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綺芳被放出天牢的消息,朝廷並沒有大張旗鼓的公開,畢竟也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喜事,除了宮裡以及兩位公主知道外,京裡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王夫人已經平安還家。
當然,這些人裡並不包括有關係的人,比如趙家新任的二少奶奶蘇氏。
從靜薇公主府出來,蘇氏就一直沉着臉,回到芙蓉坊,進了自己的院子,臉上的陰雲也沒有散去。
院子裡的下人看到蘇氏,忙跑上前來行禮。
蘇氏沒有停留,目不斜視的朝屋裡走着,邊走邊問:“二少爺呢?”
“回二少奶奶的話,二少爺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忙着收購鋪子。”
小丫鬟小心的跟在蘇氏身後,謹慎的回答道。
“鄭氏呢?怎麼不見她來請安?”
坐在主位上,蘇氏掃了眼恭敬的站在一旁立規矩的幾個姨娘,唯獨沒有看到鄭姨娘,她有些不悅的問道。
“回二少奶奶,鄭姨娘也出去了,說是這兩天貨棧的生意忙,李管事忙不過來,二少爺命她去照看着。”
回話的是紫蘇,只見她穿着一身半舊的桃紅襦裙,有些枯黃的頭髮隨便挽了個髮髻,髻上彆着一根不起眼的銀簪子,再配上她消瘦的面容,整個人看起來落魄、蒼老了許多。
“哼,幫忙?她一個姨娘不知道在院子裡安分呆着,卻整天跑到外面拋頭露面,真是不懂規矩。”
蘇氏一聽是趙天青的命令,稍稍降了降火氣,冷言冷語的抱怨道。
紫蘇沒有吭聲,低着頭,縮着肩膀,像個受氣的鵪鶉一般老實的呆在角落裡。其他的姨娘更不用說,她們本來就失寵多年,身邊又沒有兒女傍身,如今她們在趙府也沒有多少價值,唯一能幹的便是立在少奶奶跟前當出氣筒。
看到衆人瑟縮的模樣,蘇氏更加氣悶,指着她們訓斥道:“都是些沒用的東西,這多人也留不住二少爺,縱得鄭氏如此的張狂,你們——”
罵了半天,衆人還是低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弄得蘇氏也沒用心情罵下去了,一擺手,“下去,都給我滾下去!”
“是,二少奶奶!”
終於等到這句話,衆人如鳥獸散般退了出去。
“來人,趕緊去給我請二少爺,就說我剛從公主府回來,有要事給跟他商量!”
發了一通脾氣,蘇氏的心情也舒緩了許多,她鉤鉤手,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鬟金珠吩咐道。
“是,二少奶奶!”
金珠答應一聲,忙跑出去辦差事。
金珠是靜薇公主賞給蘇氏的丫頭,自從來到趙府後,就總是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尤其是看到趙天青的那些姨娘、通房時,更是一百個瞧不起。平時在私下裡就沒少給姨娘們臉色瞧,這回有了正經的差事,以至於她見到鄭姨娘後,彷彿拿了尚方寶劍的欽差一般,拽得不得了。
“二少爺呢?二少奶奶有要事找二少爺!”
鄭姨娘放下手裡的賬冊,冷冷的看一眼梗着脖子站在自己面前的丫頭,她可沒有忽略金珠眼中的輕視,壓住心底的怒火,淡淡的說到:“你來晚了一步,二少爺啓程去了藥都談生意,估計半個月才能回來。二少爺臨走的時候吩咐過,說是家裡有什麼要緊的事兒,二少奶奶不能做主的,可以先跟我商量。”
“二少爺走了?怎麼可能?”金珠顯然不信鄭姨娘的話,她眼皮一翻,語氣不善的問道:“鄭姨娘,奴婢提醒您,這件事關係重大,你可不要爲了拈酸吃醋,故意隱瞞二少爺的行蹤。”
鄭姨娘聽了金珠不敬的話,怒極反笑,“二少爺確實已經離京了,如果金珠姑娘不信的話,可以去其他店鋪尋找。我很忙,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金珠姑娘可以退下了。”
說着,鄭姨娘不再理會金珠,重新摸起賬冊,低頭忙了起來。
“你……哼!”
金珠氣得俏臉發青,一甩帕子,扭身離開了貨站。
鄭姨娘擡起頭,看着金珠的背影,暗自腹誹道:沒錯,二少爺現在就在貨棧後面的倉庫,我就是不告訴你,怎麼樣?
鄭姨娘纔不信蘇氏有什麼正經事呢,還不就是想找藉口拉二少爺進她的牡丹園嘛,哼,她偏不如蘇氏的願!
對於後院女人們的爭鬥,趙天青並不知道,此刻他正興奮的聽小廝九斤的彙報:
“二少爺,那個人已經幫‘王記’收購了大批的藥材,共計白銀八千三百餘兩,現在藥材已經在路上了,小的估摸着三五天之內便會抵京。”九斤拿着幾頁白紙,一邊翻看着,一邊回稟道:“另外,咱們放在‘王記’的釘子稟告說,趙二郎已經派人去南邊運鮮果了,大約明後天就可以到達東都,屆時,他們會租用咱們貨棧在東都分店的馬車將鮮果運到京城。”
“嗯,很好。銀行那邊還順利嗎。”
趙天青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問道。
“順利,趙二郎拿‘王記’四家鋪子做了抵押,跟趙氏銀行貸了兩萬兩銀子,”說道這裡,九斤好像想起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道:“哦,這件事三少爺並不知道,經手人都是那個人,即使查下來,也查不到咱們頭上!”
趙天青一聽到這話,臉上的得意之色消去了兩分,他哼了一聲,吩咐道:“嗯,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一切按計劃行事。待會兒我就啓程去藥都,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期間若有什麼問題,你就跟鄭姨奶奶商量。”
“是,二少爺,小的明白。”
九斤是趙天青的心腹,自然知道二少爺這一回的事完全是揹着家裡做的,真若是出了什麼紕漏,唯一能商量的,也就是隻有前面賬房算賬的鄭姨奶奶了。
又叮囑了九斤些注意事項,趙天青這纔去了賬房,跟鄭姨娘交代了清楚後,帶着護衛,坐馬車去了藥都。商機稍縱即逝,他絕不能放棄。
馬車快速的穿過東市,趙天青目光掠過路邊的店鋪,忍不住的想,等他回來後,王七娘的鋪子就都歸他趙天青所有咯,哼,他早就說過,不會放過這個賤婦,等着瞧吧,收購‘王記’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便是她的宅子、莊子……就算王七娘僥倖出了天牢,他也要讓她一文不名的滾出京城!
在無比愜意的幻想中,趙天青的馬車與金珠錯身而過。
……
休息了一天,王綺芳這纔有精力處置家裡的事物。
“夫人,這是所有丟失的物件清單,您看看!”
趙二郎家將幾張白紙遞給王綺芳,小聲的提醒道:“您真要拿單子找王老爺和三少爺討債?夫人,奴婢知道,您已經被王老爺傷透了心,但、但他畢竟是您的父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呀,您——”
王綺芳大致翻了翻清單,心中默算着東西的價值,聽到趙二郎家的勸說後,擡手打斷道,“這個道理我懂,那些被當掉的東西和花掉的銀子,我也沒有打譜要回來。這份清單不是用來討債的,呵呵,我呀,是要把它送到清苑王家,怎麼着也要讓老太太知道,我吃了多大的虧,被父親和弟弟揮霍掉了多少家當。”
“哎呀,夫人這個主意好,沒錯,是要讓老太太知道您的委屈。”趙二郎家的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管家娘子,她聽了主人的話後,撫掌笑了笑,隨即又補充道:“嗯,夫人,送信的時候,再讓‘碰巧’返鄉的人好生講講京城的見聞,比如王老爺在康樂坊的風流韻事,以及王三少爺一擲千金的豪爽氣概?”
王綺芳眼底一亮,笑着說道,“好辦法,這纔是我的家風嘛,吃虧可以,但這個虧必須吃得值!”
這樣一來,即使她和哥哥不趕王名川父子回鄉,老太太爲了維護王家的名聲,也會派人把他們弄回去。
處理完這些事,王綺芳又從空間裡拿出一些銀兩,交給賬房以供日常花銷。
“夫人,三公主有情!”
趙二郎家的出去沒一會兒,又急匆匆的折了回來,她面露喜色的回稟道。
“三公主?”王綺芳楞了下,暗自猜測三公主這時召見自己的目的,唔,難道又跟李靖天有關係?
不過,現在並不是考慮這些的時間,她擡頭問道:“來人怎麼說,讓我現在去?”
“是,送信的人現在還在外院等着,說是特意來接您的。”
趙二郎家的一想到剛纔那人客氣的模樣,臉上都要笑開了花,哎呀,自從夫人回來後,好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相信,只要三公主召見夫人的消息一傳開,外面那些夫人失勢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到那時,看還有哪個不長眼的人敢找王府的碴兒。
派人來接?刻意隆重還是故作姿態?
王綺芳忍住心底的疑惑,換了衣服,坐着馬車來到三公主府邸。
進了門,大管家便熱情的迎了上來,夫人長夫人短的寒暄着,彷彿一月前將王綺芳拒之門外的事並沒有發生過一般。
人家既然選擇性的失憶了,王綺芳也不能表現得記性太好,只得笑着跟在大管家身後,來到正堂,還沒進門,她便看到屋裡還有個人。
不不,更確切的說,是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只見他跪在地上,遠遠的看去,就像個肉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