白紙,展開一看,“咦,怎麼多了六十畝?秦嬤嬤,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嬤嬤見王綺芳滿臉的問號,便笑着說道:“多虧了錢二少奶奶,是她把自己名下的六十畝肥沃的良田連同那一百七十畝耕地一起轉給了您。這樣整片土地便連成了片,正巧錢二少奶奶的那六十畝地裡還有一池三四畝大的池塘,澆地最是方便”
“妹妹,我怎麼能要你的地呢。”王綺芳聽了趙嬤嬤的話,連忙把地契還給梅娘,“再說了,這價錢也不對呀,我那一百七十畝都是半荒地,因靠着山坡,價格比照荒地定的。你那六十畝可不同呀,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聽秦嬤嬤說,那些土地都是土質疏鬆深厚的高產良田,比一般的耕地足足貴出兩倍呢……這麼貴重的東西,姐姐可不能收”
“嗐,這有什麼不能收的呀,別的咱不說,單衝姐姐拿我當親妹子看待,咱們之間的情意還不值這六十畝破地?”梅孃的神情不像作僞,她伸出胖乎乎的手,直接把地契又塞給王綺芳,見王綺芳還是很堅持的模樣,只好說:“好吧好吧,這地我不是白送給你的,姐姐不是買地建種植園嘛,呵呵,這六十畝權當我入股投資啦,等姐姐的種植園得了銀子,給我分紅就成”
“入股?妹妹都不問我要建什麼種植園,就肯拿六十畝地入股,也不怕我拿來種菜、種糧食?”王綺芳聽了這話,覺得有些好笑,便歪着腦袋問道。
“種糧食也挺好的呀,反正我只認準一點,姐姐哪怕是種野菜,那也是最好吃”
梅娘根本就不在乎,本來這六十畝地她也是租出去,一年下來也得不了多少銀子。偏巧前些日子王綺芳要買地,請她幫忙問問附近有沒有合適的耕地,價錢無所謂,但一定是平坦、朝陽的坡地。
想了半天,在相公的提醒下,梅娘才猛然想起,她名下還有六十畝地的嫁妝,位置正巧在青陽和海城的交界處,除了自己的嫁妝田,周圍還有一百多畝地,應該夠王綺芳建園子用的。
王綺芳聽說後,也很感興趣,正巧秦嬤嬤有事要回趟海城,便讓秦嬤嬤跟着錢家的管事一起去看了看地。等秦嬤嬤回來後,把土地的情況一說,王綺芳感到很滿意,便拜託錢之信幫忙把那一百七十畝耕地買了下來。
只是沒想到,梅娘會把自己的嫁妝田也加了進去。
“好吧,那我就算你一股,”面對梅孃的善意,王綺芳不說感動那是假的。
再說了,以當下的條件建棉花種植園,有實力的同盟越多越好,錢家在大周不見得是什麼望族,可在青陽一帶絕對是地頭蛇。
王綺芳鄭重的拿起地契,認真的說道:“親兄弟明算賬,妹妹這六十畝地我給你算一股。不是姐姐沾妹子的光,實在是這項生意不僅僅靠土地就能幹成的,更需要良種和熟練的技工。所以,妹子的地雖然佔總土地的四分之一,股份卻只能給你一成”
“好呀,姐姐看着分配便是”
梅娘臉上還是不在乎的笑,但心底卻在暗自詫異,到底是什麼作物如此麻煩,還需要技工?
提起技工,梅娘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王綺芳讓打聽的那個織娘,“對了,姐姐,那個吳氏,你找到了嗎。”
“恩,找到了,說起這事,還真是要謝謝你家二少爺呢。要不是在青州的關係廣,姐姐要單憑自己的力量,還真找不到她呢。”
“姐姐,這個吳氏到底有什麼能耐呀,我聽相公說,她雖然是棉花織布匠師吳天工的獨生女,卻並不會棉花紡織技術,畢竟當年吳天工死的時候,她纔不過五六歲呢。”
梅娘不解的說着,不過當她提及棉花的時候,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只是速度太快,她沒有抓住。
“唔,我還不確定,要等清風把人帶回來,問過之後才知道”
王綺芳也很期待,不知吳氏見到圖紙後,究竟認不認識。只要她認得,那也就證明,她一定得到了其父吳天工的真傳。
“什麼?她讓我把那個木匠也請來?”
王綺芳怎麼也沒有想到,清風回來後,吳氏沒有帶回來,卻帶回這麼一句荒唐的話。
“回少奶奶,吳氏是這麼說的”
清風也有些難堪,她也搞不懂那個吳氏是怎麼想的,自家少奶奶不嫌棄她的臭名聲,請她來做工,沒想到,她居然還腆着臉,讓少奶奶把她的“姦夫”也請來。
“對了,你把圖紙給她看了嗎?她都說了些什麼?”王綺芳皺眉想了一會兒,問道。
“哦,給她看了,她看了之後很激動,還說什麼‘三錠紡車’,還直問少奶奶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張圖紙”
“好,我知道了,你去把秦嬤嬤叫來”
聽了這話,王綺芳已經基本確定吳氏便是大周唯一知道棉花精紡技術的人,估計也能畫出完整的三錠紡車設計圖。爲了棉花生意的順利開拓,這個人她一定要收到自己帳下。
只是……
不一會兒,秦嬤嬤走了進來,“少奶奶,您叫我?”
“恩,前些日子嬤嬤回海城的時候,三舅母曾經說過,月底三舅就能趕回來,是嗎。”王綺芳見秦嬤嬤點頭,繼續吩咐道:“我準備明天起程去海城,給三舅和舅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