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說琥珀不願意贖身了,其實,蘇絳脣何嘗不知道琥珀的心思,真要贖身去嫁人,未必會比現在好,少了主人家在背後撐腰,奴才出身的老子娘,能頂多大的事情?真正大戶人家,未必肯娶這樣身份的女子,那些有點錢充大戶人家的,裡頭的門道,不用想也知道。往往這種人,在人前風光,人後草包,琥珀真要嫁過去,前世的悲劇,恐怕也避免不了。
蘇絳脣思量了一番,覺得自己情願做這個惡人,也不要琥珀的終身毀在目光短視的老子娘手裡。於是蘇絳脣略微一思索,就打算把心底的盤算給琥珀透了一個底:“這些年來,你忠心服侍我,我心底是有數的,也早想着幫你張羅一門好親事。若是你肯聽從我的安排,從這府裡頭嫁出去,風光和體面,自然少不了。不過,我這個做主子的也是有私心的,自然不會將你外嫁。爹爹身邊的那些大管事,也不是沒有年輕的,等我和爹爹稟明瞭,爲你做媒尋好姻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不過,這婚姻大事,素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這個做主子的,也得瞧瞧你的意思才能插手,要不然傳揚出去,好事反倒成了一樁壞事。”
琥珀聽了,紅了眼圈,其實,她何嘗不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一輩子眼界狹窄,找來的人家,必定不如蘇府出面找的體面,方纔說起那番話,一部分是真心希望自己能長久服侍小姐這樣的人,另一部分,何嘗不是藉機表明自己的忠心,向小姐討要這份情面,想不到,小姐居然暗地裡幫她想了如此周全,心底也責怪自己多心思,何必要用話來誆小姐呢?
“小姐,奴婢沒有別的想頭,一切聽從小姐的安排。”琥珀聽了蘇絳脣的話,立即答應,生怕蘇絳脣會反悔,不肯插手這件事情。
蘇絳脣點了點頭,就對琥珀略微提了提,意思是要琥珀自個兒跟自己的老子娘說清楚。琥珀也是精乖之人,聽了這些話,立即明白了蘇絳脣的意思。蘇絳脣的確不適合出面,哪有主人家不給人贖身的道理,除非那些刻薄的人家那就不消提,但凡是有點體面的人家,都會酌情放人的。琥珀的老子娘算盤落空了,氣呼呼走了。
宋氏知道情由之後,搖搖頭,對身邊的徐嬤嬤道:“這個姐兒,就是心腸軟,琥珀不過是個丫鬟,哪裡用得着費這種心思?”
宋氏的話,徐嬤嬤哪裡不明白,蘇絳脣日後若是幫琥珀找了好親事,人家的老子娘未必感激,心底說不定還認爲之前自己找的人家更好,若是找了不好的親事,這日日夜夜在琥珀跟前挑唆,想必再好的主僕情分也磨得一乾二淨。“小姐是心慈的,那是做奴才的福分。”
徐嬤嬤的話,讓宋氏訕訕一笑,她忘記了,徐嬤嬤也是一個奴才,一個奴才,自然是希望主子心慈,若是自己的主子是個陰狠的,想必奴僕的日子也不好過。
就在宋氏想把話題岔開的時候,一個婆子在門簾外道:“太太,寧嬤嬤醒了。”
宋氏的身子一抖,隨即滿臉喜色道:“果真?”
“是的,太太,奴婢親自看到嬤嬤坐起身子了。”那個婆子帶着喜悅道。4633832
這種歡喜,很容易感染人,很快,蘇府陷入了一片歡喜中——
初秋的陽光,照在人身上,不像夏日的陽光那麼毒辣,卻自有一股暖意。
趙大海隨着一個小廝繞過抄手走廊,慢慢踱步來到花廳中。一踏進門檻,他就看到一個身穿青蓮色纏枝葡萄紋交領衫,腰繫白玉蓮花佩的青年男子正坐在主位喝茶。男子的兩道俊眉斜飛,薄脣微抿,眉宇之間透着一股狠厲之色,只消坐在那裡,就讓人有不寒而慄的感覺。
小廝垂首道:“三少爺,趙幫主到了。”說完就退了下去。
男子放下手中的定窯白瓷畫梅花圖案的蓋鍾,單薄的脣微微揚起一抹笑意,眼中卻依然是一片冰冷,他站起身淡淡道:“趙幫主,好久不見了。”
裁幻總總團總,。趙大海拱手行禮,道:“是好久不見,不知三少爺何時大駕光臨平州,怎麼不提前通知在下一聲,也好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他的臉色平靜,沒有一絲起伏,雖然知道面前的人,是個狠角色,卻是坦然處之,這王丞相的第三個兒子王庭宣,雖然只是個庶子,卻因行事狠厲,辦事利落,深得王丞相的喜愛,也經常幫王丞相出來辦事。
“趙幫主太客氣了,我這不是請幫主來敘舊了麼?至於在哪裡,不都一樣。來人,上酒菜。”王庭宣揚聲喊道。
酒菜很快上來,王庭宣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勸着趙大海喝酒,聊些家常,趙大海也不問,來者不拒,觥籌交錯間,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趙大海便已是雙眼迷離,臉頰通紅,口齒也有些不清晰了,王庭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父親還說這趙大海是個老狐狸,讓他小心應付,依他看來,也不過如此,又勸了幾杯,果然如他所料,趙大海很快就爛醉如泥,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王庭宣起身,冷笑一聲,拍了拍,幾個美貌妖嬈的丫鬟就進來,然後在王庭宣的示意下,在趙大海的身上搜索了起來,誰知搜遍了他全身,也沒有任何收穫。
王庭宣臉色變了,喃喃道:“難道我估計錯了,這老賊並沒有隨身帶着那本冊子?”找不到冊子,自然不能殺趙大海,望了一眼醉的如一灘爛泥的趙大海,王庭宣眼裡閃過一絲不甘心,拿不到冊子,怎麼回去覆命?想到家裡那個毒婦對自己的刁難,王庭宣心底更是不甘心,爲了掙得如今的體面,他付出了多少代價?