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丫鬟被打了一巴掌,就求饒道:“請姨奶奶饒了奴婢。”這個丫鬟,不求宋氏,反倒是求起琴姨娘,分明是給宋氏打臉來着。
宋氏也不火,她發現,這輩子的火氣,差不多在前段時間都用完了,如今的她,還有什麼好生氣的,玉手指向那個丫鬟,宋氏不急不緩道:“不會說話的賤婢,就該好好教教規矩。寧嬤嬤,你進來一下。”
琴姨娘聽到寧嬤嬤三個字,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不過,隨即她又鎮定下來,只要今日把宋氏氣的半死,然後趁着她的女兒不在的時候,再尋機下藥毒死了她,最後一併除去那幾個雜種,那麼,蘇府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不過,今日的宋氏倒是很鎮定,到現在爲止,還沒有一絲火氣出來,恐怕是在死撐着w。嘴角微勾,琴姨娘的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寧嬤嬤走進來,她今日穿着一件青緞纏枝蓮紋對襟襖子,配一件蓮青色繡裙,梳着一頭油亮的髮髻,插着幾支碧玉竹節簪,腦後簪着一朵大紅色的絹花。她先是對宋氏行禮道:“奴婢給太太請安。”
宋氏對着寧嬤嬤綻出一抹笑意道:“這次辛苦你了,還要你特地跑回來一趟。”原來,寧嬤嬤今日陪着蘇絳脣去巡鋪子,卻被宋氏臨時叫了回來。
“太太說的是什麼話,你說一句,奴婢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何況,只是動動老腿了。”說到一半,寧嬤嬤掃向了琴姨娘的丫鬟,然後道:“還請太太吩咐。”
宋氏指着那個丫鬟道:“嬤嬤,主子說話,做奴婢的胡亂插嘴,該怎麼罰?”
“打耳刮子二十下!”寧嬤嬤中氣十足答道。
“不分尊卑,不分貴賤,如何罰?”宋氏再問道。
“不分尊卑,亂了主僕的名分,不分貴賤,亂了人倫。”寧嬤嬤一字一字說道,“按律法,這等人該凌遲處死,按家規,杖斃不爲過。”
寧嬤嬤的話,宛如一把利刃,割破了屋子裡的靜謐,那個丫鬟連爬帶滾的走到宋氏的腳邊,跪着磕頭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太太饒了奴婢一次,饒了奴婢一次。”
宋氏的眼裡沒有一絲波瀾,她擡起手來,對寧嬤嬤揮手道:“以後,我不想見到這個賤婢了。”
一個姨娘屋子裡出來的丫鬟,居然敢對她這個主母不敬,不是找死,還是想做什麼?琴姨娘屋子裡的幾個丫鬟都嚇得瑟瑟發抖,太太幾句話,就能要了她們的命,這都是她們以前想不到的——
那個丫鬟很快就被幾個粗使婆子拖下去了,宋氏這才轉頭望向了琴姨娘,對琴姨娘道:“現在,該是我們說說心裡話的時候。”
琴姨娘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的丫鬟給杖斃了,這分明是當衆甩她的臉子麼?
見琴姨娘的臉上青白交加,宋氏摸了摸手指上的鴿子血寶石道:“怎麼了,心疼你的丫鬟呢?難道你屋子裡的丫鬟是人,我屋子裡的丫鬟就不是人麼?別忘了,你也是從我屋子裡出來的丫鬟,別說你現在還是個姨娘,就算你日後登了天,成了仙,你還是我屋子裡頭的丫鬟。在我面前,有我坐着,就沒有你坐的地兒。”
和化花花面花荷。語氣是一句比一句嚴重,琴姨娘就算是再糊塗,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了宋氏處置的話柄,於是跪下道:“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心想着太太身子不好,底下的丫鬟跟着輕狂起來。妾身生怕她們亂了規矩,出了差錯,將太太氣到,就僭越處置了一回。”說來說去,都把全部的錯算到她宋氏的頭上來的。
“你的用心真是良苦啊。”宋氏微笑,神情裡帶着一絲讚賞,“在我的丫鬟當中,你算是最貼心的,不但貼心到爬上姑爺的牀,還曾經三番四次的在我後頭使絆子。如今,老爺不在家,你帶着這幾個姨娘到我跟前,是要幹什麼?想氣死我麼?”
琴姨娘低下頭,抽泣道:“太太,妾身是冤枉的,妾身絕對沒有那個心思。”
這個時候,萍姨娘出聲道:“太太,按理說,你在敲打琴姨娘的時候,妾身不該說話,可如今,妾身卻不能不說了。”
掃了室內一圈,萍姨娘才緩緩道:“琴姨娘今日雖犯了錯,卻不是什麼大錯。太太揪着這件事情來說話,無非是用她來敲打妾身幾個。可妾身自認爲光明正大,並沒有任何不軌企圖,太太一棒子打倒了一船人,如果妾身此時再不出聲的話,豈不是落下了話柄?”4633832
宋氏點點頭,“你說的十分在理,不過,我問一句不該問的,你今日穿的衣衫是什麼意思?”
說完,宋氏的眼睛緊緊盯着萍姨娘,這個萍姨娘,當初是怎麼上位了,宋氏到死都記得清清楚楚,自己生了女兒,老太太知道後,就當場給她開了臉,擡了她做姨娘。從頭到尾,老太太是一句話也沒有問過自己,本以爲丈夫會安慰自己幾句,可得到的卻是丈夫連續歇在萍姨娘屋子裡頭的消息。這對於當初年輕氣盛的宋氏來說,是何等的打擊!後來,爲了和萍姨娘較量,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琴姨娘爬上丈夫的牀,到如今,也有十餘年來。想到這裡,宋氏的心頓時痛了,她忍了這些妾室整整十餘年。無論是多大的委屈,多深的怨恨,都要深深藏在心底,不能說出來,也不能發泄出來。她都以爲,自己的心已經硬的跟石頭似的,如今撕開一看,還是血淋淋一片。
“這話,該是妾身問太太纔是。”萍姨娘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如今外頭的人都說老爺遇難了,太太不給老爺設置靈堂,戴孝服也就罷了。如今,卻穿着一身大紅的顏色出來晃盪,外頭的人若是知曉了,還不知道怎麼想我們蘇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