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官司輸了?”
王綺芳半眯着眼想事情,眼前突然一亮,她忙擡起手擋在眉間,向着亮光看去,卻發現是馬車後車門被打開了。
接着,吳氏紅着眼睛,雙脣微微顫抖的站在馬車外,臉上佈滿複雜的神情,直勾勾的盯着王綺芳發呆。
“不是,”吳氏擦了擦眼角,整個人向後退了兩步,恭敬的跪在地上,“二少奶奶的大恩大德,秀娘沒齒難忘”
不等王綺芳反應過來,吳氏已經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隨後站起來上了馬車。
“你這是……官司贏了?”
王綺芳被吳氏弄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的問道。
“恩,楊知縣認爲周仁美休書上所說的‘yin’純屬誣陷,當場判定休書無效,”吳氏坐在王綺芳的對面,語氣中透着些許嘲諷,道:“也就是說,我吳氏秀娘是周仁美明媒正娶的正房妻子。而蘇氏的身份便有些尷尬——哼,如果周仁美承認蘇氏的正室名分,那就犯了‘停妻再娶’之罪,就算是縣太爺網開一面不重罰,但周仁美的功名也保不住了;
如果周仁美不承認蘇氏的名分,那蘇氏頂多算是周家的小妾,更是可以任由我處置的奴婢,相信一縣首富的蘇家定會不同意”
“哦,有意思,”王綺芳回過神來,聽了吳氏的話,再想想周家和蘇家的反應,也就不難理解吳氏爲何如此痛快,“那周仁美是怎麼處理的?”
“和離”吳氏雙眼滿是冷然的光,幽幽的嘆了口氣,說:“他表示,只要我願意和離,情願把當初我孃家陪嫁的所有財物雙倍送還,另外還額外給我兩百兩銀子。”
本來嘛,周家的如意算盤撥的叮噹響,藉故誣陷孃家無人的吳氏偷人,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臉將吳氏休棄,接着再娶進對兒子更有助力的新婦,不但昧下了吳氏的嫁妝,還白得蘇家偌大一份產業。
更更重要的是,任何人也不會指責他周仁美嫌棄糟糠,另尋高枝。
計劃很好,事實反映效果也不錯,只可惜,誰能料到吳氏會突然跑到縣城喊冤,讓事情發生了逆轉——周仁美不但污了名聲,還賠上了大筆的銀子,更得罪了青陽縣的首富蘇家。
當然,吳氏也知道,自己的官司能贏,多半是面前這位二少奶奶出了力。
想到大堂上腆着臉哀求自己的前夫,吳氏真是感慨萬千,前一刻她還是萬人唾棄的yin婦蕩娃,轉眼間又成了被無良夫家惡意陷害的可憐女子,唉,她感慨的搖搖頭,隨即認真的看向王綺芳:“少奶奶,我知道是您幫了我,給了我重新活下去的機會。沒說的,秀娘別的本事沒有,唯有一手紡線的技藝還算精巧,而且我也知道,您找我便是爲了紡織精棉布……您放心,從今天起,我吳秀娘便是您的人,將會竭盡全力幫您辦事”
“呵呵,好,我等得就是你這句話呢,”王綺芳見吳氏終於有了明確的態度,緊繃的弦也鬆了下來,“對了,你家裡還有什麼要處理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咱們就儘快回我的山莊。”
“恩,也沒有什麼可處理的了,當年的嫁妝早就被我貼補了家用,周仁美按單子付我銀子,如今銀票已經到手,基本上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吳氏黯然的搖搖頭,想到苦心經營三四年的婚姻卻換回幾張薄薄的紙,她多少還是有些傷感。
“聽清風說,你還有表哥表嫂,如今跟我走了,要不要和他們打個招呼?”
王綺芳敲了敲馬車前門,吩咐老錢頭起程。沒多會兒,馬車緩緩駛出縣城,王綺芳想起清風說過的話,便隨口問了一句。
“他們?哼,不必了,沒得讓我這個無恥的女人髒了他們家的地界,”很顯然,吳氏對她僅有的兩個親人並不感冒,不過王綺芳的話倒提醒了她,吳氏咬着脣瓣想了想,眼瞧着馬車要路過林村,她還是開了口,“那個,二少奶奶,我想請您把林家塘的林木匠也帶走,成嗎。”
“林木匠?”王綺芳一愣,她不解的問道:“你們的事情不是澄清了嗎,怎麼還帶上他?”
“二少奶奶,我、我這麼說是有原因的,”吳氏很堅持,“您到了林家塘,見過林木匠後,便知道我爲什麼建議您帶走他”
“好吧,既然是你極力推薦的,那咱們就去林家塘跑一圈”
不知怎的,王綺芳忽然有種預感,或許,在小木匠那裡沒準兒也有驚喜等着她呢。
清苑山莊裡,送走二少爺的馮氏夫妻,回到自己的小院裡,相互彙報着各自的經歷。
“什麼?你把種子給了二少奶奶,而二少奶奶居然還種出了棉花?”
馮鐵柱以爲自己這些日子的經歷夠駭人了,沒想到娘子一開口,卻把他嚇了一大跳。
“沒錯,那日二少奶奶在炕洞裡發現了棉花種子後,我見裡面的種子都變了顏色,以爲都壞死了,便隨口送給了二少奶奶,”倩娘也沒有想到王綺芳居然能化腐朽爲神奇,讓收藏十多年的種子發了芽,並且用超過常理的速度開出了棉花,回想到王綺芳搬家時給她說的話,她不無敬佩的說:“王家的人說二少奶奶是喪門星,克母又妨兄,可誰能想到她竟是有大佛緣的人,竟能得到佛祖的庇護”
“佛祖的庇護?什麼佛祖的庇護?”
馮鐵柱很疑惑,種棉花和佛祖有神馬關係嗎?怎麼娘子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
“哦,事情是這樣的,”倩娘便把王綺芳的話轉述了一遍,“聽說,二少奶奶母親王太太是位虔誠的佛教徒,長年茹素、與人爲善,當年懷了二少奶奶之後,曾經遇到一位得道高僧,那位高僧算出二少奶奶命運坎坷,念及王太太侍佛至誠,便大發善心贈給王太太一串百年鳳眼菩提子佛珠。”
“這串佛珠靈性十足,不但能預防百病,還能有神蹟發生……當家的,你還記得當日二少奶奶來莊子時,曾經病得只剩一口氣?結果,咱這裡還沒有請來大夫,人家那邊卻已經恢復健康。你說,這古不古怪?”
倩娘也是聽了王綺芳的“故事”後,才猛然間聯想到的。
“對呀,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有些蹊蹺。難道,二少奶奶全靠那串佛珠才遇難成祥?”
馮鐵柱對於初次見到王綺芳的印象,非常清晰。那時,二少奶奶好像流了產的樣子,連站起來的勁兒都沒有,在無醫無藥的情況下,短短几天的時間,竟然完全康復了。
只是當時他們夫妻還在揣測王綺芳的身份,根本就沒有多想。
如今回過頭仔細想想,還真是不正常呢。
“沒錯,”倩娘起身趴在窗臺上往外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後,才壓低聲音說道:“二少奶奶起初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後來經歷的棉花和溫泉的事情後,這才發覺不對勁。經過一番觀察,二少奶奶推測,定是佛珠起了神效,讓她平安度過危險期,還有呢,二少奶奶剛搬到清泉山莊後,在她臥室的後窗便長出了一棵菩提子樹,你說怪不怪?”
“什麼?菩提子樹?怎麼可能?咱們這裡方圓百里內,根本就不能種植菩提子樹,清泉山就算再神奇,恐怕也不能讓佛樹發芽吧。”
馮鐵柱眼睛瞪得溜圓,話說京城第一大名寺靈巖寺,耗盡幾代人的精力和財力也無法成功種植佛門聖樹菩提子樹,與京城氣候條件相似的清泉山,更沒有理由自然育成呀。
“嘁,那棵樹現如今就長在清泉山莊裡,我還騙你不成?”倩娘極不淑女的翻了白眼,“對了,二少奶奶說,這件事千萬不能和外人說。她老人家當咱們是自己人,這纔沒有隱瞞。但咱們也要盡屬下的本分,主子的話可不敢亂傳”
“咦,娘子,你不是最討厭別人把你當下人看嗎?怎麼?”
馮鐵柱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過,他更疑惑自家老婆的態度。怎麼幾天不見,向來視自己爲自由人的周倩娘,突然對王綺芳如此的恭敬?
“沒什麼,只要能恢復周家的榮光,收回周家被侵佔的產業,我就算是給二少奶奶當牛做馬也願意。”
倩娘想起父親臨終的遺言,語氣低沉的說道。
馮家兩口子這邊討論着菩提子,提前到來的李昌叔和李家兩兄弟,也嘖嘖有聲的圍着後院的那株菩提子樹,驚訝的談論着什麼。
“趙嬤嬤,你也不知道這顆樹是什麼時候長出來嗎。”
李昌叔對趙嬤嬤,當年姐姐的貼身侍女還是很熟悉的。尤其是趙嬤嬤二十多年來,忠心耿耿的守護着外甥女,不離不棄,讓他非常感動。
“回三舅爺,奴婢真沒有注意呢。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在二少奶奶住進來之前,肯定沒有這棵樹。而且奴婢也向幫工的農戶們打聽過,他們都沒有看到有這棵樹呢。”
趙嬤嬤低着頭,雙手疊放在身前,恭敬的回道。
“哦,這麼說,七娘還真是有佛緣的人?”
李昌叔並不信佛,不過,長年在外面行走,倒也見識過不少名剎古寺,也聽寺裡的和尚說過,菩提子這種聖樹,一般在南方溼熱的山區生長,像青州這般乾冷的地區,並不適合菩提樹生長。
可爲什麼偏偏在七娘臥室的後院突然冒出一棵菩提子樹呢?
難道真像七娘所說的那般,棉花也好、菩提子樹也罷,都是由那串神奇的佛珠帶來的?
李昌叔皺着眉頭,雙眼掠過遠處暖房裡的叢叢白朵兒,思緒卻飄向二十多年的記憶片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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